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娘子人家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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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祁玉关顿时摇头一笑,“你也真是的。”

林愈的意图,他自然明白了。

三人一齐下楼,神色严肃,最为夸张的是祁玉关,在看见天花板上的反诗之后,立刻上前,一把抓住了掌柜的衣领,啪地就给了那可怜的掌柜一巴掌,怒道,“当今是谁的天下你不知道?在你的酒楼里为何会出现反诗?说!你是不是光复会的乱党?!”

掌柜的吓得不轻,连忙撇清,又哭又求饶,祁玉关舌若莲花,一口咬定那掌柜就是乱党,那掌柜哪里敌得上他口舌之利,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一道道罪名安插在自己身上,偏偏祁玉关还说得有理有据,无法反驳,掌柜简直要哭了。

外头一干群众也都纷纷议论,说人不可貌相之类,还有人感慨,幸好平时和这家掌柜交情不深云云,林愈忍不住悄悄点了点祁玉关的后背,示意他适可而止。

祁玉关这才大咳一声,望向酒楼之外汇聚的人群道,“你可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

他用扇子将秦彦之一指,眼眸眯起,盯着那掌柜。

秦彦之相貌平凡,但气度雍华,自有一股尊贵之气,掌柜的更是吓得不轻,几欲下跪。

酒楼之外,聚集过来看热闹的人更多了。

祁玉关冷冷道,“你可张开你的狗眼看好了,这位便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人群中咦了一声,似乎很是惊讶,紧接着,有人带头,高呼了一声千岁,门外人流顿时如潮水一般缓缓伏下,一起匍匐行礼大呼道,“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掌柜的腿一软,直直瘫倒在地。

“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祁玉关一把拎起那掌柜,又朝跪在外面的人群道,“乱党之事,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太子殿下定会彻查此事,凡与乱党相关,一律按叛国罪处之,诸位之中,若是有光复会的人,还望诸位好自为之!”

三人拖着那酒楼的掌柜就此而去。

人群却久久聚在酒楼门下,许久方才散去。

茶楼酒肆,每天都会发生些许类似的事,这本来不算什么,光复会倒也并不算什么禁词,大家都有所耳闻,也无伤大雅,毕竟日子还是好好地过,也没见真的改朝换代。只是如今牵扯到了太子,事态便有些不可收拾起来。

仅仅一夜,民间霎时都四处开始议论纷纷,此番惊怒太子,想必光复会的日子是要走到尽头了。

三人回到宫里之后,便就在明德殿里小小商议了一番。

“去请禁军的事,就拜托你这张嘴了。”

祁玉关与林愈多年默契,此番在酒楼的表现,林愈早已明白,祁玉关也站在了自己这条路上。饶是早就清楚祁玉关两肋插刀的性格,他心中还是忍不住涌上一股热流,很是感动。

林愈低头,没有看祁玉关的眼,低声道,“谢谢。”

两人都知道指的是什么,但谁都没有明说。

祁玉关不在意地笑了笑,“谁让我从小就跟你混呢。”

他转了转脖子,挑眉道,“就看你祁小爷出马,一切手到擒来!”

祁玉关此番是要和秦彦之一起去北衙——假借乱党之命,用太子的令牌调动北衙禁军,搜查整个京城。

如果放在平时,这一定行不通。北衙禁军一直都是有德禄帝一人掌控,除非持有御用兵符,否则绝无可能调动一兵一卒。大平至今建国已有二十年,还没有遇到过什么紧急情况,之前没有先例,却正好为这一次的特殊情况找到了理由。因为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毕竟眼下四万御林军全部都在皇城的守卫上,御林军已无人可用,眼下又正值乱党迫压之时,如果祁玉关出马施压,结果如何,早已不能用如常而论。

秦彦乃名义上的正统太子,是这个大平王朝下一任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如果这世界上还有谁能违抗天威亦不算罪过,那么这个人,不管德禄帝承不承认,至少眼下,只能是秦彦之。

仅仅是片刻之间,局面就已开始慢慢被强行扭转。

秦彦之轻轻喘气,感觉心跳得异常快。

一方面是父亲常年的威严带来的恐惧感,另外一方面,是他想要努力冲破这威严而带来的勇气。两重夹击,让他感觉手心冒汗,野心蠢蠢欲动。

以前或许还有理由畏缩,但现在已经无路可退。

林愈为他挑明了一条路——要么,就这么一直憋屈下去,要么,就直接站起来,向德禄帝宣战。

调兵缺的只是一个理由。

方才在西市,林愈已经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为正值游园欢乐之时的德禄帝搜寻乱党,将叛乱危机扼杀在摇篮里。

再加上祁玉关一张黑白颠倒的嘴,一切都足够了。

三人定好了主意,就此准备行动。

“你呢?”祁玉关问。

林愈微微理了理衣裳,“我还要去西疆王那里一趟。”

“难道你还以为是阿萨里做的?”祁玉关忍不住轻轻摇头,“他没有任何理由帮黄如金,也没有任何理由害黄如金。”

“不单单是因为这个……“林愈抬眼往外望去,“你忘了?西疆王来京都之时,可是有一万随从相随,说是随从,但你我都知,那是一万精兵,还是黄如金亲自给拦在城外的。一万人,可是个很大的变数。”

阿萨里肯定不敢轻举妄动,他这一万兵乃是用来自保的,绝不会在京都和德禄帝作对,那是自找死路。

但……也不能让他为了维持和大平的关系站在德禄帝身边,那会坏了整盘算棋。

林愈此举,要做的就是这件事。

他只不过是赌一把,赌阿萨里与黄如金之间,有一股他无法察觉,也想不明白的渊源。

这种信念很奇怪,他愿意相信,就像这世上有很多人想方设法要置黄如金于死地一样,这个世上,也总还有许多其他人,愿意倾家荡产如他一般,来护她周全。

这信念不知从何而来,但却深深扎根在他脑海深处,无法拔出。他坚信,黄如金和他,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这一段路,谁也不能从中打断,谁也不能硬生生夺取,就算是德禄帝,就算是老天,也一样不能。

太子和祁玉关两人走后,林愈便径直去了阿萨里所在的宫殿,夜半时分,终于到达。

整个殿外当然是黑漆漆的,阿萨里要么是游园尚未回来,要么就是早已睡下了。

林愈通报了守卫之后便就一直静静立在殿外,偶尔轻轻走动一下,并不以门卫的各种搪塞为意。

阿萨里当然是稳坐殿中,不曾出去,林愈来访的事,他一早就知道,那些稀奇古怪的理由也都是他告诉门卫的,不过这样反而暴露了自己。

哪有门卫说话如此诡异不通的。

林愈在外面大约等了一个时辰,天蒙蒙亮了一瞬,很快又黑下去了。

阿萨里坐在客室里咕隆又喝了一大口浓茶,昏昏欲睡地要死,但门卫来报说,林愈还在外头饶有兴致地赏月,丝毫没有困倦迹象。尽管那月色已经只是淡淡的一小轮白色,也不知有什么可赏之处。

再过上一会儿,天就要真的亮了。

阿萨里只得挥了挥手,又遣人出去,将林愈请了进来。

他对林愈并没有太大的好感,只不过可以肯定,林愈过来找他,一定是因为黄如金的缘故。林愈对黄如金没什么恶意,来找他也必然也只是因为关心黄如金的去向罢了。

因为这个原因,阿萨里勉强接待了林愈。当然,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他换穿了一身睡袍,外面裹了一件西域的大戎氅,活脱脱一副刚刚被人叫醒的模样,从里面慢慢走出,语气极为不耐,眯眼道,“不知中允大人来访是为何故?”

说话时阿萨里夸张地打了一个哈欠。

林愈微微一笑,“想必西疆王也是久等了吧?一室都是茶香。”

方才为了和林愈耗着,他确实消耗了不少茶叶,室内余香袅袅,林愈一眼就识破了。

阿萨里打哈欠的动作一滞,干脆也毫不掩饰道,“是啊,本王确实小等了一阵子,林大人耐性不错嘛。”

林愈莞尔一笑,“下官别无所长,唯有静候是长,以前觐见圣上,等上个半天整天的也是常事,都是练出来的。”

不卑不亢,能忍能等,就绝非常人。

阿萨里心中微微动容,但语气却依旧恶劣,“我说林大人,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黄贤侄的事,我是真不清楚,上回我们在赌坊都分路扬镳了,后来她去了哪儿,我也不清楚,你这天天来问我,我也是很困扰的呀!”

林愈似乎充耳不闻,只是静静在空气中嗅了嗅道,“滋荣冬茹温常早,润泽春茶味更真。西疆王用的可是御赐的‘明前雨后’?”

德禄帝赏的是什么茶,阿萨里其实一点也不在乎,倒是林愈都这么说了,阿萨里也不好再赶他走,只好不甚耐烦地吩咐旁边的小宫女道,“去,给林大人也沏一壶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