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白飞羽不顾云芳菲的反对,死拉着她逛遍了整个陈京最繁华热闹的地方,云芳菲自来来到这个时代,也从来没好好的看过这里的风景,所以半推半就的跟着他们兄弟二人一起。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白飞羽的兴致居然那么的高,精力也那么的好,并且缠功也太过厉害,一连两天,除了上茅房或者晚上休息,他片刻不离的都跟着她,兴致勃勃的说起这里那里的典故以及有趣的江湖见闻,甚至偶尔小心翼翼的带过几句豪门权归的一些禁忌和出席宴会的礼仪。
对于他这份苦心,云芳菲看在眼中,心中也不得不暗叹一句,这个白痴做事也算上是细致入微了,既要提点她不要在寿宴中出错,又要照顾到她的面子,算是难为他了。
今日正巧又遇到庙会,宋子渊对此毫无兴趣,留在客栈蒙头大睡,而她却一大早又被白飞羽的缠功给磨了出来,经过半日的拥挤,她是早已累得喘息也微微粗了起来,只是,当眸光掠过熙攘的人群,停在对面那大树下的几个乞儿时,她才猛然想起,她竟然失约了!
原本和那几个乞儿约定昨日会面,结果她却被白飞羽死缠硬磨的给忘记了,想到这里,她抬脚就要过去,谁知白飞羽生怕她走丢似地,大手紧紧的拉着她的小手,片刻不离,让她好声无语,这家伙倒会得寸进尺,稍微给他点好颜色,就敢和她熟的好似从小光屁股长大的兄弟一样。
“呀,白大哥,你瞧那是什么?”那手在空中随便一指,不着痕迹的自白飞羽掌中滑脱,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她不惜开口第一次叫了这个称呼,果然让白飞羽美滋滋的抬头望去,只是掌心的空落很快让他明白了什么,静静的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形向不远处的几个乞儿窜去,他那清亮温和的眸子带着点点宠溺,缓缓跟了过去。
只是,眨眼间,那抹人影便不见了踪影,就连几个乞儿也消失了踪迹,他这才急了起了,不断的在人群中左寻右找,焦急的大喊着她的名字。
而此刻的云芳菲已经带着几个乞儿寻了一条僻静的巷子,细细说起对他们的安排,打算将他们送入皇宫,辅助皇帝,事若成功,封官加爵,风光无限,说道最后,她神色严峻的提醒道:“当然,皇帝若是失事,你们也有可能会丧命,这一点,你们要想好再做决定。”
说实在的,若不是看这几个乞儿精明机灵,她还真的不敢有心送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过富贵险中求,不付出点什么,以他们的地位,又怎么能会有机会得到功成名就的风光呢?
她话一落地,那几个乞儿一听有掉头的危险,顿时沉默了起来,齐齐望着那领头的乞儿,“小七哥,你说吧,我们都听你的,你去大家去,你不去我们继续讨饭!”
那小七闻言,挠着脑袋想了片刻,猛地将手中的饭碗使劲往地上一摔,狠狠吐了口吐沫,搓着双手,咬牙说道:“去!为什么不去,我们在街头讨饭,受人白眼和打骂都是常事,倒霉的命也能送了,既然都是死,为何不轰轰烈烈的****一场,胜,我们光宗耀祖,败,大不了也是一死,有什么可怕的?”
显见这个小七虽然讨饭,但平日也听了不少说书的故事,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几句话就让所有乞儿都跟着叫了起来:“我们一起去!”
云芳菲听了,微叹一声,从怀中摸出两个小册子和皇帝给她的一个令牌,交给了小七,低声交代:“你们拿着这个令牌去西子巷柳侍郎家的后院,找姓王的老头,他会妥善安排你们。另外,这本小册子一个是内功基础心法,一个是武功招式,进宫后你们有空多练习,不要招摇,也许危机时分能救你们一命。还有,在宫内,不要多嘴乱说话,更不要好奇,否则……”
“行了,谢谢山哥,我们这就去了,回头等咱们做大官了,一定请你喝最香的酒!”许是急着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对云芳菲难得一回的叮咛显得有些不耐,领着众乞儿,对她挥挥手,连蹦带跳的跑开了。
看着这群孩子们对皇宫的黑暗残酷一无所知,云芳菲突然间犹豫了起来,不知道自己让他们入宫到底是对还是错,但等她回过神来,他们早已跑得影都不见了。
长叹一声,她暗暗告诉自己,回头见了陈嘉旭,一定要他让那些孩子们多见识一下什么是无硝烟的战场,什么是杀人不见血,什么是……
也许,那样的话,他们会活的久一些。
遥遥的,身后人声鼎沸之中,似乎听到白飞羽那急切呼叫的声音,云芳菲心中一惊,回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个反道而行的青衣男子。
骄阳下,他发丝凌乱,领口也被人流挤得松散开来,双手只顾往两旁扒着,一张俊脸布满了汗水,一双眸子左顾右看,充斥着浓浓的焦灼,再无往昔的清澈。
她慌忙往前冲去,七拐八弯的,又绕到了人群中,趁乱走到一条比较清冷的街道,想起孟府那笔债还没算,唇角勾出一抹冷笑,走进一家店面,选了一些用品,用布结实的包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包,步出了店门,藏了一个地方,想了一下,又特意去天香楼买了几个最有名的天香包,这才慢悠悠的回到了客栈,将大睡的宋子渊叫了起来,一边啃着包子,一边说道:“你去找一下白飞羽吧,人太多,我们走散了,我找不到他,只好先回来了。”
“那白痴找不到你定是不会回来的,你倒好意思先回来?”宋子渊一听,瞪了她一眼,就起身往外走去。
云芳菲扑哧一笑,看来宋子渊也知道他那弟弟是白痴,这一点她和宋子渊倒是破天荒头一遭的意见一致。
但不知怎的,笑着笑着,她突然就笑不出来了,只觉得眼眶酸酸的,鼻头堵堵的,心中说不出的是何滋味。
白飞羽很快的就被宋子渊找了回来,衣服皱巴巴的,发丝已经完全打乱,披头散发的,脸上也是脏兮兮的,模样要多惨有多惨。
云芳菲心中一虚,忙起身笑道:“快洗洗吧,知道你喜欢吃天香楼的包子,我特意去买了一些来,都不舍得吃,等你呢。”
闻言,白飞羽温和的笑了笑,上楼洗漱一番,紧挨着云芳菲坐了下来,接过她递过来的包子,双眼立刻眯成了两弯月牙,细细的啃着包子,便吃边道:“小山,可真把我吓坏了,还以为把你丢了呢,当年我弟弟就是这样被我给弄丢了……”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神情之间满是愧疚,宋子渊见状,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太放在心上了,都过去那么久了,说不定他现在正在哪个角落里开开心心的玩呢。”
看到云芳菲眼里的不解,宋子渊难得的没有和她针锋相对,反而小声解释起来:“九年前,飞羽带着弟弟飞清偷偷溜出了家,到外面玩,结果那天人太多,他们走散了,飞羽不敢回家,一直在外面找了三天三夜,最终下人找到了他,但是飞清却再也没有找到。那一年,飞羽九岁,飞清七岁……”
看着白飞羽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漆黑的眸子黯淡无光,流露出浓浓的哀愧之色,让云芳菲也感染了几分失落,心中开始有点后悔自己的不告而别。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别扭了半晌,终是伸出了手,按在他那捏得青筋尽凸的手背上,低低的说了句,“抱歉,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手背上那温暖滑腻的触感让白飞羽一呆,缓缓的抬起头来,望见了她那双秋水盈动的眸子里的潮湿,第一次从心中感到她的真诚,他咧嘴一笑,眼眸又重新亮了起来,坚定的说道:“放心吧,我这次出门,一是为了躲避亲事,而就是势要找出弟弟的下落,我想我一定会找到他,把他安全带回家的!”
清澈如溪的眼眸中,流转的全是那种对未来的坚定和自信,云芳菲看得有些恍惚,心中隐隐划过一丝不安。
九年前,飞清七岁失踪……
九年前,自己和小清并肩站在那间充满了黑暗血腥的房间中,也同样是七岁……
他和他,都是东楚人,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你怎么了?”察觉到云芳菲的异样,白飞羽不自觉的反握住她的小手,出声问道。
“呃,没事。”云芳菲看了看手上那宽厚湿暖的手掌,根根手指白皙修长,宛如上好的玉雕,心中第一次没有排斥的感觉,如果飞清和小清真的是一个人的话,那白飞羽就是小清的大哥。
只是,让她怎么开口告诉白飞羽,小清为了她,惨遭血鞭之刑,死于秃鹰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