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的话如一记响雷,将下面的一众盐工震得糊涂之极。
“不可能。”
“我们真的见有人烧到金子啊。”
“我还亲自烧到金子了的。”
“……”
听着下面一众盐工的纷纷议论,小翠冷笑二声,“这么多年了,你们烧到了多少金子?”见那群执迷不悟的盐工因了她的话而愣了神,她继续说道:“如果这盐碱滩上真的有金子,这么多年了,你们每人至少应该淘得七、八两了吧,可你们有多少,我看,你们所有的人加起来,只怕也就只有七、八两罢?”
这倒是事实,所有的盐工相互望了望,没有再作声。继而,有人不满,“可管事的淘到的金子就不少。”
小翠冷冷的看了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杨掌柜一眼,又指了指一众管事的人,“这些管事的之所以淘到比你们多的金子,不是因为他们得到的草鞋多,而是因为,那本身就是他们的金子。”
下面的盐工再度沸腾起来。
“你说什么?”
“管事的是自己的金子?什么意思?”
“你说清楚。”
“不会是你和掌柜的、管事的演的戏,要赶我们走罢。”
“……”
“愚不可及。”小翠难以置信这些盐工因了金子而迷失了人的本性,“管事的金子是他们从自己的腰包中掏出来,趁你们不注意放在草鞋中去的。至于你们有的人烧到了金子,那也是管事的趁你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放在你们的草鞋中去的。目的就是让你们肯定这里有金子一说,从而更好的不讲报酬、不讲劳苦的为他们办事。”
闻言,盐工们震惊的,是啊,一般烧出金子的时候,管事的多在场,而且管事的还会祝贺他们烧到金子。
“那这样做,他们能有什么好处?”
“按你所言,他们不也在为掌柜办事么?还要自己掏腰包拿金子出来?”
“这样算来,他们不就亏了么?”
“……”
“他们剥了你们一层皮,你们居然还为着他们说话?”见下面的盐工一概不明白的神情,小翠继续说道:“因为,这些管事的和杨掌柜的联合起来,四六分成。那禽兽和这些管事的四六分成可不是金子的四六分成,而是所有节省下来的伙食和工钱上的四六分成。”
什么意思?盐工更是不明白了。
“你们想一想,这么些年来,你们吃的日渐减少,工钱日益降低,那些减少的费用到哪里去了?”小翠冷笑着一一指着杨掌柜、管事的,“都到他们的腰包中去了。这样一来,他们不但能够赚到本应该属于你们的血汗钱,而且还不用派监工督促你们,因为你们会自觉的挖盐道寻金子,拼命的晒海盐淘金子。这样一来,伙食省了、工钱省了、盐也晒成了,一石三鸟啊。”
原来是这样!原来管事的淘到的金子是他们自己的,是在唱戏而已!
“杀了他们。”
“难怪这里怨气聚集,原来是那些累死的盐工们喊冤。”
“我看不是喊冤,而是替我们申冤。”
“……”
盐工们愤怒起来,有的已是要拿着挖盐的工具冲上来怒打杨掌柜和那帮管事的了。好在守兵们止住,方平了一时之乱。
“更可怕的是。”小翠再度看向巡抚等人的方向,“那禽兽的三年期已是满了,这片盐碱滩上再没有那么多的盐供他销往外地了,可要丢了这三年来为他赚尽万金的地他有些不舍,于是,就将此地可以淘得金子的消息故意外传,期望得到官府的查封,然后再卖一大笔钱开路。”
巡抚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小翠,“可是,官府查封的话,对他没什么好处。”
“官府虽会追究他隐瞒不报之罪,不过一笔小的罚银。可大人想一想,此地有金子的事一旦传出,多少买家会蜂拥而来,到时价高者得。那禽兽本是这片地的拥有者,到时候,官府卖出此地,至少会偿还他三年前的买银吧。”
闻言,巡抚直是点头,“这倒是事实,官府会将他原来的买银还给他。如此说来,他不但没有花一文钱来买此地,而且还在此地上赚足了银子?”高明啊!
“不但如此。”小翠对着已是蔫了的杨掌柜冷笑一声,再度看向巡抚的方向,“那禽兽拿了官府的银子潇洒开路,可是,后面的这一片乱摊子就都丢给官府了。”看巡抚不明白的神情,她继续说道:“大人想一想,这地是经官府的手卖出的,买家没有在这里淘到金子,那么肯定会找官府扯皮。而不是找那个被官府查封的人扯皮。到时候,那禽兽拍拍屁股走路逍遥世上,而大人您的日子,就不好过了。那买了地却淘不出金子的买家能放过你么?”
听到这里,巡抚的冷汗流了下来,好险啊,没有冒然出手。要不然,遇到一个有后台的大买家,保不准还要告他一个勾结之罪?那个时候,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想到这里,不觉看向南宫非的方向:原来,国师真是神人啊!
因了南宫非在这里坐镇,那些个管事的见事已败露,只想着少受处罚,少受神人责难,都招了供,却也和小翠所说的八九不离十。
“杨掌柜?杨万山?你可认罪?”
听到南宫非的声音,杨掌柜杨万山急忙跪地磕头,“小人该死,冒犯天威,劳太傅大人亲临此地。”
“这里的钱财、用具一应没收折算成银子。所有亏欠盐工的伙食、工钱从这些银子中支出。因你妖言惑众,导致这里人心泛泛,因此罚你此处盐碱地没收。你可服气?”
“小人服气!”现在,能保条命就已经不错了。以后再图它路,因为,他的命,他那个幕后主子一定会替他保下来,好在没有和那些管事和女人说得太多。主子还是有先见之明啊。赚钱是赚钱,谋事是谋事,果然二清的好,否则,现在肯定是一锅端了。
南宫非当然不知杨掌柜现在心中所想,只按办案程序走着案子,“你本河洲人氏,当回原藉受审。”语毕,看向巡抚、总兵等人,“劳烦二位大人派人押解此人回原藉受审,并出具这里审判的文书,说明此事。”再看了眼那些颤颤抖抖的管事们一眼,“至于这些助纣为虐的管事们,劳烦巡抚和总兵大人,亦是将这里审判的文书发回他们的原藉,并将他们押回原藉受审!”
不出一天的时间,南宫非居然将这件事审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巡抚等人自是心服口服,连连作揖称‘是’。
“至于这些盐工,愿意回家的结算好工钱,并且从那笔折算银子中派遣路费于他们,让他们早日和家人团圆。有病的就在这里先将病养好。药费亦从那折算银子中支出。待身体安康后,一样的支取路费、结算工钱与他们,让他们和家人团圆。”
“谢谢太傅大人,谢谢太傅大人!”
盐工们跪下哭成一片,三年了,这方知道上了多大的当,受了多大的累,吃了多大的苦,是那种典型的被人卖了还蒙在鼓里帮人家数钱啊。
巡抚、总兵们已是命人将衙门里的一切都快速的搬了来,师爷、帐房先生都忙碌起来,查封财产的、登记造册的、折算的忙成一团。
看着慢慢黑下来的天色,看着忙忙碌碌、过来过往的人群,南宫非想起更重要的一条,马上看向巡抚处,“还有,请这里妈祖庙的高僧来此念经九九八十一日,为那一百二十冤魂念往生咒,让他们超生去罢!”
巡抚闻言,急忙点头称‘是’,又急忙派人去妈祖庙请高僧来些诵经念佛。好在各郡、县的支援人员亦是赶到,要不然,这巡抚估计要忙得累倒。
“太傅大人。”巡抚讨好的看向南宫非,现在的南宫非,就是他眼中的活菩萨啊,替他挡了多大的灾难啊,“您看,这天色也晚了,海洲楼已安排好一切,请太傅大人到海洲楼下榻,这里的一切,请太傅大人放心的交给属下即是。”
“不了,这里的工作量大,没有十天、半个月,只怕理不出头绪,事关东吉皇脉,事关紫气东来,我有些不放心,要亲自督促方是。”
“可这海边,条件恶劣,太傅大人的身子骨熬得住,夫人的身子骨只怕熬不住?”听说,太傅大人的夫人是顶顶有名的立地太岁,如果住在这么简陋的地方,肯定会发飙的。巡抚看了看远处软轿,那里面的人一直就没有露过面,肯定是对这里不满。
南宫非看了看软轿的方向,又看了看冯宝宝的方向,显然,她确实很累了,一扫先前上堂时的生机勃勃,现在是软软的瘫在椅子中,估计是又累又饿。看情形,似乎是睡着了。心中无形中是又恨又怜又爱,恨她怀着孩子到处乱跑,一点也不珍惜她和孩子。怜她现在因了孩子的原因就那般困倦在椅子上,自己却没有办法上去照顾她。更爱她方才装傻时的语气,一扫原来那太岁老婆的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