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皇城也没什么不好的……”白飞羽的声音幽幽暗暗响了起来,就像暗夜荒郊野外那些孤坟野茔上空盘旋的飘忽不定的鬼火,没有一丝的热气,他直着通红的双眼,看也不看身旁的这几个白家老人,双手一挥,就震开了他们,径自向楚钰的居所沁芳园走去。
“白灵,楚钰那贱人呢?”找了一圈,房内空无一人,几个侍女们见他一副阴森恐怖的模样吓得纷纷唯唯诺诺说不出几句完整的话来,白飞羽索性走到前院,找白灵询问。
“啊,今晚皇宫不是设宴吗,公主见你不在家,就先去了。”白灵怔了一下,第一次面对自家少爷时候神情没有疏离冰冷,只因为那句贱人的称呼,让她心头略略好受一些,不过语至最后,却有些迟疑吞吐。
“不过什么?”白飞羽闭了闭眼,长长呼出一口气来,隐在袖下的手却攥得紧紧,微微的打着颤,恨不得立即冲入皇宫将那贱人给千刀万剐了!
只可惜,她已经先一步去了皇宫,而可恨皇宫那个地方注定了他不能为所欲为!
“她出门的时候好像交代车夫去云侯爷府……”白灵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昨日大少爷和云侯爷在街头针锋相对的事,她大概听说了一些,心中对那从未见过的云侯爷甚是愤恨,凭什么抢了人家的老婆还这么嚣张可恨!
虽然那公主也并非什么好人,她恨不得让大少爷立刻休了公主,但好歹目前为止,公主毕竟还是少爷名义上的夫人,那云侯爷如此做,可是故意挑衅少爷?
“哦,我知道了。”白飞羽短短应了一声,掉头就走,白灵见他一副鬼神上身的模样,再也不复往昔的优雅冷静,心中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隐隐却觉得不妙,生怕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连忙追在后面喊道:“少爷,千万别做傻事……”
“傻事?”白飞羽转过了身,静静的看着她,许久之后,突然间大笑了起来,直笑得泪珠滚落,纷纷坠地,那声音充满了绝望,给这个沉寂静谧的夜空中染上了一抹浓浓的沧桑悲凉,他笑着说:“白灵,你可知道菲儿的衣冠冢已经被这贱人给毁了,毁得干干净净,一丝不剩?”
不,谁说是一丝不剩?剩下满地碎屑,那些破碎的瓷片将他扎得遍体鳞伤,扎得他满眼满身满心都是疼痛,让他的心在那一瞬间就像被千军万马踏过一般,伤得千疮百孔,每个空隙中都流出一股凉凉的血……
“什么?这该死的贱人,我要杀了她!”白灵尖叫一声,转身冲回了房中,再出来时,手中握着一把匕首,这还是当初夫人再时送她的,她说女孩子要学点武功用来防身,非要教她,可她吃不了那份苦,学了几天就扔下再也不肯学了,如今想来她十分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为何不咬咬牙坚持下去,不敢说能学得夫人那一身高明的功夫,学个十分之一也足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这个贱人了!
不过没有武功又怎样,她照样要去杀了这个贱人,大不了赔给她一条命就是了!
三年前,她弟弟身染重病,家里举债累累却仍旧治不好,直到再也没有人肯借钱给家里,那些借贷之人却在年关之际前往家里所要高利贷,否则便要用她妹妹抵押,妹妹不肯受辱,夜晚企图用一条白绫了断,被救醒后全家人抱头痛哭,她在得到消息之后也被那笔庞大的高利贷所吓得呆滞起来,足足上万两银子啊,上她上哪去筹借?
可是夫人知道后轻轻一挥手便给她解决了这个难题,还又赠送许多银两派了名医前去诊治,总算是将一脚踏入地府的弟弟给及时救了回来,剩下的钱夫人则要她的家人小本经商,足够衣食无忧,而如今白灵的父母也算是经商有道,虽然不敢说富甲一方,但在当地也算是颇有名望了,尽管父母多次要用重金想要将她从白家赎回,但她都拒绝了,执意留在了白飞羽的身边,因为他的身边有楚钰,她还没有看到这个害死夫人和小少爷的仇人得到报应,她哪里都不会去的!
这份恩情,纵然让她用十条命都不够报答的,区区一条性命又算的什么呢?
白飞羽看着她,苦笑着摇摇头,为这天真丫头的心意感到丝丝感动,“算了,白灵,这是我们男人的事,你回你父母身边吧。”
“是不是那个该死的云侯爷帮她做的?”看着少爷那无奈的苦笑,白灵心中一动,咬牙切齿的问道,若是如此的话,那云侯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他在,定会护着楚钰,她又要如何为夫人报仇?
要杀楚钰,必先杀那恶贼云山!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白灵的心中简单的形成,此刻小丫头的脑海中唯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刺杀云山!
“少爷,你现在要进宫赴宴吗?”白灵快速的冷静下来,将尖刀塞入了袖中,抬头祈求的看着他,“奴婢也想看看那个云侯爷到底生的什么三头六臂的鬼模样,竟然能将楚钰的心给勾走。”
“不行!”白飞羽想也不想断然拒绝,这丫头的心思,他岂会猜不透,他可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她去送死。
“少爷,求你了,奴婢保证今晚不会做出什么让少爷为难的事来!”白灵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将剪刀抵至脖颈,“少爷若不答应,奴婢就先死在这里!”
白飞羽知道这丫头脾气倔强,属于一条道走到底的人,被缠的没有办法,在她再三保证下,低头沉吟了一下,才勉强同意,反正今晚在皇宫,他什么事也做不了,至少能看住她不做傻事。
白灵进房换了一身小厮衣衫,跟着白飞羽上了马车,在天际处最后一线火红的流线被暗沉的夜色吞没之际,驶向了皇宫的方向。
宫门口处,云芳菲的马车正要进入,却被公主的车紧赶慢赶的赶了上来,云芳菲推开车门,看着一脸盛装打扮穿戴的像一只骄傲孔雀般的楚钰正下了马车,踏上了自己的马车,她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的问道:“公主大人,怎不见驸马没有与你同行?”
“他?哼,我才不屑和他一起!”楚钰脸色白了一下,随即强自笑道:“人家一心挂念你,你可倒好,欺负了我就想一把推开?”
楚钰今日一天都不安生,特别是在上午醒来之后听闻云芳菲衣冠冢被毁,白飞羽疯了似的冲出了家,她的心就七上八下的一直来回晃荡着,在等待着白飞羽回来的时刻,她就已经咬牙下了狠心,反正事已至此,她再留恋也没有用,白飞羽肯定是将她恨到了死地里,她也已经再无退路可言,只能牢牢的抓紧云山,否则她将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所以一做出决定,她就立刻出府,赶往云侯爷府,哪知管家说侯爷刚刚出府进宫去了,她就立刻命车夫快马加鞭的紧追着,总算在宫门口给追上了。
“啊,冤枉啊,我哪有?”云芳菲低低笑了起来,笑容瞥过了不远处正放慢速度渐渐停下接受宫门侍卫检查的马车,车帘随风荡起,露出了白飞羽那一如既往的温润淡雅的笑脸,以及坐在他对面的那个有些眼熟的小厮。
云芳菲推开了楚钰,下了马车,脸上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扬声喊了过去,“驸马大人,在下又一次做了护花使者,护了你的花,你要如何感谢在下?”
“多谢。”白飞羽掀开车帘,微微欠出身子,勉强笑了笑。
“在下很好奇,驸马到底在忙些什么,居然连昨日才刚刚受过惊吓的妻子都不顾呢?”云芳菲并不放过他,心中明知他今日定会为了那衣冠冢被毁之事顾不得楚钰,但她还是专挑他的痛楚来说,好像只有看见他的痛,她心中才会稍稍好过一些。
闻言白飞羽脸色微变,眼神冰冷,唇瓣紧紧抿在一起,顿了顿,才艰难的吐出一句,“下官奉劝侯爷一句,有些事下官不提,并不代表下官不会计较。”
说完,白飞羽不再看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云芳菲身后的楚钰,淡淡说道:“公主还不过来吗,莫非想让满朝文武看笑话不成?”
楚钰抬眸看了一眼云芳菲,见他毫无反应,只得咬着唇,走了过去,反正此刻身在皇宫,纵然白飞羽再气愤她,谅他也不敢当众给她难堪。
白灵见公主过来,连忙跳下马车,低垂着头恭迎她入内,眼角余光却偷偷瞥向了云芳菲,见他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心头骤然间滑过一种莫名的悸动,这么柔和的眼神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和记忆力那个被她奉若神明的女子有些相似,让她一瞬间怔在那里,心脏砰砰砰的剧烈跳动起来。
云芳菲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掉头走上马车,随着一声清斥,马车缓缓启动,在白飞羽夫妻以及白灵三人各怀心事的目光中载入了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