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少爷。”掌柜的给身边的小二使眼色,小二利落的下去办事去了。
虽说这里是太平盛世,但乞丐的身影依然可见。络绎不绝的人群中,穿得破烂的叫花子自是能引起人的注目。
已是吃饱喝足的冯宝宝眯眼看着人群中那个瘦弱的乞丐背影,指了指,“那个小乞丐只怕二天都没有吃上一口饭了。”
花无痕看了看,“你怎么知道?”
“看她走路的姿式,都无力了。”她轻叹一声,看向允文,“去,给些银子她。”
允文急忙作揖前去,果然一时后追上那乞丐,给了些许纹银。
眼见乞丐千恩万谢的作揖而去,冯宝宝有些不解,“你们这里除却海盗和劫匪的恶意滋事外,应该算是富甲一方之地,应该不至于连一口饭都讨不到啊。”
“听我父亲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段时间,涌到这里的乞丐特别多。”
“噢?”
“听口音,不似我们海洲人,似乎是湖洲人氏。”
“谷知秋他们那里啊。”冯宝宝若有所思,耸了耸肩,“回去后打听打听,莫不是湖洲的乞丐知道你们海洲富有,所以都行讨到了这里?或者是湖洲的地方官极讨厌乞丐命令乞丐都搬了家?”
“谁知道,除非我们去湖洲看看。”
冯宝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时间上肯定是不允许了,再说南宫非一定也不会同意她现在去湖洲。“以后罢,以后去看看。”
夕阳西下,远处的海抹上了一片红,近处的湖亦是红光泛滥,远近相得益彰,透露出不一样的美。
在酒楼吃饱喝足,花无痕又带着冯宝宝一一逛了这里的茶坊、赌坊、歌舞坊。早就知道陪着冯宝宝出来一定会收获不小,第一次踏足赌坊的花无双是兴奋得直拍小手,因为冯宝宝的运气似乎相当的好,直赢不输。至于歌舞坊,杨怀素和花无痕都是不屑的瞥了眼,只顾着喝茶。
“大哥,怀素姐,你们不能这样嘛,虽然这里的歌舞比不上京城的歌舞,但多少也要给我们这里的花娘们一点面子啊。”花无双直指着一个弹琴的花娘,“她可是我们这里的头牌,听说,琴声能引来凤凰。”又指了指跳舞的一个花娘,“她的舞,比得上赵飞燕了。”
“真正的歌舞你没有见过。”说着,杨怀素看了正聚精会神的盯着花娘们表演的冯宝宝一眼。
“是啊,真正的歌舞你没有见过。”说着,花无痕亦是盯着冯宝宝看了一眼。继续喝着手中的茶。
不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花无双只好耸了耸肩膀,坐到冯宝宝的身边,和冯宝宝仔细的看着花娘们的表演,不时的和她谈笑,议论谁好谁坏。二人谈得倒也热闹。
直至月上中天,一众人方趁兴而归。
翌日,海洲巡抚到访花府,除却恭送南宫非等人回朝外,还向南宫非汇报了这段时间海洲的一切事务,包括那作法事的妈祖庙的高僧们业已安全归庙。并且将盐枭一案剩余银子兑换的银票、帐本明细,事务因由说明一一交到南宫非的手中。
知道明天就是南宫非等人启程的日子,冯宝宝的战船业已开到了距这里最近的海口。花老夫人有些不舍的一一去叮嘱女儿、儿子。
花无双因了头一次要踏上远离家乡的路,心里兴奋之极,对于母亲的唠叨自是不奈烦,只说‘知道了,知道了。’
花老夫人直是摇着头,在一众丫头的扶持下,去了儿子花无痕的‘秋痕斋’。
看着临窗而立、呆呆出神的儿子,花老夫人直觉一阵心酸,天下哪有不知儿子心事的母亲?这段时间的相处,儿子看那冯宝宝的眼神,她能懂!
“痕儿!”
“娘!”
花无痕急步上前,小心的搀扶着母亲坐了下来。
花老夫人对丫环们摆了摆手,“你们下去罢,我有话要单独和痕儿说。”
“是!”
直到丫环们离去,整个院子静寂无声,花老夫人方叹了口气,“痕儿,知道我和你父亲为什么替你取名花无痕么?”
“儿子出生在秋天,百花都几近失去痕迹的季节。”
花老夫人直是点头,“是啊,你虽出生在百花几近失去痕迹的季节,可喜欢你的小女孩们却是多之又多。”
眼前似乎再现少年时的儿子身边总是跟随着一群疯丫头的情景,那个时候,她从来不愁自己的儿子娶不到媳妇。
“那个时候,痕儿是个疼惜女孩儿家的好少年,所以呀,你看看,我们花家这么些丫头至今都不愿意嫁人,她们那点心思,我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忽闻母亲提及往事,花无痕有了一丝尴尬,“娘,为何提起往事?”
“娘知道,痕儿是个疼惜女儿家的人,可却不是会侍候女儿家的人。”
果然,花无痕的眼睛有了一丝回避。
“你喜欢上那宝儿了,是么?”
闻言,花无痕苦笑一声,坐到母亲的身边,将头靠在母亲的肩膀上,手搂上母亲的腰,轻轻的摇着,没有作声。
摸着儿子削瘦的脸颊,“我的痕儿原来脸上都是肉,可现在有棱有角了,是为情所苦,是么?”
“娘!”
“宝儿确实可爱至极,可她……她是有夫之妇。”
“我知道。”
“她怀着的是我们东吉国的未来,是东吉国的国师爷。”
“我知道。”
“那你……”
“娘!”花无痕抬起头,看着神情焦急的母亲,伸出手掳了掳母亲额间的皱纹,“痕儿长大了,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不该做些什么,娘放心。”
花老夫人眼尖的发现花无痕手腕处的花痕,一把抓了过来,“这是什么,是受的伤么?不对呀,怎么像花一样,又缺一瓣?”
“没什么?”花无痕抽过手,将手腕外的袖扣重新扣结实了,“不小心划伤了而已。”
“痕儿。”花老夫人的眼泪流了下来,“你就这般心痛,心痛得要作践自己的身子么?”
“娘。”
花无痕的眼睛微湿,如果说大丈夫有泪不轻弹的话,他现在不过是母亲怀中的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多少次的心痛他都忍过来了,也许,母亲的怀中就是他可以发泄的港弯,“娘,儿子真的很心痛。”
“痕儿,告诉娘,你和她的事。”
在花老夫人的柔声细语中,花无痕将他和冯宝宝的一点一滴都说了出来。
“冤孽、冤孽!”花老夫人心疼的抱着儿子,又将他手腕间的袖扣解开,再度仔细的看着那未完成的血兰花,轻轻的抚着摸着,“还疼么?”
“不疼了?”至少,伤口的疼比不上胸口的疼。
“还差最后一瓣呢?”
花无痕看了眼手腕上的血兰花,“儿子,儿子想将这最后一瓣留给……留给来生。”
“来生!”花老夫人倒抽一口凉气,“你是说……”
花无痕猛地跪了下来,“儿子不孝。”
花老夫人颤抖的手指着儿子,连称几个‘你’字后,再也说不下话去。
“娘,儿子忘不了她。”花无痕扑到母亲的膝盖上,“真的,儿子忘不了她。所以,儿子会守在她的身边,保护好她。再也、再也不会要别的女人。请母亲成全!”
“为娘不能成全你,也不可能成全你。”花老夫人将花无痕扶了起来,含泪看着他,“我儿痴情如此,为娘高兴。可我儿陷入痴情不能自拔,为娘难过。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是花家的独苗,花家得靠你传宗接代。”
正因了此,他方痛苦。
“为娘看,那个怀素姑娘为人不错,你看……”
话未说完,花无痕已是打断了她的话,“娘。我和她是不可能的。”
“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花老夫人心疼的看着儿子,“人说人以群分,那怀素和宝儿称姐道妹,脾性自是差不了多少。你看,双儿和她也合得来。依为娘的意思……”
“娘!”花无痕再次不奈烦的打断了母亲的话,“儿子将心事都告诉母亲就是想让母亲能够体谅儿子,以后,以后多劝着父亲一些。”语毕,再度跪下,“请母亲成全儿子的不孝。”
闻言,花老夫人踉跄了几步,“成全,成全,我成全了你,谁来成全我?谁来成全你父亲?谁来成全你花家的列祖列宗?”
“有……有双儿,她可以……可以招赘。”
“你!”花老夫人指着花无痕的额头,半晌,咬了咬牙,“这件事,不要说绝了,过段时间,也许你就不会这般执迷不悟。”
“娘。”
“好了。”花老夫人摆了摆手,“为娘累了,要去休息了。你们明天上路,为娘只怕不会送你们了。你好生照顾你的妹妹,不要让她在京城中闹出事来。”
临出门的人,又站住,终是没有转身,“为娘知道,也许娘这么做是逼你,你会恨娘。可是,即便是恨,娘也得这么做。”转过身,看着儿子呆呆的表情,“再过三年,如果你仍旧如此执迷不悟,为娘,为娘会亲自替你选一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