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又是他的原因。”我点点头,这一刻产生了换保姆的想法。
沈浩轩抿了抿唇,跨前一步,从衣袋里摸出一叠钱丢到她脚边,说:“给你十分钟的时间,赶紧收拾东西走人,不然……”他习惯性地眯了眯眼眸,接道:“小心走不掉!”
小秀明显被吓到了,她没敢捡地上的钱,转过头看我。
本来我对小秀也是一肚子的意见,不过他这么凶又把女孩吓得够呛,我便又倒向小秀这边,板起脸对沈浩轩说:“不许对女孩子这么凶,况且她也没犯多大的错,用得着赶她走吗?”
“你还准备要她犯多大的错?”沈浩轩瞪起眼睛,“连顿早餐都做不出来,要她干什么?穆雪馨,你就是这样照顾我儿子?让他吃油条?嗯?”
“偶尔一次嘛,平时我都有做早餐的!”我分辩道。
“哦,你做饭给保姆吃?”沈浩轩点点头,道:“你倒真是生了颗圣母的宽容心,不过我就奇怪,你对小狗小猫也慈悲满怀怎么就独独对我这么狠呢?”
“……”我不想跟他吵,也没有力气跟他吵,只默默地推开麟麟,对他咛嘱道:“乖,自己玩,妈妈去给你做饭!”
“嗯,”麟麟点点头,继续去玩他的。
“姐,我去吧!”小秀还不算太傻,这种节骨眼上居然知道主动找事情做。
“不用,你看着麟麟别让他乱跑。”说实话我也吃不惯她炒的菜,简直像水煮出的,淡淡无味。
去厨房里,检查了遍冰箱,发现保鲜层里还有一盆大骨汤,一包熏肉,一袋虾皮,一包青菜,还有一块鲜猪肉,便都拿出来。
一通忙活,二十分钟后,一锅香气扑鼻的虾皮大骨面便做好了。将青菜炒肉片盛进盘子里,再将熏肉切片装盘,一起端出来。
小秀见饭做好了,连忙起身进厨房帮着拿碗拿筷。(这比以前进步多了,一般她都以照看孩子为由,等着我给她盛饭)
我走过去命令正跟沈浩轩一起玩遥控飞机的麟麟跟我一起去洗手,他却非常不情愿地说:“麟麟不饿,麟麟要跟爸爸玩!”
我大惊失色,这才多大一会儿他就喊爸爸喊得这么顺溜了?忙训道:“你这孩子老是改不了这毛病,怎么看见公的就喊爸爸?”
“穆雪馨,在孩子面前讲话文明点!”沈浩轩很淡定地警告道。
“切,”我更加淡定地不理他,弯身抱起麟麟走向洗手盆。
洗了手,再抱他回餐桌,发现小秀已殷勤地盛好的饭摆好了筷子,居然是三大一小四副碗筷。
这丫头……既没忘了她自己(她不是去楼下吃过油条了吗?估计我不回来做饭她也就忍着饿肚子,真懒得够呛。)也很周到地给沈浩轩盛上了饭,谁也不得罪。
沈浩轩洗过手也走过来,而且毫不客气地在我旁边坐下。
“你不是吃不来穷人家做的饭吗?别吃了!”我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抢白道。
“谁说我吃不来?”他俯首吃了一大口面,扬了扬唇角说:“味道不错。”
我不理他,端起小碗喂麟麟吃饭。
“你先别吃了,吃过油条还饿?”沈浩轩冲小秀喝了一声:“喂孩子吃饭!”
正在埋头大吃的小秀差点呛到,连忙擦了嘴,接过麟麟的小碗对我说:“姐,你先吃饭吧,我喂孩子!”
我说:“不用,你吃吧!”
“我好歹今早吃了几根油条,你从昨晚到现在就没吃东西吧!”小秀说着便开始喂麟麟。
这丫头不是也懂事?我郁闷她平日里明明知道道理为什么偏偏不去做呢?是我太纵容的原因?
平时吃饭都是我(或者云峰)做好了再盛到桌子上,她只需拿起筷子就吃的。吃饭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喂过麟麟,麟麟基本由我、云峰、杰瑞三人轮流喂,只有她从来没喂过,也从来没人责怪过她。
可能是都觉得她是个小女孩面皮薄,怕她搁不住。今早沈浩轩先是丢钱赶她走,又喝斥她不许吃饭先喂孩子,她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特殊反应,原来脸皮其实一点都不薄的。
“发什么怔,吃饭吧!”沈浩轩敲敲桌子,拉回我的注意力。
我睨他一眼,没说话,默默地吃饭。
他边吃边不停地往我碗夹菜,说:“多吃点,看你瘦得跟棵狗尾巴似的,风一刮就倒!”
他才像棵狗尾巴草,我瞪他一眼,还是不理他。
吃过饭,这次不等沈浩轩喝斥,小秀连忙挽起袖子开始收拾桌子。
我顿时感动不已,其实我对她要求并不高,只希望我累的时候她能多少帮我分担点家务,而不是坐在那里等我伺候她。
沈浩轩喂麟麟喝了点水,再帮他揩了揩小嘴巴,对我说:“还傻坐着干什么?去睡会儿!”
我站起身想带麟麟一起回卧室,他又说:“现在是早晨,麟麟睡醒了,你带他回卧室他也不能睡,你去吧!”
我仍没动,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他。
“我要想带走他你就算不睡觉就能看得住?”他讥讽地扬了扬唇,“别说麟麟,就是你我想要也可以随时一起带走!”
我脸色顿时大变,心咚咚直跳。
“放心,不会的!我说过不会再硬来!”他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起身的同时抱起麟麟,“爸爸带你出去玩喽!高兴不高兴?”
“高兴!”麟麟趴在他的肩膀兴奋地手舞足蹈,“出去玩喽!”
我怔怔地看着他抱着麟麟走出去,房门闭上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他好像……也是一夜没睡。
三天后肖云峰被推出了重症监护室,转到特别护理病房。虽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他的身上还是插满了各种管子,让我看得心里一阵难受。
今天,主治医师已经找我谈过话,他说肖云峰腰椎伤到了,虽然没有像骨盆那样粉碎性骨折,但是损伤也很严重,最直接的后果是——他腰部以后恐怕是全无知觉的。
左肾损伤出血已经摘除,现在身体里只有一只右肾在正常工作,这也导致一样后果——身体免疫力降低。
不过,最后医师还是安慰了我几句话:“像他这样被车轮直接在髋部碾过,还能存活下来的实在是够幸运的。另外,人造合金骨盆移植非常成功,完全可以代替原来的骨盆,再说……他的腰椎并没断,只要每天耐心的给他安摩再配合药物治疗,还有恢复知觉的可能,不过嘛……他恐怕要永远的丧失性能力了。这对男性患者来说打击很大,作为他的妻子你要安慰他鼓励他,千万别说没有失望的话。”
我麻木的点点头,心却不住地下沉、再下沉,好像沉到了万丈冰渊里。这真的太残酷太可怕了,怎么会这样呢?回想起来,觉得就像做了一场恶梦,只是这场梦却永远没有醒过来的时候。
推开病房的门走进去,肖云峰睁着眼睛,瞳仁的焦距定在一个飘缈的地方,似乎没有看到我。
我走到他身边在床前坐下来,轻轻拉起他的手,那双属于艺术家的手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镇定和坚强,变得虚弱无力。
“别难过,会慢慢好起来的。”犹豫半晌我只说出这句干巴巴的话安慰他,连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他的目光终于移回到我的脸上,干净澄澈的眼瞳盛着比以往更浓更深的忧伤和绝望。嘴唇颤抖良久,他只艰难地吐出一句话:“雪馨,为什么我要活过来?”
“因为……”我压抑着眸中的那片潮湿不让它落下来,竭力牵起唇角,说:“因为我和麟麟都需要你!”
“你们需我做什么?我现在是个废人只会拖累你们!”他的眼中满是迷茫和无措,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你不是废人,你还有双手,会画画的双手,我们的画廊需要你的画维持经营。云峰,坚强起来,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别灰心!”我俯首在他的手指上轻轻吻了吻,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吻他。
如泉水般澄澈的眸子盛满点点泪光,他哽咽起来。
“你要赶紧好起来,等你出院那天我们去领结婚证!”我笑着对他说。
“……”哽咽声果然立马停住,他疑惑地看着我好像不敢相信听到的话。
“云峰,其实我早就想嫁给你了,阅尽千帆之后觉得还是你最好!”我轻轻趋近他,在他清俊的脸庞上吻了吻,“我们结婚吧!”
“啪!”好像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我连忙回头,见不知什么时候沈浩轩已经抱着麟麟走进来了,摔在地上的是一只新鲜的果蓝。
他冷冷地觑着我,没有说话,只是深沉的黑眸里腾起失望还有——怒火。
“妈妈,”麟麟从他的怀里挣脱下来,高高兴兴的扑进我怀里,先是撒着欢般亲热了一会儿,这才顾得上看躺在病床的肖云峰。“肖叔叔病病了吗?”
肖云峰浑身一震,有些伤心地望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