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场中央堆积如山的广告牌，均已安装好方管与角钢，已焊接完成。显然，这些广告牌是安装好后又拆下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些广告牌统统不合要求？
不可能啊，东方广告公司成立了近十年，口碑很好，而且，自从五年前东方傲风接管了这个公司后，他将美国先进的广告设计理念与中国的传统文化有机地融合在一起，去年，他们公司设计的有关持续发展和摆脱贫困为题材的一幅公益性广告，曾入围了联合国特别奖的提名。就是这样一个名声显赫的公司，对路牌之类的小制作，会跌跟斗？
东方傲风从桌子上跳了下来，迎向顾茗：“你怎么来啦？”
顾茗抬头一看，差点认不出是东方傲风了。
只见他，一件白底浅条的衬衫团皱成咸菜干，黑色的西式便裤，被电焊的火星烧灼了许多小洞。头发蓬松着，一大绺乱发不时地遮着冒出火花的右眼。下巴颏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脸色铁青，而且，很明显，东方傲风在短短的几天内消瘦了一大圈。
东方傲风脾气有些异类，还有洁僻。若不是事情到了很紧急的状态，他是不会这么不修边幅地出现在大众面前的。
顾茗来这里，本来是想跟东方傲风说说秦楚楚的事情的。可眼看这种情况，他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竖起一个路牌看了看，说：“出什么问题了，很严重？”
东方傲风点了点头，率先往旁边的那间简易办公室走去：“你来的正好，陪我喝一杯。”
进了办公室，东方傲风从酒柜里抓出两瓶法国威士忌，递给顾茗一瓶，自已拨掉木塞，抑脖就倒，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大口，才说：“对不起，我这里没有冰块。”
顾茗看了看嘴角边淌着酒水的东方傲风，摇了摇头，说：“我不喝……傲风，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东方傲风先是猛灌了几口，然后，将还剩大半瓶的威士忌往地上一扔，声嘶力竭地说了一声：“郁闷死了。”
“傲风，你先别急，别急，慢慢说。”
原来，为了迎接本市五年一次的花卉节，市政府花大力气下大本钱来营造以花卉带动经济发展的的氛围。这各类广告的重新替换与安装，毫不例外地交给了颇负盛名的东方广告公司。
这正中东方傲风的下怀。
趁父亲东方朔不在国内之际，东方傲风很想做件大的事情让父亲及公司董事们瞧瞧，他，东方傲风，是东方集团将来最佳的接班人！
而且，这制作路牌灯箱之类的，属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为了让小制作体现出公司的大气势，新理念，东方傲风将牌面上的字画由原来的电脑制作改成手工制作，成本增加了，但做出来的广告牌精致细腻，美仑美奂。
离按合同交付的期限还有十天，东方广告公司便完成了所有的制作任务，并在一些主要的街道开始安装路牌与广告栏。
这些创意新颖，做工精美的路牌一面世，便得到了广大市民的喜欢与认同。
就在东方傲风洋洋得意自以为大功告成的时候，问题出现了。
先是有司机反映，说夜深人静的时候，经过这些装有新广告牌的地段，司机们看到大型的广告牌会发出一种很刺眼的光亮，很容易引起视神经疲劳而分神，有个外地的司机，就差点撞上了不远处的路牌。
紧接着，市民们先是在政府网，后是在地方报发表他们的见闻，说在大太阳的天气，那些为各大企业做广告的巨型牌上，有强光闪烁，让人非常不舒服。有的市民甚至说，这些光线具有强烈的辐射性，对人体是有害的。
顿时，整个城市紧张了起来，许多老人竟然不敢上街，而不得不上街的人们，将自已披挂成外星人似的，从头蒙到脚。
政府惊动了，在实地勘察之后，主管市容的副市长将东方傲风叫到了办公室，将实物及群众反应的情况反馈给了东方傲风。
东方傲风怎能相信这说法？当场试验的结果，却让他目瞪口呆。
脸面扫尽的东方傲风回到公司后，气急败坏地叫来了所有的人员，设计人员，手工绘画人员，工程人员，将拆下来的广告牌让人抬在强烈的白炽灯下。
情况果如市民们所反应的。
大家愕然了，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难道，是广告的原材料有质量问题？可广告牌的原材料，是合作多年的厂家提供的，这几家厂家有资质，信誉度极好。他们不可能无端地提供乱七八糟的原材料而断了自家的财路。
各部门紧急行动了起来。
很快，送去质检部门检测的广告牌，喷绘的颜料里，含有大量的荧光粉！
“什么，荧光粉？”顾茗也愣住了。
“对，就这玩意！”东方傲风恶狠狠地说：“某些路段路牌的原料里会加进少许的荧光粉，那是起导向作用的。你要是在晚上开车出去，在郊外的路段，你就会看见闪着黄光的标牌，那就是掺了荧光粉的。而巨型商业广告，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使用大量的荧光粉的。”
顾茗点了点头，又问：“这么说，是有人故意搞破坏了？”
顾茗知道，这荧光发光的原理，它是物质吸收电辐射后受到激发，受激发原子或分子在去激发过程中再发射波长与激发辐射波长相同或不同的辐射！
“只有这个说法能解释得通。剩下的颜料也送去检测了，并没发现有大量荧光粉的成分。”
“这就太奇怪了，”顾茗皱着眉说：“那这个搞破坏的人，是如何将大量的荧光粉掺进广告牌的颜料里呢？”
“正在调查呢。现在重要的是要重新赶制出广告牌，在合同规定的时间里。”东方傲风狠狠地抓着头皮，眼睛红的似乎要滴血。
顾茗拍了拍东方傲风的肩头，关心地说：“你自已也要注意身体……重新赶制，时间来得及吗？”
违反合约，是要支付巨额违约金的，顾茗明白。
东方傲风叹了口气：“我本来打算做一单具有一流水准的广告，谁知天不助我，出了这样的事情。时间倒是还来得及，我把小规模的路牌悄悄地交给了外地的一家小公司，让他们赶做。这样的话，光是几架大型的宣传牌，还是赶得出来的。”
顾茗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
东方傲风将心中的郁气发泄出来后，冷静了许多，这才注意到了顾茗：“你来干什么？半夜出行，这不是你的作风。”
两人相交多年，东方傲风深知顾茗的生活习惯。
顾茗已打定主意暂时先不跟东方傲风说秦楚楚的事情了，勉强笑道：“听说你公司出了点状况，我睡不着，过来看看你。”
东方傲风的心里流过一抹暖流，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也就是顾茗了。
两人闲聊几句别的，顾茗正要告辞，东方傲风突然说：“她怎么样了？”
她？自然是秦楚楚了，两个大男人心照不宣。
提起秦楚楚，顾茗情绪有点失控，脸上柔和的线条一下子僵住了。他推了推琥珀眼镜，眼前腾起了一层雾气，连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了：“傲风，本来，这是你的家事，轮不到我这个外人来说话，可是，我实在想不通，你和秦楚楚新婚不久，她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让你下得了如此的狠手？”
对顾茗，性高气傲的东方傲风也有一些难以出口的隐私。他无法把为什么要娶秦楚楚的原因及秦楚楚心心念念想着他人的事情告诉好友。
面子，比性命还重要，是东方傲风信奉的人生定律！
东方傲风转过身去，不予回答，他无法回答。
“傲风，我不逼你回答，公司如今有一大摊的事情等着你处理。等事情办妥后，我要跟你好好的谈一次。至于楚楚那里，你放心，我不管是做为你的好友还是医生，都会尽职尽责的。”
说完，顾茗离开了通宵加班的工场。
默默地把车滑进了寂寞的夜色中。
沿街的路灯，如一只只疲惫的眼睛，带着诡秘，带着顽皮，从车窗的两边飞过。人行道两旁的桂花树，象一个个肃穆的巨人，飞速地往后倒仰着……顾茗痴痴地望着那一只只昏淡迷离的路灯，他突然觉得，这，多么像妹妹慕容静雅的眼睛啊！
慕容静雅，模样如其名，娴静文雅，可她的性格，却截然相反，好动阳光，甚至有些小太妹的举止。比如，她总是一头飞扬的短发，腥红的让人不忍目睹的红唇。两耳上挂着拳头大小的金属耳环，穿着打扮很是异类。喜欢和男孩子扎堆，称兄道弟，在兄长顾茗的眼里，简直就是个假小子。
当初，将妹妹介绍给东方傲风认识，顾茗并不是想让他们做男女朋友的，他只觉得，回国后的东方傲风太孤寂太冷清了，他希望活泼时尚的妹妹能给东方傲风带来一丝活力。谁知，两人一见钟情，彼此间的热度在顾茗发现之时，已经热的无法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