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干脆扭过头,吃饭的时候最好别看让自己郁闷的人,免得消化不良。
“嫂子,”他在我身后叫我,“你生气了吗?”
废话!我继续猛吃,不理他。
“我知道……我是从穷山沟里出来的大老粗不应该对你有幻想,我知道我不配!”
这不是配不配的问题,我跟你还有你妈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难以沟通。
“你要真不愿……我不勉强你!”他呐呐地央求道:“只是,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快改嫁?我哥对你痴心等待了那么多年,他走了,你就不能为他守个一年半载的?至少让他的魂魄能够常常看到你……”
“……”唉,别看这小子粗鲁,有时候说话还挺感性的,我拿起餐巾纸……擦泪。
“那个冷少不是什么好人,真的!”下一秒他又开始对冷涛发起人身攻击:“这家伙一脸的阴险,皮笑肉不笑,我老是怀疑我哥就是他害死的!”
“砰!”我将手里的杯子重重地丢下,发出一声响,打断了他不厚道的攻击,继续午餐。
“你嫁别人我不阻止,就是不许嫁他!”肖云山再次露出他浅薄蛮横的山民本质,“我看着他就有想杀他的冲动!”
那是你的冲动,跟我无关。当然这些话我只是在肚子里腹诽一下罢了,并不敢真的说出来。肖云山如此蛮横的个性实在令人头疼,罢了,不跟他较真。
到时候我要真想去找冷涛,直接去德国就是了,难道还要跟他报告?他有本事就跟着德国去,切,料他连德国在地球的哪个方向也不知道!
这本来是个很寻常的冬日午后,我在画廊里悠闲地看着当天的报纸,尽管没有抬头,我依然可以感觉得到肖云山的目光不时的扫向我。
这些天的朝夕相处我也习惯了他的注视,此人话不多,多数时候都用目光来表达他的喜怒。当然,我是没有闲情逸致研究他的目光,所以基本上我们没有什么交流。
看了一会儿报纸,感觉头晕脑胀,我抬起头准备起身去倒杯水,却看到肖云山已抢先走过来拿走了我面前的杯子。
也许是在山里长大的原因,这孩子有项优点就是特勤快,比如现在,我还没动,他就先动了,所以我坐在原位不用起身就可以喝到水。
细如针尖的茶叶在透明的玻璃杯里片片舒展,茶色澄碧清澈,从清冽的香气可以辨别出正是极品西湖龙井。
我浅呷一口,问道:“你去买的新茶叶?”
“嗯。”
“你知道西湖龙井?”
“……”此时沉默隐隐表示不满,不满我对他的鄙视。此时他心里肯定在想,我为什么就不能知道西湖龙井?你丫的少看不起人!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茶?”我睨他一眼。
“我就知道!”撂下这句话,他转身走人。
切,我白他一眼,没再说话。既然买来了就喝吧,一百二一两呢,平日里我都舍不得买。
这时店员小张走进来说:“姐,外面有人找你,好像是那个冷少!”
冷涛?我怔了怔,好久没有看到他了,我还以为他回德国去了呢,怎么还没走?连忙起身走出店门,见冷涛就站在台阶上等着我。
快行几步,我走近前,问道:“你怎么还留在这里?你不是说……”
“雪馨,我现在就要走了!”他深深地凝望着我,俊目中流露出千般不舍,拉起我的双手,恳求道:“跟我走好不好?”
我轻轻挣开他的大手,有些为难地说:“我现在还不能离开,原因我早就跟你说清楚了。你先走吧,过个一年半载的,我会去德国找你!”
“真的?”他问。
“嗯,真的!”我说的很肯定。
男子墨玉般的黑瞳染着离别的忧伤,这让他的俊颜看起来更加迷人,花瓣般鲜润的薄唇微微张口,欲言又止。
“路上小心点,你说过那两个人不会轻易放过你,凡事要注意,千万别被他们抓到了!”我不禁有些担心,跨前一步主动握起他修长白皙的大手,说:“原谅我不能陪你同行,不过我相信这离别只是暂时的。我说过的话绝不反悔,我保证!”
黯然的俊目又亮起来,他突然俯首飞快地在我的唇瓣上轻轻一啄,然后果断地转身就走。“雪馨,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我在德国等你!”
“嗯!”我挥手跟他道别。
他打开了后排的车座坐上去,车门开合的瞬间,我似乎看到车里有一个女人,身影有些熟悉好像是……
车子开动的时候,我终于记起这个看似熟悉的身影是——夏彤彤!
太令人震惊意外了,夏彤彤为什么坐在冷涛的车上?难道她要陪着他一起去德国吗?她不是一直都缠着沈浩轩的吗?怎么现在突然改变目标了?
无数疑问充满了我的脑袋,怔怔地在门口站了好久,直到肖云山走出来,问我:“姓冷的走了吗?”
“嗯,”我随口应了声。
“他去哪儿?”他紧盯着我问道。
“德国!”我不禁叹了口气。
“……”肖云山没再继续追问下去,脸上却露出满意之色。
我闷闷地呆立在那里不想回去,只觉心口闷脑子也乱,想站在这里晒晒太阳。
“人都走得没影了你还站在这里看!”肖云山又不高兴了,“我哥走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难舍!”
我侧头瞪他一眼,转身走回画廊。
淡淡的失落一直萦绕着我的心,也许跟冷涛相处的久了,他的温柔细腻早就不知不觉渗透了我的心吧,不然为何如此的难舍呢!
那双充满了忧伤和留恋的俊目不时的浮现在我的眼前,我的心微微痛起来。不管怎么说,从跟他认识到现在快四年了,他从未伤害过我。如他所说,哪怕有机会得到我他也从来没勉强过我,他一直强调他会等到我心甘情愿的那一天。
其实,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温柔王子,相信这样的男人对绝大数女人都有着不可估量的杀伤力。他的爱如绵绵细雨,柔柔地润泽着我干涸的心田,从来不必担心突然洪水泛滥,无法招架。
是的,他已经让我心生眷恋,他已让我感到不舍。
就这样吧,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去德国找他!
晚上,餐桌上的气氛突然活跃起来。当然说活跃是指肖母,她的态度很有些异常。
今晚,她既没有再板着脸有一句没一句的训斥我(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她不在餐桌上训我几句,这顿饭吃下去准会消化不良),也没有再没事找事地挑刺,而是满脸的热忱地跟我套话。
“雪馨,今天累坏了吧?”
“还行。”
“我看你精神不是很好,今晚得早点歇息!麟麟还跟我睡吧,我很喜欢他,他不在我还睡不着!”
“好。”
“这个家现在就指望你支撑着了,你要累倒了可不得了!”
“呃。”
“以前都是妈不对,妈性子直,有话憋不住,现在想想,像你这样的好儿媳要到哪里找?简直已经绝迹!”
“……”
“所以呢,我考虑过了,虽然云峰已经不在了,但我们一家人还是要和和气气地过去,可不能让外人看咱们的笑话,咱们这个家不能散!”
“嗯。”
“你答应了?”
“答应什么?”
“答应不散伙!”
“噢!”
“哎呀,雪馨,你真是太好了!按老家的风俗,男人的三七一过你可以跟小叔子住一间屋子了,今晚就是个好日子,待会儿我给云峰烧柱香,让云山今晚睡你的房间!”
“噗!”我嘴里的饭全部喷出,接着就是一阵猛咳。
“快擦擦!”肖母第一次没有发火,还很有爱心地主动递过来纸巾,“知道这事决定得有点突然,不过既然是一家人就没有必要扭扭捏捏。云山这孩子不错的,他又喜欢你,保证会对你知疼着热。你们就把这事定下来吧,省得还要处处避嫌!”
好不容易咳嗽停止,我用肖母递过来的纸巾擦了呛出来的眼泪,说:“妈,云峰刚走没几个月,我不能这么快就让别的男人进我的房间啊!就算他是我的小叔子也不行,这更对不起云峰了!”
“这不妨碍,老家就这风俗,云峰在天有灵也会赞成的。他也一心巴望着你能早点给我们肖家添后人,就这样吧!”肖母自说自话的决定了。
我无语,只转头对肖云山说:“你最好规矩点!不然……我会提前离开这个家!”
“哎呀,”肖母又不高兴了,“雪馨,不是妈说你。你千好万好就这样不好,怎么动辄就恐吓男人呢?云峰在世的时候,他在你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你多放肆都舍不得喝斥你一声,现在又对云山这样……”
“妈,”肖云山阻止住他妈妈的喋喋不休,“你少说两句吧!”
肖母这才悻悻地住了口,大概是怕惹怒了我我会更加反对跟肖云山的事情。
在诡异的静寂中结束晚餐,我将麟麟抱到我的屋里。防人之心不可无,为怕肖云山今晚干出些禽兽不如的事情,我还是有备无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