不管贾府里头是三堂会审也好,是你争我夺也罢,黛玉她们在林府过得很是惬意,而且探春和惜春听说迎春的乳母王嬷嬷和奶嫂柱儿媳妇被撵了出去,心里都为她高兴,只是迎春不知怎么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把大家刚刚起的那点子喜气又都闹没了。
探春也来了脾气,对着迎春一阵抱怨:“二姐姐,如今那些个欺主的奴才没了,你怎么还是那副没精打采的模样,通没个主子的样子。”
迎春见探春盛怒,不敢说话,她的丫头司棋插嘴道:“三姑娘,我们二姑娘担心太太呢。”
黛玉在一旁也看不下去了,哪里有这么杞人忧天的啊,遂道:“二姐姐,你平时敬重太太些,多走动走动,保管没事,再说了丫头们也是主子身边的,有什么事也可让她们去打听打听,姐妹间走动些也好通几回消息不是?”
黛玉这么一说,司棋和绣橘的眼睛一亮,估计往常她们也肯定劝过,探春想了想也点头:“林姐姐说得是正经呢,司棋,以后二姐姐这里有什么你来同我们说说,再不能让她受了欺负还要捂着不叫人知道。”
司棋重重行了一礼,干净利落地答应下来。李氏安排了事情,同赖嬷嬷过来瞧几位姑娘,见司棋郑重行礼,问是什么事情,黛玉忙推说没什么事情,她也没有纠缠,倒是告诉几个姑娘一个好消息,说今儿晌午过后就到赖嬷嬷府上逛园子去,已经派人去请示贾母了。
黛玉她们几个到林府没两天,老太太大约还是放不下心,又派了老持稳重的赖嬷嬷过来帮忙照应。
李氏也没拿架子,一般有些事情都是先请了赖嬷嬷,哄得贾母身边第一得意的嬷嬷很是舒心,一般的事情也就随了几个年轻的姑娘闹去。
偶尔一次黛玉说漏了嘴,道赖嬷嬷府上有个漂亮的园子,姑娘们就动了心思要去逛逛,李氏这才同赖嬷嬷商量了去,赖嬷嬷也开心小主子高看她,忙不迭答应了。
要说赖嬷嬷,荣府和宁府通没有敢得罪的,不说赖嬷嬷本人是两个府里最体面的妈妈,现在她两个儿子赖大和赖二,一个是荣府的总头目,一个总管宁府的奴才,她们一家又最会做人的,连挑剔的邢夫人都没有说过一句不好的。
这会,黛玉知道了赖嬷嬷有这样的势力,不禁暗暗后悔前次对赖大总管过于严苛了,暗中想要同贾府第一奴才家族搭好关系不提,渐渐将精神转到大家的谈话中来。
只见赖嬷嬷颇为得意地说道:“都是老太太、老爷们抬举,从小拿银子养着,前年托老太太和老爷们的福,捐了到任上去了。”
探春一脸笑:“嬷嬷可不能这么说,老爷必定看重了才帮手。”
黛玉知道说的是赖嬷嬷的孙子赖尚荣,后来被吓得弃官而去的那个,也跟着赞:“三妹妹说的正是呢,舅舅的脾气是只管才学不管出身的,前几年贾先生来了也是极器重的。”
听小主子一番说辞,赖嬷嬷的老脸上都笑开了花,连道“不敢,不敢。”
刚吃过午饭没多会,回去请示的人就回来了,说是老太太已经答应了,还夸李氏的安排极妙,并且把赖嬷嬷的媳妇赖大家的也给差过来了,一起帮手安排。
赖大家不愧是管家娘子,安排事情干净利索,黛玉同探春几个不过刚刚饮了两杯茶,外头的婆子们就来请了。
李氏同黛玉几个分了三辆小车,带着几个兴致勃勃的丫头们出发了。
及至赖府,大门口早有接待的婆子,一个个穿得可比夫人跟前得意的妈妈,其中一个两头的过来就道:“老太太一早就吩咐了主子们要来,奴才们赶紧收拾了,如有不妥之处,还请主子们见谅则个。”
李氏笑了笑,转头对赖嬷嬷和黛玉几个道:“不愧是老妈妈调教的人儿,比别处就是不一样,一个个都带着机灵劲儿呢。”
赖嬷嬷唬了那个婆子一眼,笑对李氏:“奶奶说笑了,哪里就能比过府里去,不说旁的,老太太身边的鸳鸯姑娘同外头小家小户的小姐都是不能比的。”
“正是呢,我嫂子也说了,鸳鸯姐姐比那些个人可好看多了,可惜就是出身不好。”小惜春嘴快到。
“四妹妹!”探春喝了一声,转身笑着对赖嬷嬷道,“妈妈不要见怪,四妹妹她年小不懂事呢。”李氏和黛玉也在一边帮衬。
经几个小主子说了几句,赖嬷嬷同她媳妇的脸色才好了许多,只是敏感的都感觉得出来,她们比刚才淡了些,一举一动更加守礼了。
原本想要陪着几位主子逛的,后来拧不过黛玉同探春的劝说,只好遣了几个机灵的丫头随身伺候,自己告罪着退下了。
一个下午,李氏带着几位姑娘就在赖府的花园里头逛倒也不腻味,她家的花园虽说不及黛玉在扬州和苏州见的几处园林别致,却也十分整齐,泉石树木,楼阁亭轩,也有好几处骇目的,黛玉同探春两个并肩走,两人每到一处都要细细品味一番,惹得李氏打趣道:“瞧她们的模样不像是大家的小姐,倒像是哪里来的女诗人、女才人呢!”
黛玉头一个不饶她,回神就举着小拳头往李氏身上招去,探春见状也来帮忙,小惜春好热闹则是站在李氏一边,推推黛玉又摇摇探春的,好不热闹。
李氏被她两个作弄得没法子,只好告饶:“好姑娘,都是嫂子不好,就饶过我这一回吧。”
黛玉同探春两个相看一眼,互相同意了,才松开了去,李氏赶紧到迎春处歇口气,左右逛了许久,索性找了一处临水的小亭子坐下来,早有机灵的丫头端了时鲜的瓜果过来。
黛玉吃着果子,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镇定了心情,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这个果子吃着倒是新鲜,可是外头庄上采买的?”
小姑娘知是问她,答道:“回小主子,日常吃用的蔬菜和时鲜果子都是府里自己种的,只有几样不常见的才到外头几家相熟的那里买。”
“哦,你怎得知道的这么清楚?”黛玉试探到。
“回主子,奴婢的娘就管着园子里一处出产,所以才知道的清楚。”
黛玉往李氏那里悄声说了几句,李氏略想了想就对小丫头吩咐道:“去把嬷嬷请来,就说有事寻他请教呢。”
小丫头领命飞快去了,亭子里的探春就耐不住了,“林姐姐,刚刚你和嫂子都说了什么,怎么要请了嬷嬷过来?”
“你林姐姐想要去看看园子里那些个出产,我瞧着也好,不过总是要问过主人家才好。”
探春听李氏一说,急转向黛玉:“姐姐莫非是同我想到一处去了?”
“三妹妹想到什么了?”黛玉假作不解,仍旧吃她的果子。
“没什么。”探春突然间又偃旗息鼓了。
没多会,赖嬷嬷同她媳妇就随着刚才的小丫头过来了,“不知奶奶有什么事?”
“嬷嬷快坐,其实也是几个姑娘多事,吃了嬷嬷家的果子都说好吃,那个丫头又说是自家的长的,没见过嚷着要去瞧瞧呢。”
“小主子们瞧着牡丹、梅花烦了,瞧两眼梨树、葡萄架子也是新鲜,是老婆子疏忽了,这就带姑娘们过去。”
赖嬷嬷和她媳妇一路解说,黛玉等也就明白了个大概,原来她们刚才逛园子的时候就应该看过了,只不过她们留意的是亭台楼阁,没注意一旁的小花小草,只要多花些功夫,都是可要看出竹林地上的不是小草,是家常吃的荠菜,还有几株梨树就长在一座亭子后边,还有很多平常见的花草实际也是有出产的,比如平常见的竹子幼时生笋,长成了自然就是一副好的竹材,还有海棠一类的香花,出产了卖到外头也是好价钱。
赖嬷嬷讲着讲着就把自己的经营之道给讲了出来,后来觉察不对,复又说了几样趣事,只是小主子们听了刚才的一通说法,都没心思再去看蔬菜瓜果了,婉拒了赖嬷嬷邀请她们留下来晚饭的好意,一个两个震撼着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