徳贵妃一怔,心弦被触动了一根,瞬间如醍醐灌顶。
是啊!她要回娘家就回娘家,何必用如此大的排场和接驾?显示她如今的风光么?要是没有风府和兄长,她如何有现在的一切?也许早就是皇宫里的一培黄土了。
一张娇颜瞬间红了又白,徳贵妃只是那样的站着,看着如今的风府。她都五六年没有回来了,如今风府的面貌虽然还是以前的样子,但置身其中还是让她感受到了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毕竟她也年轻过。宫中那么多的女人只为争一个男人的宠爱,表面上再风光,还是有着不为人知的艰辛和辛苦。
夜深人静孤枕难眠的时候,总是想起在风府的快乐时光,那时候她是天天不离兄长的身边,总是跟在他的屁股后面,兄妹两人的感情极好。直到哥哥有了心上人,后来终于得成圆满的娶了嫂嫂,而她也在哥哥婚后的第二天便进了宫,一进宫便是一年。
一年后再回府省亲,记得当时还是得了皇上的厚爱,她发现哥哥脸上没了笑容,府中居然在一年的时间多了好几房小妾……
想起这些,徳贵妃的眸子渐渐的染上了飘渺的神色,那时候她很得皇上的宠爱,但是她知道皇上真正爱的不是她,而是皇后。可是她却爱上了皇上,也算是相处了一段很美好的时光,后来梅妃、柳妃、阮妃相继的进宫,后宫三千佳丽渐渐丰盈。她的脸上也不知何时没了笑容,不是皇上的心中所爱,而连那宠爱也被人分享和剥夺了去。
她心灰意冷之际,还是哥哥给她送了一封书信进宫,说得不到的就不要奢望和强求,将能得到的牢牢的抓在手中,让自己过得好。她终于的振作了起来。
后来她用尽心机手段,当然也在哥哥的帮助下,皇后逝去不久后她抚养了太子楚昭颜,终于一步一步的将皇上的宠爱抓在手里,更将后宫三千粉黛的生杀大权紧紧的握在了手中。而那时候她已经有了儿子。
掌权如今十几年。不管是当初为了自己能过得好,还是后来为了唯一的儿子,她更是渐渐的爱上了这种将别人的性命交付在自己手上的感觉。
可是今日,她突然的发现,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凤目看着风府的各处,最后目光聚拢,又回到了风云轻的身上,叹了口气,面前的这个孩子可是哥哥一直最疼爱宠爱的孩子啊!而且那时候嫂嫂也是对她很好的。
忽然觉得自己真是老了。难道是人站的越高,算计越多,而失了本真么?看着风云轻的目光,凤目渐渐的变得温柔,苦涩的一笑:“是啊,风府是我的家,你说的对,我想回来就回来,却还要那个允许?还要那些俗礼作甚?真是作践自己!”
风云轻一直的看着徳贵妃脸上的神色,那些神色,或幸福,或痛苦,或艰辛,或荣耀,或醒悟……万千种的感情凝聚其中,就是过尽了一生。忽然似乎她能感受到她此时的感情,如此的复杂和苦涩,又有着醒悟的追悔。当看见她真挚温柔的目光看着她,她知道,这时候面前的这个朱钗裙带,脂粉幽香,满身贵气的女人不是宫里呼风唤雨的徳贵妃娘娘,而是她的姑姑。
满是脂粉的小脸上挂了一丝笑意,眸光中淡漠冷然的神色也褪去,风云轻看着徳贵妃:“呵呵,姑姑想明白就好。昨日也确实是云轻不对,不该让姑姑这么大的年纪顶着大太阳的等在门口。”
“你这孩子,先前还说我年轻貌美呢!如今便来这么大的年纪了。”徳贵妃顿时笑了,此时越看风云轻这张小脸,发现也越来顺眼了,身手握住了她的手,叹道:“也是姑姑不对,本来就是回家,如此张扬倒是显得未免俗气了。枉我活了这么大的年纪,到不如你一个小丫头看的明白了。”
听见徳贵妃的话,风云轻有一丝讶异,虽然她成功的让徳贵妃对她不再发难,但也不曾想这个一直高高在上的女人突然自省吾身,忽然觉得她其实挺可爱的。能够认识到自己过错的人很多,但是认识到自己过错能及时改正自省的确是不多。一瞬间风云轻对她这个姑姑忽然有了好感。
“姑姑只是高处不胜寒的时间太长了!所以才会如此的。”风云轻也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语气中也带了一丝亲近和愉悦:“可惜我家老头子不在家,躲在云城小妾的温柔乡里一时半会儿是不回来了,你是见不着了,今日您要是不累,吃过饭后,侄女我就陪您走走这风府。帮您找回年轻。”
“你这孩子!什么老头子?那是你父亲!”徳贵妃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风云轻,此时更是越看越爱,叹气道:“我是也有多年没回来了,这次得着了机会,自然是要好好的看看的。也罢!今日就住在府中不走了!”
“嗯!自然是要多住些日子的。”风云轻立即点头,看着徳贵妃依然风韵犹存娇美的容颜,暖味的嘿嘿一笑:“到时候你回宫去皇上姑父不知道会想你成什么样子呢?那自然就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想想,你多得意?”
“贫嘴!竟敢拿皇上开玩笑,你有几个脑袋?”徳贵妃脸一红,立即的轻叱,但眼波中却是闪过一抹波光,美眸流转,顾盼风情,回转身对着身后的一大群人道:“陈统领!你带着人回宫去吧!只留下我的贴身嬷嬷和宫女就成。告诉皇上,臣妾今日要在风府住下了。”
“是娘娘!”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立即躬身应声,然后犹豫的道:“可是皇上要吾等保护娘娘的安全,臣等……”
“无妨!我这是在自己的娘家,这里要是不安全,天下还有什么地方会是安全的?你回去吧!这是本宫的旨意。要是皇上问起来,你就如此的回复!”
“卑职遵旨!”男子立即躬身。一摆手,众侍卫齐齐的退去。
“娘娘,奴婢们……”那张嬷嬷和李嬷嬷依然记着徳贵妃来前的交代,要好好的教导风云轻礼仪规矩的,先前看徳贵妃和风云轻剑拔弩张,便暗暗的攒了力气要好好的教训这个不知道规矩的小蹄子,此时一看二人握手言和,转眼间就跟亲生母女似的,顿时不知道是真是假,该如何办了,又听说徳贵妃要贴身嬷嬷和宫女留下,而他们不属于她的贴身,而是属于采选司的培训嬷嬷和女官,所以,看见带来的人大部分都撤去,此时立即开口询问。
“你们也回宫吧!本宫亲自教导就是了!”徳贵妃立即的摆摆手。
“是!奴婢们告退!”以李嬷嬷和张嬷嬷为首的一众人立即应声,也紧随着那些人其后出了府门,车撵起驾,不出片刻就消失了身影。
风云轻看着浩浩汤汤的数百人顺序有致的离开,不出片刻便消失了视线。回过头,看着跟随在徳贵妃贴身留下的人,心里还是很汗颜。就算是贴身,没有八十也有一百人。果然是呼风唤雨的徳贵妃娘娘啊!
“这些人都算是我近身的人了!你是不是觉得太多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徳贵妃看着风云轻,似乎明白她在想什么,淡淡一笑道。
“嗯!姑姑是贵妃嘛!我理解的。”风云轻对着徳贵妃一笑:“姑姑也站了如此大半天了,而且皇宫离风府也不是太近,路上奔波,云轻看姑姑还是先去你的院子休息吧!你的房间这些年父亲一直命人每次都打扫的,就是以防你突然有一天会回来住。”
“嗯!哥哥真是有心了!”徳贵妃的心里一暖,又有些酸涩,掏出帕子抹了抹眼角,笑道:“我确实是累了。”
“一会儿我吩咐人直接将膳食给姑姑送去房间,您先休息,睡一觉,养足精神,下午我陪您逛园子,等晚上的时候侄女再陪您一起用晚膳。”风云轻看着徳贵妃,见她的擦泪的举动和表情,心里叹息,嫁进皇宫的女人,无论表面再风光,还是心里苦的,只不过外表的光鲜遮住了背后所有的一切。不由得有些感慨。
“嗯!”徳贵妃点点头。
“小李子!你带姑姑过去吧!好生的侍候着!”徳贵妃看向立身在风府家眷前的小李子,缓缓的开口道。
如今张伯虽然未告老,但是人言传的最是快,她有心扶植小李子当风府的大总管之事早就府中传开,加上小李子又是楚缘夕的贴身小太监,所以,想当然,张伯不能理事,小李子便是暂居了风府的大总管之职。其实从风府家主的印信在她手被传开之后,人心惶惶,小李子成为风府的大总管便是她一句话的事儿了。
“是!主子!”小李子对着风云轻立即躬身,向着徳贵妃打了个千:“奴才领娘娘过去!”
“你的猴崽子来了风府做大总管,倒是学会了不少东西。”徳贵妃将帕子踹入了袖子里,对着小李子看了一眼,笑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