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身体的支撑度明显低过了她的预期,在广安园的几杯酒确实没有将她灌醉,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异常难受起来,黄如金本来只打算躺在床上小小休息一下,没有想到,一接触到床,她还没忍上半个时辰,竟就真的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间,她察觉李书墨好像一直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地说话,有时很温柔,有时又很悲伤。她很烦,只想一巴掌拍开他,然她整个人却始终沉浸在一阵又一阵的噩梦之中,不得醒来。
黄如金终于挣扎着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一大早。光线刺眼,她才睁开眼睛,就觉得刺痛地厉害,下意识又用手背遮挡住了前方。
这床不是秋水斋的床,黄如金吓了一跳,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
衣服还是完好的,说明晚上没发生什么事。她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才刚刚整理好头发衣服,正准备出去,李书墨忽而就从外面挑帘子进来了。
“你起来啦?”
他语气里似乎有股淡淡的喜悦,手上端着一碗陈皮瘦肉粥,上前放到了桌上,一边给她盛,一边道,“晚上看你一直捂着胃,早上喝点粥暖一暖。”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别说是端茶倒水这种下人做的事,从前就是对她好好一个笑脸,他似乎都极少才有,如今却这样周前周后,黄如金一时觉得刺眼。
“小官昨夜贪杯,想必丑态必现,定于驸马爷跟前失礼了。”她深深弓腰,朝他行了一个礼,将头伏在了手背上,“还望驸马爷恕罪!”
李书墨楞了一瞬,察觉到她的疏离,他声音忽而也拔高了三分,冷清客套道,“无妨,你也没有闹出什么笑话。”
大平律有规定,官员不得酗酒,尤其不得以酗酒误公事。不过这条律法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个摆设。当官的哪儿能不喝酒呢?黄如金此刻把这事摆上台面来,显然就有些刻意了,她与李书墨站得颇远,两人如此客套,一时满室的气氛都顿时有些变味。
黄如金斜眼往桌上的陈皮粥看了一眼,抱拳道了一句“告辞”,转身就走。
“早上还是吃点东西吧,对身体也好。”
他的声音,终究还是缓了半分,从后面响起来。
黄如金脚步顿了顿,只回他道,“时日不早,小官谢驸马爷款待,只是小官回头去晚了,可就要扣俸禄了。”
窗外天色已是大白,显然已经时日不早。她低头匆匆离去,并未再瞧上他一眼。
从太和街进宫路途并不近,白日间也不好堂而皇之地飞檐走壁,黄如金租了车回去,进宫之后便开始猛跑,等她喘着气赶到明德殿的时候,时日又已不知过去多少。反正是很晚了。
太子上朝去了,还没回来,李靖安不时朝她看,似乎在等着她自己上前解释迟到的原因。
黄如金只装作没有看见。
李靖安最终还是忍耐不住,在她面前咳了一声,问,“田大人,怎么今儿晚到了?”
黄如金低头挠了挠后脑袋,“睡过头了。”
李靖安嗯了一声,那一嗯,真是千转百折,迂回不已,明显是怀疑的态度。
黄如金只茫然睁眼,“怎么了,李公公?”
“……”
李靖安简直无语,她迟到,难道还要他这个外人来向她解释原因?
李靖安往前凑了一步,左右环顾了一下,见四遭无人,这才佯装着不在意悄声道,“林大人昨儿晚上等了你一宿没睡,今儿早起,脸都是青的。”
他说完便立即去看黄如金的脸,仿佛试图从她脸上找到某种蛛丝马迹,黄如金笑了笑,“我昨儿是玩晚了,在外头过了一夜。朝廷里没规定说……武官不得出去寻乐吧?”
李靖安嘴角抽了抽,“这倒是没有。重点是林大人,你回头……”
黄如金不在意地摆手,“没事的,我回头跟他说说就好了。”
李靖安想来也是好心,并非是真要八卦她的私事。黄如金明白这一点,也就没有往心里去,然他这么一说,她心神始终还是开始有些不宁起来。
林愈真等了她一夜?
想必此刻他肯定气炸了。
黄如金在殿前来来回回地走,忽而觉得时间过得异常慢。
好不容易等到了下朝,太子带着祁玉关和林愈一道往这边过来,黄如金远远在门口看见三人的声音,便立刻高声咳了一声。
太子和祁玉关知趣先行,林愈停在门口等她。
“我……”
她才刚刚张嘴,还没说出半个字,林愈便仿佛了然,道,“以后早点回来。”
黄如金顿时感觉一腔话都被他活生生给打回了肚子里,就跟吞了只苍蝇一样地难受。
林愈转身又要进去,黄如金慌乱间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
林愈回头的脸色有些不悦,“还要怎样?”
黄如金心里一刺,真想立刻就松手,然她瞧见林愈眼下两个淡青色的眼圈,语气不觉还是软了下来,“你生气了?”
他虽然人依旧是精神的,身上却有股不易察觉的倦意。
“黄如金,我还有事要做。”林愈淡淡蹙眉,“你既身为朝廷命官,就当知道,朝廷请你不是来吃干饭的,我不是来唠嗑的,你也不是闲着,别浪费时间。”
黄如金感觉这已不是吃苍蝇了,她感觉自己简直活生生吞下了一口炸药。
她犟着抓着他的袖子不松手。
“我不是故意的。”她下意识分辨道,“昨天晚上……真是意外才睡在了外面,什么都没发生。”
“如果林某没有记错的话,你我现在只是房客关系吧?”林愈略带厌恶地扫了她一眼,“这种事,以后也不用告诉我。”
林愈一贯讨厌拖拖拉拉,也讨厌有人同她拉拉扯扯,黄如金比谁都清楚这一点,然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例外,如今眼见自己被排除在了这例外之外,她感觉有点反应不过来。
“没有其他事的话,我该同太子议事去了。”
林愈猛然将手一抽,软布官袍的袖子便顿时从黄如金手里滑了出去,黄如金僵硬着姿势站在原处,半天都没有回过神。
其实黄如金晚上去广安园的事,林愈是知道的,黄如金太晚不归,他派人找过去的时候,是立冬出来接待的。立冬说黄如金跟着李书墨一道回去了……余下的事情亦不用解释,她在李书墨府上过了一夜。
黄如金忽而反应过来,呆呆立在明德殿门口,许久都没有动。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她不觉自言自语,凉凉笑了一声。
李靖安在远处看着,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看到两人拉拉扯扯,林愈奔进了殿内,黄如则像个石头人一样呆在了殿外。
他担忧两人是不是闹翻了,因此还是跑上前来,在黄如金背后上轻拍了一下,柔声问,“田大人,万事还好吧?”
“好的很。”黄如金咬牙切齿地回他。
那副狰狞的样子,真是把李靖安吓了一大跳。
他自然不知道,黄如金此刻心中正是怒火熊熊。
林愈前日里的确是将她臭骂过一顿,然黄如金以为,那不过是两人气极时说的气话,她并未往心里去,自然也未当真。她一直都信任他,且自以为,他也是同她一样……信任着她。
她是有诸多软弱,她常常让很多人失望,她常半途而弃,任性冲动,但……他不是一直应该站在她这边的么?
她倘若坚持不下去,他就应在旁边告诉她,她其实可以,她倘若太蠢,他也可以直接将她骂得狗血喷头,再教她正确的路线。这些都没什么,不会改变什么。她坚信有些人,是无论怎样都割舍不掉的,心中自有一条纽带相系,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动摇两个人之间的信任。
心里的火气越烧越旺了,难道从头到尾,只是她一个人傻不拉几在想这些事?
黄如金阴沉着脸站在殿外,李靖安劝了两句见她没反应,也就不敢再上来触霉头。半个时辰之后,快要到吃饭的点时,林愈方才从殿里出来了,黄如金一把上前便抓住了他的手,然后死命往外拖。
林愈是斯文人,几乎不在外显露武功,自然也不会同她大打出手,因此简直要被黄如金拉得要飞起来,他跟着跑了几步,被她强行扯着转到了殿后的一片深树林里。
林愈挣开了她的手,黄如金立刻又恶狠狠按住了他,一掌将他拍在了一株粗壮的树干上,他不觉皱眉,“黄如金,你又想干什么?”
黄如金死死按住了他,二话不说,对准了他的嘴,立刻开始死死地吻。
黄如金一早就觉得自己是个纯爷们,这一连串地动作做完以后,她内心小震撼了一下,不觉感叹,果真是行云流水,天生的禽兽!
黄如金自认人高马大,然她的身躯与修长的林愈相比,其实还是矮了一截,对于强吻这个动作而言,虽然霸气,但却……总感觉缺了点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