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我再次叫着,看着那虽消瘦,但依然妖孽的脸,轻轻抚着他的脸颊,“长亭!……”
一遍遍,不停的呼喊,似要将这么多年我没有喊他的都补回来,原来,我不止差他十次叫长亭的机会,而是差了一辈子。
“丫头!好吵!”武长亭喃喃的说着,举起了手,摸向了我的头发,“都要死了,你都不让我安静些么?”
“你很累么?”
“嗯!”
“我扶你躺下来?”
“好!”
看着神态安详,脸颊削瘦的人,我俯下头,亲吻了一下他的面颊,武长亭笑了,虽没有睁开眼睛,但还是笑了,伸出手,拉着我,我明白,于是侧过脸,将自己的脸颊送到他的唇边。
终于,他有气无力的亲了我一口,手也无力的瘫软了下去,但,唇边那一抹明媚的笑,定格在了我的脑中,再也挥之不去。
“长亭!”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剜心的痛,那一声叫喊,痛彻心底,“不要在彼岸花丛边等我,那会很痛苦,我教你一个办法,你可以偷记前尘,然后在另一个世界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武长亭听着我的话,笑了,“丫头,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么?你懂我的心啊,知道我要去彼岸花丛。”
“以后,‘别亦难’我只弹给你听。”
“好!”
我偎在武长亭的怀中,“长亭,我读一篇诗歌你听好不好?”
“好!”
“这首诗歌就当是长亭写给我的好不好?”
“嗯!”
紧紧的抱着武长亭,头埋在他的脖颈处,我轻声低喃,“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他让我们结一段尘缘。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当你走近请你细听,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丫头啊,那不是花瓣,是我凋零的心。”
头痛欲裂,轻哼一声,睁开眼,朦胧一片,慢慢的,眼前清晰的出现一袭流云黄衫的背影,“皇帝哥哥!”
“镜儿!”龙今朝听到我的声音,急速的转过身来,蹲在了我的床榻边,眼神里有着明显的痛,语带微颤的,“瘦成这样了!”
“你也瘦了。”伸手摸着龙今朝的脸,“国事都忙成这样了,不用来看我的,我马上就会好的,好了后,我进宫去看你。”
将我扶了起来,靠在他的怀中,“还好么?”
“唉!”我轻叹了一口气,笑了笑,“我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梦中,武二哥没了,你说好不好笑?他和叶问都在濯州呢。”
“镜儿!”龙今朝震惊的眼神看着我,“这不是梦。”
我摇了摇疼痛欲裂的头,“怎么不是梦,你不在京里么?说明我在京里,不在濯州,所以肯定是梦。”
“镜儿!”龙今朝看着我,“这里是濯州,我们在军营大帐中。”语毕,指了指四周。
“什么?”我鸵鸟似的的坐直了身子,往四周看了看,不熟悉的环境,不熟悉的摆设,“濯州,我真的在濯州?”
“长亭……长亭已是去了。”龙今朝的眼睛居然起了一丝水雾,“不是梦!”
“你骗我!”我的泪掉了下来,难怪这个梦这么真实,让人感到心痛,现在似乎还有心痛呢,“不会的,你们都合伙在骗我。”
“镜儿,听我说。”龙今朝紧紧的抱住我,“我知道,长亭去了,你接受不了,可……这是事实,你要振作。”
一幕幕回映在我的脑海中,梦中的,现实中的……都是真的,是真的,有武长亭明朗的笑,有他的血,有‘别亦难’,有‘一棵树’……
“皇帝哥哥,我的心好痛啊,真的好痛啊!”抱着龙今朝,我痛哭失声。
“镜儿,哭出来好,哭出来好。”龙今朝轻拍着我的背,“你要相信,长亭没有离开我们,他还在我们的身边,他希望看着你好好的活着呢,一如以往般,开开心心的,如果,如果因了他的离去让你心痛如此,他在另外一个世界也会心不安的,心难安呀!”
“我后来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的守着她,看着她,只要她过得开心,过得幸福就好……”武长亭的话回荡在我的耳边,是那么的真实,泪眼朦胧中,似乎武长亭走到我的面前,重复着同样的话。
“我要去看武二哥。”
“镜儿!”龙今朝看着我,“你已昏睡五天了,长亭他……长亭他……”
“五天?”
龙今朝点了点头,“长亭的……已由武大人运回京城去了,我们只有,只有到京城去祭拜他。”
“我为什么会睡过去,为什么?”我尖声惊叫起来,“我真没有良心呀,连送武二哥最后一程都做不到,做不到。”
“镜儿,你冷静些。”龙今朝摇晃着我,“大家都知道你对长亭的好,也明白你对长亭的意,那天我赶到的时候,看见你……看见你抱着长亭,已是昏睡过去了。大家担心你的身体,所以……所以让你留了下来,待休养好后再上路。”
“不,我要去追他们,我要去追武二哥!”
“好,镜儿,我答应你,无论什么事我都答应你。”龙今朝看向外面,“来人,备马车。”
“不,马车慢,太慢,我赶不上,赶不上的。我要骑马,叶问骑马带我二天一夜就到了,所以,我要骑马。”
“备马!”同时,看向二哥,“漠寒,这里,都交给你了。”
二哥点了点头,眼里似乎仍有无尽的悲伤。
将我穿得厚实,龙今朝抱着我出了大帐,翻身上马,将我抱在怀中,用他的大氅裹着我,“镜儿,你忍着点,我带你回京。”
“嗯!”轻靠龙今朝的胸前,我闭上眼睛。
二天一夜的奔波,没有合眼,沿途早有小刀等人先行一步的在下一站备好马,换了几匹,终是赶到了京城,来到武府,满天的白幔,已是空无一人了。
“晚了么?”我的头无力的垂了下来。
“人呢?”龙今朝问着守门的人。
“送……送少爷到宗祠那里去了。”
龙今朝再次挥起马鞭,沿途有小刀等人开路,很快的,来到了武家的宗祠。
好多人呀,一片白,大雪纷纷扬扬的下着,为这送行之景再添悲凉。
看着远处已是竖立的石碑,原来,我还是来晚了,没有见上最后一眼,我有些怀疑,躺在里面的那个人是不是你,“武二哥!”
凄厉的叫喊声惊得所有送行的人回了头,龙今朝下了马,抱下我,我跌跌撞撞的一路跑到石碑前,盯着石碑上‘武长亭’三个大字,确信了,确信了,原来躺在里面的人真的是武二哥。
跪了下来,“武二哥,你骗我,原来,你不同我看日出,也不同我看日落了。”头痛欲裂、头痛欲裂呀,终是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晃眼间,那站在我不远处的一抹熟悉的身影,是他么,那偎在他身边一袭白衣的娇俏的身影,是她么?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呵呵,原来,你陪着她,而赶过来安慰我的人是龙今朝而不是你,内心深处,我期待是你来安慰我呀,这种痛,你教我如何承受,如何承受?
再次睁开眼,“镜儿!”龙今朝轻柔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估计着我眼中的寻问,“我们在回程的马车上,你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看着龙今朝胡子拉碴的脸,“拖累你了。”为了我,他可是二天一夜的没有休息呢。
“镜儿的事就是我的事,镜儿的痛也是我的痛。”龙今朝蹲在我的榻前,“陪我进宫疗养,好么?你这身子,我担心得狠。要天天见着你,方放心。”
我摇了摇头,“不了,还是回相府吧。”在这最脆弱的时候,我担心我作错了选择,我担心自己没有凭心而论,我担心这种错,以后会让你恨我、我恨你。
“好,听你的。”龙今朝摸着我的头发,“但答应我,不要悲伤,要好好活着,替长亭活着,如果原来镜儿还有百年的生命,那么现在起,就要活二百年,因为,那一百年是要替长亭活着的,替长亭活着看日出、日落的。”
“嗯!”我流下泪来,主动的偎在龙今朝的怀中,觉得,他的胸膛越来越温暖,而我的心似乎越来越失落。
相府,久久不能入睡,叹了一口气,起身,推窗而望,天空一轮皓月,似乎映照出武长亭那明媚的脸,“武二哥,你现在是在忘川河还是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婆的汤没有,还是一股执念的守在彼岸花丛中?”
“我是个没有良心的主呀,打小就是,所以,你一定要按我说的办法,不要等我了,在另一个世界,活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好。”
“从此,我将不再悲伤,因为,我要好好的活着,替你看日出,替你看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