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不要慌,你妈是累着了……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拖着这样一个病身子,还东跑西颠的为你们操劳。但凡你们能体谅一个当老人的心还则可,可你们哪……”胡妈妈胖胖的脸上没有一丝皱纹,好象是一张绷紧的鼓皮。站在旁边的沈默看不出胡妈妈的表情,但听得出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对沈默等的指责和埋怨。
沈默能理解胡妈妈的心情。胡妈妈和妈妈从小是好姐妹,后来,胡妈妈嫁到这个区来,事隔不久便把妈妈介绍给了她老公的师弟。这个师弟,后来成为了妈妈的老公,沈家兄妹的爸爸。沈爸爸虽然只是个工厂的穷小子,家境也不好,但他老实憨厚,对沈黙的妈妈很疼爱,很体贴。妈妈生病了这么多年,爸爸二十年如一日,不嫌弃,不抱怨,精心细致地照顾着妈妈。妈妈总是满足地说:这辈子虽然没过上有钱人的日子,可找了你们的爸爸,妈妈这辈子知足了……这还得念你们胡妈妈的好啊!
沈默羞愧地低着头,默默地听从胡妈妈的派遣,拿毛巾端水的,来回奔跑着。
胡妈妈坐在床沿,轻轻地替沈妈妈擦着如核桃皮一般脸庞,已被肥肉挤得无处安身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心里难过极了,不觉地指着无所适从的沈默骂开了:“你呀,平时看你懂事又知冷知热的,邻居在背后都在说你妈福气好!可你现在都在做些什么?让你妈担惊受怕不算,还让别人指着鼻子骂个狗血喷头!你妈这辈子就好个强,图个子女争气她脸上有光,别的,她什么也不图!可就这样一个小小的心愿,你这个当儿子的都不能满足她!造孽哦,老人们说的没错,子女啊,就是头辈子的冤家,这辈子讨债来了。”
胡妈妈絮絮叨叨地数落着,丝毫不给沈默留情面。
沈默早已习惯了,这位胡妈妈,就跟自已的亲妈妈一样,对沈家的两兄妹,疼爱有加,视若已出。
但是,当沈默仔细一回味胡妈妈的话语时,突然,他一把抓住胡妈妈肥腻的手腕,眼睛瞪得差点要鼓出来,大声地问:“胡妈妈,你刚才说,说我妈妈被谁骂个狗血喷头?是谁?”
胡妈妈用力一甩,甩掉了沈默的手。将沈默妈妈的手放进被窝里,掖好,又细心地捋好乱糟糟的头发,站了起来,摇了摇像大蒲扇一样的手,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见沈默还傻站在原地,低喝了一声:“出来,让你妈好好睡会。”
沈默走到客厅,先给胡妈妈倒了一杯水,然后感激地说:“谢谢你胡妈妈,老是麻烦你。”
“谢什么谢?用不着。”胡妈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沙发顿时陷进去一个大洞。她拍着沙发说:“小默过来坐下,胡妈妈有话跟你说。”
沈默依从地坐在胡妈妈的身边。
“你妈妈回来都跟你说什么了?”
沈默有些羞涩地笑了笑,不说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妈为了你,吃不好睡不着……小默,那个姑娘可中你的意?”胡妈妈溺爱的嗔怪着。
当然不中意啦,但沈默不敢明说,那样的话还会伤了胡妈妈的心。“还……还好吧……”应付着。
胡妈妈的脸上有了喜色,一下站了起来,说:“那好,我这就跟姑娘的那头去传个话,定个时间,让你们见个面。”
沈默拉住:“胡妈妈,刚才谁骂我妈妈了?都骂什么了?”
胡妈妈是个喜怒写在脸上的人,满月般丰盈的脸上顿时爬满了愤怒!她猛地拍了拍大腿,大声地说:“唉,要是我当时在场,准拿大耳括子扇她!这个臭婆娘,成天东家长西家短的挑拨是非。”
胡妈妈这么一说,沈默便知道是谁了,准是住在巷口的那个修自行车姓邱的老婆。平时,总见她站在街中央,双手插腰,唾味翻飞地与人吵架。
“她好端端地骂我妈妈做什么?”沈默非常气愤。妈妈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半点都挨不到边,她凭什么要欺负妈妈?
“还不是为了你?那个姓邱家不是有个小女儿还留在家里吗?前段时间,那个泼妇突然找我给她女儿说媒,男家就是你。我一跟你妈提起,你妈就一口回掉了,说那家的女孩要不得。说心里话,胡妈妈我也打心底里不喜欢那家姑娘,人说有其母必有其女,那姑娘肯定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没得弄回家来祸害老人,祸害家。”
这事,沈默倒是第一次听见。既使是这样,泼妇也没有理由来羞辱妈妈呀。
“就因为你妈不愿意,那邱家泼妇咽不下那口气,逢人便说她要给她家姑娘找个有钱有势的大户……今天,你妈路过那泼妇的修理铺,那泼妇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端起一脸盆水就朝你妈妈泼去,听说当时就把你妈妈的腿脚泼个精湿。你妈气不过,小声地说了她一句。谁知那个死泼妇趁机跳了起来,指着你妈的鼻子就大骂了起来。”
原来,沈妈妈因为沈默的婚事,从胡妈妈家出来,想着时间还早,再去社区经营的婚姻介绍所看看,登记这么久了,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沈妈妈刚走到巷子口的邱记修理铺时,迎头就被里头的一大盆水泼了个精湿!
沈妈妈不觉地埋怨了一句:“你倒水也要看看呀,怎么往人的身上乱倒呢?”
那个邱姓老婆不但没有一丝理亏的样子,反而将脸盆一扔,插着腰就冲出来了,指着在拧湿透裤脚的沈妈妈凶神恶煞般地骂了起来:“是啊,我没长眼睛啊,要是长了眼睛哪会倒在你这个贵人的身上呢?”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沈妈妈气的说不出话来。
“不讲理?是啊,我是不讲理,我不讲理才让自家的儿子去当第三者,当吃软饭的二爷!”泼妇对着沈妈妈冷嘲热讽。就在今天上午,这个泼妇看到秦楚楚从门前走过,走进了秦家破旧的小院。泼妇的心里便不舒服了,心想,难怪沈家拒绝自已的提亲,原来沈家小子还跟这个女人有牵连啊。以前,秦楚楚常来沈家,常从这条狭窄的小巷子走过,周围的邻居们都认识她,也知道秦楚楚与沈家小子的关系。秦楚楚后来嫁进了市里最有钱的东方家,这件事情大伙同样知情。
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很要面子的沈妈妈一听,脸顿时红了,而且,很快胀成了酱紫色!“你胡说!我儿子才不是第三者!”
“胡说?”泼妇扯过沈妈妈的袖子,对越聚越多的人群高声地嘶喊了起来:“大家看啊,快看啊,她的儿子和那个富豪家的媳妇明来暗去的,一个没成家的小伙子图什么呀,不就是图人家有钱吗?还说不是第三者,那是什么?还是人家的正头老公啊?我呸!少装正经,充其量就是人家的相好拼头!依我看,是正儿八经靠女人吃饭的二爷,二爷!”
沈妈妈气得浑身直打哆嗦,颤抖着失色的双唇,半天才说出几句断续的话来:“你家的小子才是二爷呢……你,你这个女人太坏了,你怎么能这样说我的儿子?我儿子清清白白的,你……你根本不了解……”
围观的邻居忙上来劝架,将沈妈妈拉出人群。
什么,那个邱家女人竟然这样恶毒地辱骂妈妈,辱骂自已?沈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嗖”地一下站了起来,双手攥拳,咬着牙说:“我去找她!我要让那个泼妇给妈妈赔礼道歉!”
“邱家泼妇就交给我来,你一个大小伙子跟一个家庭妇女讲什么道理?没得反让她再乱骂一通去!”胡妈妈不容分说地抓住沈默的膀子,用力一顿,没设防的沈默跌在沙发上:“你给我老实坐在那里,我有话问你。”
“胡妈妈请说。”
“你到底还有没有跟姓秦的姑娘再有牵扯?假如还有的话,我跟你说小默,你趁早和人家断掉联系,把心收回来,天下好女孩有得是,你干嘛要一颗树上吊死?听胡妈妈的,看中哪个姑娘,跟胡妈妈说,胡妈妈去说合……小默,你是个懂事孝顺的孩子,总不会愿意看到自已的亲妈这样操心,这样被人辱骂吧?”
沈默还能说什么呢?现在,似乎所有的错都在自已的身上。
正在这时,门外闯进来一个人,风一样地刮了进来,在里屋的小床上翻了半天,找到了一样东西后,呼出一口气,笑说:“吓死我了,我以为丢了呢。”
“什么东西慌得你又跑回来?小雪,没看见胡妈妈呀?也不打个招呼,真没礼貌。”沈默走过去。
小脸红扑扑的沈雪吐了吐舌头,笑着撒娇:“胡妈妈,对不起啦,刚才因为着急,没看到你老人家在这里。”说着,举了举手中的U盘,准备出门。
胡妈妈叫住:“这孩子,成天风风火火的,真该跟你的哥哥换个性格……雪儿,进屋去看看你妈,看她醒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