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在心中想了无数次两人相拥时的画面,只是为何偏偏在他最不设防的时候,拥抱来了,而且还是在这么毫无旖旎的气氛下?
瞪大了眼,看着两唇重重的撞在一起,硌得他压根生疼,看着她怒颜相向,他的脸登时又红了起来,暗骂自己迅速起反应的小兄弟,你为何如此不老实,唐突了佳人,以至于他连解释都无法解释,气氛立时尴尬。
云芳菲郁闷的只差吐血,本想捉弄一下他,这下倒好,自己被吃了豆腐,偏偏还说不得骂不得,只得忿忿的起身,坐在船头,拿着自己腰间垂下的流苏出气,没一会,孔雀翎精制而成的流苏变得惨不忍睹。
白飞羽不忍她再去摧残,只得讪着脸坐在她的身旁,想要去握她的手,却看到她一身女装,再也不是小山的模样,那手悬在空中顿了一下,又收了回来,低声唤道:“小山,我……”
“我不叫小山。”云芳菲头也不抬,没好气的将他的话堵了回来。
“是啊,认识这么久,你连真名字都不肯告诉我,看来我做人真的是太失败了。”白飞羽神情微微一黯,声音也低沉了许多。
“呃?”是她不想说,好好的,怎么扯到他做人上面了?云芳菲有些无语,想了想,低低说道:“你可以叫我芳菲。”
“芳菲,百花斗妍,万里芳菲,好名字。”白飞羽心中面上一喜,心中却不由想到这两天暗中调查的结果,九年前,孟晗儒的庶女孟芳芳离奇失踪,口中喃喃念道:“孟芳菲。”
“你说什么?”云芳菲一惊,继而怒道:“我姓云,云芳菲。”
他竟然私下调查她?这个认知,顿时让她对他的好感消失了大半。
似乎察觉到她心思转变,白飞羽摇摇头,凑近了她,柔声解释道:“你不肯对我说,那是我做的不好,又怎会做出不尊重你的事?
我只是调查了孟府多年前的一些旧事罢了,而你又和孟夫人有仇,所以我才以为你姓孟,对不起,害你不开心了。”
“你怀疑我是孟晗儒的女儿,对吗?”云芳菲扭头直直的看着白飞羽,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眸底暗涌寒芒,“他还不配做我的父亲,也不配让我跟他姓。”
白飞羽被她眼底的恨意所迫,顿觉周身一寒,当下握住了她的手,不顾她的反抗,牢牢的放在掌心,迎着她恼怒的目光,坚定道:“芳菲,有什么事,告诉我好吗,别一个人闷在心里。”
他感觉,她的故事一定很凄凉,含悲带恨,否则,她的眉间不会始终笼罩着一抹怨恨。
看着他的脸庞被晚霞映得红通通的,清澈的眸间涌出浓浓的疼惜,一如记忆深处小清的眼眸,云芳菲的鼻头突然发酸,眼角疼疼的,正要往外流出点什么来,她倏地将脸埋入他的胸间,狠狠的咬牙,将堵在喉头的哽咽生生咽了下去。
来到这个时空整整九年了,九年来自从娘亲过世哭过一次之后,无论她遇到什么样的事,哪怕身上遍体鳞伤,疼得她整夜的睡不着觉;哪怕几次濒临绝境,差点去地狱报到;哪怕小清为了她而遭受血鞭之刑,被秃鹰吞食,她都没有再流过泪。
因为,她知道,哭并不能解决问题,流泪只是弱者的表现,而她发誓再也不做一个弱者!
可是,为何刚刚,望着这个温柔男子眼底认真的关怀时,她竟然忍不住想流泪了,是她已经变得懦弱了,还是今晚的风太大,吹疼了她的眼,吹软了她的心?
九年了,除了娘亲,除了小清,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真正的关心过她,而这两人却为了她,都永远的离开了她,从此阴阳相隔,再见不到。
在邪门的这九年,每个人都双手沾满血腥,踩着无数的尸骨一步步爬了上去,那里没有友情,没有信任,没有心安,人间的一切情意都是可笑可怕或者致命的,有的只是无尽的搏斗厮杀,暗算。
在那里,她也许还会在梦中向往着阳光,向往着自由,也仅仅只是她一个人的世界,没有朋友,亲人,爱情,有的只是自由自在的生活,再也不用受制于人,去做那些让她发噩梦的事情。
尽管是在梦中,她也从来不敢去向往有照一日,会有一个温润雅致的男子,好脾气的宠着她,认真的关怀着她,让她真的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感受着这世间的一切,她真的不敢去想!
可是,这一刻,这一切统统的都放了在她的身边,让她真实而贪婪的享受着有人关怀,有人宠有人疼的感觉,她,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真是没出息,居然哭了。
她在心中暗暗骂着自己,深深的吸了口气,将快要盈眶的泪水给憋了回去,想要抬头,却发现头顶一片温暖,他温热的掌心正在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她浑身一僵,冷硬说道:“你做什么?”
虽然她主动的扑了过去,但被一个年轻男子如此亲昵的抱在怀中,她感觉很别扭。
“嘘,别动。”白飞羽轻拥着她的肩头,一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双眸温柔的看着她,答非所问的说道:“累了,倦了,就歇一会吧。”
他似乎总能在不经意间说中她的心事,云芳菲一怔,乖乖的不再动弹。
她,的确是累了,累到想要一个肩膀依靠,累到想要一个温暖的怀抱,累到有些贪恋他的温柔了。
见她难得如此温顺,白飞羽眉眼渐柔,害怕拒绝的紧张感终于慢慢消退,一手轻抚着她光滑柔软的青丝,一手轻拍她的背心,清澈的眸中再也装不下其他。
从第一次见她时,她笑得嫣然倾城,但他事后却能却品味出她笑的时候的那抹僵硬和生疏;第二次见面之后,他又不时的能回味出她当时的轻愁和隐藏的戾色,他便知道,她是个有故事的人,并且那故事会有些凄凉的恨;果然第三次第四次的见面,就是她的复仇。
他甚至不止一次的心底想,只要她愿意,他情愿为她双手染血,挑起她心底所有的怨和恨,只要她的心就如她的一双纤手般白净,再也不要阴暗。
思绪,随着湖畔上的晚风,越飞越远,小舟也随风不断的在湖面上轻轻摇动,不甘的夕阳终究是沉落下去,漫天的红霞也越来越暗。
暮霭薄雾将两人的身形淡淡的笼罩着,只是,低头凝眸的男子脸上那满足的笑意,深深刺痛了不远处斜卧在树干上的红衣男子,邪肆的桃花眼中透出如蛇般的阴毒,男子缓缓伸出了手,手腕一扬,一道凌厉的银光如箭地朝着小舟中那刺眼的笑容激射而去。
暮色已深,晚风冷冽,四周游玩的踏春客早已先后离去,整个湖面一片静寂,除了几只水鸟偶尔的一声鸣叫,再无别的声音。
云芳菲伏在那温暖的怀中,放下心中的过往,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这是她九年来睡的最安稳一觉,没有梦的打扰,她的睡颜是那么的安详和满足,如花的娇颜淹没在越来越暗的暮霭中,似是和淡淡升起的薄雾融为一体。
湖畔的夜风很凉,白飞羽缓慢而细心的脱下外袍,轻轻的披在她的身上,风吹得衣袂一飘一荡,他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的柔软而荡漾,低下头悄悄的在那如瀑的青丝上印下一个浅淡的吻,抬头望着前方那隐隐约约的飞瀑,眉梢眼角,春色无边。
但愿时光能就此停歇,再不流逝,若是一生都能如此相依相偎,该有多好?
倏地,凌厉的劲风带着无尽的杀意快速袭来,白飞羽俊眸一眯,手上稍稍用力,抱着云芳菲的身子就地一滚,躲过了这夺命的暗袭,谁知那暗器就像是有思想一样,料到他有此一举,居然在半空中巧妙一转,又斜斜的冲着他的胸口飞射而来。
刚刚落到的白飞羽大吃一惊,来不及躲避,情急之下,掀开披在云芳菲身上的外袍,劲力一吐,在空中划了个半圆,消化了那股不可小觑的力道。
云芳菲听得动静,正要抬头去看,却被白飞羽的手死死的按了下去,头顶飘来他那温润低沉的声音,“别看,我会护着你。”
我有武功,不用人护好不好?云芳菲翻了翻眼,下一刻已冲破他的庇护,一个翻身,牢牢的站在因变故突起而激晃的船头,凝眸向不远处的丛林看去,只可惜月暗星稀,视线昏淡,只看到随风轻摆的树林中影影绰绰,再也瞧不见其他。
白飞羽怀中一空,一股强烈的低落感紧跟而来,轻叹一声,举目远眺,朗声喝道:“何方鼠辈,竟行偷偷摸摸暗算之事?”
树林中一片静寂,许久,才传来重重一声冷哼,随即便见一条人影极快的向着远方而去,那人速度极快,一眨眼便已掠出了这片不算小的树林。
此人轻功绝顶,若刚刚那枚暗器是他所发的话,那份内力自也是非凡,特别是能让暗器在空中转向,这一功夫放眼江湖,只怕能做到的人十个手指伸出来,也使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