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如金立刻笑眯眯道,“哎呀,怎么会呢。”
彤彤撇嘴,“爹说了,你做梦都在说彤彤怎么那么听话呢,我想打孩子呀!”
黄如金惊出一身的汗,林愈也太腹黑了。
彤彤出生后,史睿的儿子也在半年后临世了,冬天生的,叫史引冰。黄如金热切地给彤彤和引冰定了娃娃亲。和名字红火性子冷的彤彤相反,引冰比他爹还要二,自从黄如金用一把花生米迷惑了他说一定要对彤彤好,因为彤彤就是他未来的媳妇后,史引冰就整天流着哈喇子跟在彤彤身后做跟班,赶都赶不走,为此,彤彤一度对黄如金产生了怨恨心理。
史睿他老婆阿卓也是个厉害角色,是典型被汉化的广江人,人前温柔,人后暴躁,把史睿治得死死的。自看见史引冰那副二相后,阿卓就更加坚定了要让史引冰取彤彤的心了,两家人经常聚集在一起讨论育儿心经。林愈和史睿坐在一旁下棋,黄如金则和阿卓一起抱怨,孩子不好带云云。
那些当初梦寐以求的生活,似乎都一一实现了,美满的家庭,老酒一般的老友,还有喜欢的事业。最想要的东西,都一一得到了。
她要什么呢?很简单,只要一个简单的家而已。
穿越来时,她以为什么都有,可是后来什么都没了,但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有了。她猜想,这大概就是人生吧。每一样东西,都不是简简单单就会可以得到,如此,她才会学会珍惜。
祁玉关对他们这帮子人羡慕地要死,一直嚷嚷着要搬到广江来,但昌明皇帝自不放人,祁玉关年年都写信向黄如金哭诉他政务缠身,简直就是新帝的包身工。
阿卓并不清楚黄如金的过往,自然也不知道黄如金两口子彪悍的武功,偶尔看见黄如金不经意露出可怕的力气,都会吓一大跳。
引冰很热衷于和彤彤玩捉迷藏的游戏,事实上,每次他站在原地闭眼数数的时候,彤彤就跑远了,根本就没藏在附近,她总是借机甩开他,引冰偏还乐此不疲。黄如金和阿卓在旁边看得笑得要死,阿卓有时看不过去,就会偷偷告诉引冰说彤彤回去看书了,叫他去书房里找她,引冰就乐颠颠又跑远。
黄如金眯着眼,笑得肚子疼。在这样的时刻,她总走神,就在树荫底下回顾自己短短一生,迅速又不经意。她恍然明白,她其实不是在和这个世界抗争,这世上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这辈子,不过是战胜自己,返璞归真而已。
她自为王,无需扩疆。
每逢她走神,阿卓就咳嗽,很严肃地叫她,“黄校长。”
黄如金条件发射地应声,很和蔼地答道,“怎么啦?”
她在学生面前是挺爱装的,慈祥又友爱,心理年龄自以为是五十岁,实则也就永远二十岁的傻样。林愈在下棋的空挡抬头看她一眼,眼里有股促狭的笑容。
黄如金脸上一红,当即白了他一眼,史睿立刻大叫起来,“怎么又将军了!”
众人哄堂大笑。
他是听说过那个女孩子的,据说脾气十分彪悍,寡言少语,每天穿得跟个男人似的,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她显赫的身份,不然在这尽是男子的武试场上,怎会有她一席之位?他猜想她也不过是靠着她爹在凌烟阁上的一点功勋罢了。
前面的比试都是小意思,过五关斩六将,他誓要将这武状元收入囊中。
等到五月出头时,最后的进士人选差不多就已经确定了,只待从中选出三甲。
终场的武场从西郊改到了正宫里的点将台,皇帝要亲自观看,届时满朝文武都会到场,当然也包括骠骑大将军黄泰山。他也不怕有什么偏袒,众目睽睽,大家都只能各凭本事。
终场的前一天,众武生按照要求,都被安排到点将台附近的偏殿住下,当然,黄如金又是个例外。她在前一天晚上过来了一下,看了一下住宿的地方,负责食宿的太监对她点头哈腰,十分谄媚,说她若是不习惯,就不用同大家挤在一起了。
黄如金点头就走,果真也没在这边住下。
其实安排给众未来武进士的住宿都十分为舒适,每个人都有单独的房间,无需担忧男女不亲。对于左烈这种家道中落,长期处于赤贫状态的人来说,这里的环境简直就已是天堂,黄如金明摆着的世家子弟的特权作风让他很不爽。
他当即就喝住了她,朗声道,“黄生,你既是同众位一起来参加武试,就应该遵守武试的规矩,大家都是在这里住,你为何不住?”
其实他并没有仔细看过黄如金,她来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围上去巴结的太监宫女更是一大堆,左烈厌恶之极,视线一直都没往那里去。直到黄如金要走,她闻声皱眉转身过来,视线直挺挺盯向他,左烈这才楞了半瞬。
她和想象中骄横蛮纵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居然长得还挺好看,不过眉头皱得很深,在两眉之间几乎已有一条细小的皱纹。和他不一样,她皮肤白得像蜡,黄昏时刻,余光从门外射进来,照在她脸上,打下一片阴影,使得她本就分明的轮廓更加俊朗,脸上细小的绒毛已被光线照射成金色,发出朦胧的微光。
养尊处优的小白脸,左烈心中暗暗评价。
“你是谁?”
她皱眉问道。
四周鸦雀无声,旁边的小太监连忙上前来解释,“这位是参加武试的左烈左生。”
那太监冲左烈使了个颜色,左烈岿然不动。
从参加武试开始,他就不断听到有关黄如金的各种消息,频频获胜,又把谁谁谁打得落花流水什么的,不过,听得最多的一句还是,“没办法,谁叫人家爹是骠骑大将军呢!”
他自己也算是话题的焦点了,四周一直都有人在奉承,许多考官都预料他会是今年的武状元,黄如金若是有意争三甲,至少应该对竞争对手作一些基本的了解,比方说他自己,尽管厌恶黄如金,却也还是做了许多功课,研究她的出手方式。
黄如金眼神往旁边飘去了一些,眉头还是皱着,似乎是在脑中搜寻左烈这个名字。她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旁边的老太监连忙小声凑在她耳边提醒,“左生是今年出来的黑马,颇有潜力,很可能会和您对上。”
那太监讲话的声音也不算太小,左烈离得近,听得一清二楚。
旁人都在看好戏,毕竟两人都是外界传闻夺冠的热门人选,提前就杠上,可有得热闹看。
她眼神一边朝这边看着,一边点头。“左烈?我记住你了。”
她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压根就没理会他有关“武试规矩”的要求,左烈在原地楞了一楞,旁边的武生们顿时发出了一阵小小的嘘声。那老太监连忙上前将他拉到了一旁,劝道,“你又何苦惹那位主?你可晓得,她在崇文馆读书,与皇子们都是平起平坐,惹起光禄寺的人来也没半点顾忌,咱们宫里头的人对一律敬畏三分,你怎么就非要跑到太岁头上动土?”
旁边窃窃私语,诸如“倒霉”,“恐怕遭到报复”之类的话语频频传入他耳中。
他虽行为坦荡,但终究是家道没落已久,迫切需要一个功名,万一这下真惹出什么事来,那可就无言见父祖了。左烈脸上表情维持不动,但心情却不由自主有些忐忑起来,那太监常年察言观色,自然一下就看出了他的担忧,便又道,“不过你大可放心,黄如金这个人,虽然脾气不好,但打击报复这种事却是绝对不屑于做的,你也不必忧心,好好准备武试即可。”
皇帝亲临的奖赏在第二天就公布出来了。
居然是上古宝刀劈海破涛,削铁如泥,落发即断。
这刀已经历几个朝代也没人记得清,劈海破涛刀上一次面世,似乎还是五十年前,乱世之后,一直销声匿迹,没有想到,如今竟被皇帝寻到,还作为了武状元的奖赏,要亲自赐刀。
在刀被抬上来的那一刻,左烈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他想要这把刀,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渴望。拥有劈海破涛刀,是每一个使刀者至高无上的荣耀,如今它就在眼前,他觉得已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他得到这把刀!
点将台周围十分空旷,除了皇帝和贵妃皇女们设了罗伞之外,在场的文武百官一律都在太阳底下曝晒,那天的太阳似乎特别大,左烈记得自己一直在流汗。
前面的比试很快就过去了,他和黄如金被分在两个不同的小组,自己胜出是预料之中的事,但黄如金也胜出,却令左烈大感吃惊。
比试是按序进行的,并不像初试那样平行进行,左烈打完之后就在台下休息,和众人一起观看另外一组,也就是黄如金那一组的比赛。每看一场,他的压力就增大一分。黄如金的手法很狠,精准狠辣,她没使刀,都是赤手空拳的,但每一掌伸出去,左烈却几乎都能隐隐看见她手掌上一把无形而又锋利无比的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