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如金伸脖子往后望了一眼,脸上忽而和煦起来,温柔笑道,“您进城下官自然是再欢迎不过,只是您身后这一万人的仪仗,恐怕跟随不得。”
马车里的人影淡淡哦了一声,“可是天朝大平,竟连我这区区一万侍从也招待不起?”
黄如金心中冷哼,脸上却是继续皮笑肉不笑道,“我大平地大物博,向来好客讲礼,又怎会将这一万来客拒之门外?实在是祖宗有规定,凡着要入关的,所带随从,都不得超过三百人,入乡随俗您也是知道的……”她朝着队伍中一众裸露手臂和腰肢的胡姬笑道,“就像这些姐姐们,我虽看着极想替她们多穿几件衣裳,然而也不会真上去怒斥她们有伤风化,这京都城里的各地商贾太多了,若不定些规矩,哪里能成方圆呢?”
她眉眼弯弯只朝着西疆王的马车笑,“您早前也来过大平,那时我还小,不曾过来接待,您身为西疆之主,对这些事想必甚是熟知,这会儿定然是在同我开玩笑了。家父早就有言,说西疆王为人一向甚为风趣,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说到这里,她已改了称呼,不再自称下官,而是改为晚辈,木有办法,那西疆王一来就是个下马威,得拉关系呀!
黄如金那一笑当真是温良无害纯洁有余,阿萨里从薄纱车帘里往外瞧去,果见一个好脾气的年轻人双手相拢,一脸笑容望着他,身上虽然有些狼狈,但这并不妨碍她浑身散发出的很想让人抱一抱的良家少年的气息,怎么说,就好像一只听话又总是让人心情很好的小狗,很想领养回家。
车里静了一静,黄如金心中忽而有些忐忑。
谁知下一秒,车中便传来一阵爆笑,“原来是黄泰山那老家伙的崽,竟然长这么大了!”
阿萨里在车中哈哈笑起来,笑声震耳,周围没有习武的百姓基本都只觉得脑内一阵嗡嗡之声,头晕目眩。
阿萨里往自己座位旁的坐垫上重重拍了一下,道,“好贤侄,过来和本王一起坐!”
黄如金低头应了一声是,只好将马绳丢到了黄小四手里,自己则是在阿萨里的超级豪华马车外沿撑手一翻,便掀开那薄薄的帘子,跳进了马车里头。
那帘子一瞬飞起,惊鸿一瞥,隐约有人瞧见那里头端华服锦袍端坐的,竟是一位绝世勾魂的美男子。
不过马车里接下来的对话突然有些奇怪起来。
“贤侄,这个圆圆的沾满芝麻的是什么?”
阿萨里从黄如金肩头揪下一个圆球,塞进了嘴里,“还蛮好吃的。”
黄如金木着一张脸解释,“麻团。”
“那这个绿绿的呢?”阿萨里一只手竟然肆无忌惮地伸进了黄如金胸前,就在黄如金即将暴走的时候,他从里面摸出了两块绿豆糕来,然后迅速塞进了自己嘴里,“嗯?”
“绿豆糕。”
阿萨里抓住了黄如金的一只手,抬上抬下的,整个人几乎环过了她望到背后去,最后终于在她衣领子里扯出一块厚厚的圆饼来,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黄如金机械地上下张合嘴唇,“那个叫铜锣烧。”
众人不知内情,只瞧见马车里的人影一个僵硬,一个粘人,暧昧地纠缠在一起,让人遐想无限。再去看金吾将身边最亲密的护卫黄小四,此人正在马上内牛满面。
四万御林军的头儿,堂堂的女阎罗黄如金……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西疆王给调戏了啊啊啊!
黄小四默默捶胸,将军我对不起你!
城门口那五星级大酒店的八角大楼的第三层的飘白纱的窗口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冷哼,窗子砰得被关上了,只留下一阵咬牙切齿的声音,“蠢女人!”
车队倒是顺利启程了,阿萨里果然只留了三百人跟随,都是些普通力士,抬着众多礼物进城,余下的随从便都被京兆尹的人带去了驿站安置。
阿萨里马车的布置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等到车队正式进城之后,他便伸手拉了拉垂在车旁的一根小金线,车外刷刷又垂下了一层薄薄的重红色帘幕,那帘子依旧薄而透气,但却不透光,一下子结结实实将里头的情形与外界分割开来。
马车头顶依旧是轻纱蒙制,仿佛一柄伞骨,四散撑开,因此光线还算明亮。
黄如金看着眼前凑上来极力分辨她袖子上的到底是芝麻酱还是红油酱的绝色男子,忽而感觉有些蛋蛋的忧桑,她忍不住往后又挪动了一些,“大叔,您贵庚?”
阿萨里头也没抬,“二十六。”
才二十六而已,黄如金想着如今自己十八岁的身体,还有穿越之前二十八岁的高龄,不由得一阵阵蛋疼,他那一声贤侄究竟是怎么叫出口的?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如今黄泰山已经是四五十岁有余,他怎么好意思叫黄泰山为黄老弟啊呸!
阿萨里伸出食指在黄如金耳根抹了一把,指尖留了一点黑黑的芝麻酱,挑到嘴里吮吸了一道,浑然不在意自己这姿势是如何勾魂,点头道,“唔,果然是京都的酱料更有味道。”
MD,又吃她豆腐,味道你妹!
黄如金伸手就在他的马车里随手扯了一块铺在地上的白绒毯,然后死命往脸上和手上擦。马车本来不算高,她正准备站起来抖抖袖子,以免身上还有什么残留的食物,谁知一跳起来就撞到了粗木伞状散开撑起的车顶,黄如金忍不住叫了一声,愤愤坐下来,干脆一把脱去了外衣,坐在车里喘粗气。
阿萨里低声笑起来,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确实是个尤物,声音磁性十足,总有股撩魂的味道,低低的笑声环绕在身边,黄如金顿时感觉浑身都有些不舒服起来。
方才在车外倒还没有注意,如今隔得近,那若有似无地拂面而来的气息让她浑身都几乎要起鸡皮疙瘩,阿萨里简直就是一尊活体****!
方才的汤汁其实往里也浸了不少,脱去外面金色的官服,里面白色的中衣上也沾了一些,肩头一块乌黄的油渍,黄如金有些烦躁地拍了拍,阿萨里的手掌忽而往这边伸过来,黄如金立刻敏捷地躲过,“干嘛?”
他抬眼一笑,极为自然地从她肩头又捡起一粒芝麻,诱惑又暧昧地放进了嘴里,“想不到这里也还有。”
黄如金嘴角抽了抽,“西疆王可是旅途疲惫饿了?劳烦再忍上一忍,圣上已于承天门上摆下盛宴,届时开怀畅饮,定然更妙。”
她往旁退了一些,抓着官服领子在空中簌簌抖动,直到确定衣服里再也没有什么奇怪的食物之后,她这才翻身一披,重新将衣服又穿在了身上。
阿萨里竟是什么也不做,就端着下巴看着她,目不转睛。
黄如金脸上一红,“失礼了。”
其实不过是脱了外套再穿上而已,就黄如金这现代人开来,这动作就算搁大街上做也觉得没什么,然而此刻,眼前那一双饿狼扑虎一般熠熠发光的深碧色眼光这样盯着自己,她忽而觉得有些危险。
阿萨里满脸笑意,“没有没有……”
“话说……”他立刻又伸长了胳膊,一把便将黄如金揽到了怀里,幸好黄如金力气大,勉强挣扎之下,这姿势终于停留在了哥俩好这种相对正常的揽肩上,只是阿萨里体型高大,他身上穿的那锦袍又甚是巨大,在地上拖成一个大圈,黄如金从外看来,怎么看都像是个被强迫的娇小男宠。
“话说贤侄你真是个女子呀!”
阿萨里不怀好意地朝黄如金胸前瞟去,黄如金手肘顿时往右狠击,阿萨里伸手握住,又笑道,“本王真是眼拙了,瞧瞧这细皮嫩肉的手掌,当然是个姑娘家。”
其实黄泰山有崽没有这事他根本就不记得,好吧,事实上,他对黄泰山的印象都不太大,隐约只记得对方好像是个黑黑瘦小的将军,没有想到他的儿子……不对,该叫女儿,不过就这么几年,便竟出落地这般可人了。
黄如金气得头顶冒烟,双腿盘坐在地上不好踢人,当即便歪头往旁边狠狠一撞,阿萨里大约完全没有料到她竟会来这么一遭,没有防备,砰得一声,两个脑袋便狠狠撞在了一起。
他一时支撑不住,往旁歪去,黄如金顿时感觉有点不妙,对方怎么可是德禄帝亲迎的国外贵客,自己是奉命来接,怎么能让人家外宾丢脸?
她连忙只好又伸手去拉,阿萨里还未完全倒下,看她又有些焦急地伸手过来,脸上顿时邪邪一笑,整个人张开双臂,一下子便将黄如金抱在了怀里,黄如金躲闪不及,两个人一起摔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阿萨里抱着她不松手,似乎也不打算起来,黄如金便就趴在他身上盯着他。
行,他要是不怕被压得重,她也不怕就这么压着。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好吧,还是黄如金落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