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父亲成了个废人,秦枫不但没有悔意而有所收敛,反而更是肆无忌惮了。
有一天,将口袋里的钱花得精光的秦枫,前脚进了院门,随后便朝母亲要钱。秦妈妈兜里仅有的二百多块准备给秦爸爸买药的钱被秦枫搜走后,看着儿子仍是骂骂咧咧的样子,她忍不住数落了秦枫几句。可话还没说完呢,秦枫大眼一瞪,也不说话,转身便冲了出去,没过一会儿,西厢房便烧了起来。若不是一个来窜门的邻居发现,这秦家小院,那时就要付诸火海了。
这下,爷爷奶奶才真正有些后怕了。这太可怕了,这样下去如何是好?秦枫一天到晚要钱,家里就是有座金山也不够他花啊。一旦不能满足他的要求,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再说了,二十几岁的小伙子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好歹总得找点正经事来做不是?可这年头,大学生都一时找不到工作,何况是一个连高中学历都没有的人?自然,一般的工作是请不动这个秦家大少爷的,好工作嘛,又轮不到他。
就在这时,市里的一家有名的大公司,恒升集团公司。他们看中了秦家老屋,欲高价收购这个古老的独立小院,准备略加修缮,作为恒升公司旗下文化旅游公司的民俗景点对外开放。
爷爷奶奶商量了又商量,惴惴地对公司的代表提出个条件,假如公司能给孙子秦枫安排个体面的职位,他们可以考虑将院子卖给恒升公司。
这就有些为难了,恒升公司的职员素以高素质高学历著称。公司今年对外招聃的条件,其中的一条就是对方要硕士毕业。而这个秦家公子哥,连高中文凭都没有。
谈判陷入了僵局。
恒升公司对秦家小院还是情有独钟的。
再次与秦家恰谈的,正是后来成为秦家乘龙快婿的东方傲风。在秦家,东方傲风突然见到在家做毕业论文的秦楚楚后,顿时一脸的悦色,满口答应秦家的条件,不仅以高出三成的价格收购了秦家小院,还将秦枫安排到公司的车队里当个挂名的队长助理。在公司,秦枫没有具体的事务,每天这里逛逛那里转转,吹吹牛,拉拉呱,倒也悠闲。公司管理层也不管他,因为少东家有交待。
秦枫趁着新鲜劲,每天都高高兴兴的去上班。下班后,依旧与那伙不三不四的二流子们混在一起。只是,秦枫如今是大公司的白领,那谱,摆得就更没边了,足让那些混吃混喝的小瘪三们仰望的五体投地,这就更助长了秦枫张狂。
有一天,酒醉沉酣之际,一个小混混望着门外驰过的一辆敞蓬的红色宝马,羡慕不已:“靠,太拽了。”
秦枫的心里顿时不舒服起来,哼了一声,说:“切,真没品味。不就是三十来万的车吗?320的,华晨宝马,在我们公司,这样的车,算个毛。”
另一个混混忙拍马屁:“就是就是,咱们枫哥,现在可是有身份的人,那种车,哪在枫哥的眼里?”
秦枫得意一笑,吹嘘开了:“那是自然,公司里,全是好车。你们见过奔驰600吗?没有吧?我们老总就有,平时没事,我常开它兜风去。”
其他的几个起哄了,对秦枫说道:“枫哥,你太牛了,什么时候开出来让兄弟们开开眼啊?”
一番吹捧,让秦枫飘飘然,当即拍着胸脯:“没问题,一句话。”
话好说,事难做。这话一撂下,可把酒醒后的秦枫给难住了。哪有什么开着名车四处兜风的事啊?这款车,公司倒是真有,是东方朔老董事长的专座。可是,哪轮得到秦枫去开?连洗车的资格都没有。
秦枫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在朋友面前更不能跌份。他思来想去,想出了一个主意。
他想,这车的钥匙有两把,驾驶员一把,另一把,在车队的马队长身上。要想开车,就必得先取得车匙。驾驶员不熟,有些难度。
秦枫便把主意打在了马队长的身上。
当天夜里,秦枫提了两瓶好酒带着一大包卤菜去找马队长。马队长近来正窝火呢,因常年不回家,老婆跟人跑了。见秦枫殷勤地劝酒劝菜,也没多想,稀里哗拉的,不大功夫就将两瓶酒来了个底朝天。当然,马队长也成了一滩醉泥。
见状,秦枫暗自得意,从没有知觉的马队长贴身袋里掏走早就看好的车钥匙,趁着夜深人静,来到车库,打开车门,一踩油门就开了出去。
谁知,开到公司的营销大楼前,刚要转弯,出事了。
这件事的出现,彻底地改变了秦楚楚的命运。
这天夜里十一点多,天空飘起了小雪花。强劲的北风,将路旁的香樟树刮得东倒西歪的。围墙外,秦楚楚对执意送到家门外的沈默摆了摆手,象只快乐的小兔子,带着要溢出来的幸福与甜蜜,蹑手蹑脚地开门进去。
跨进小院,秦楚楚便发觉家里有些异常。
往常,这个时候,沉沉的夜色早已将这个小院所吞没。父母与爷爷奶奶,都有早睡的习惯。
只有秦楚楚住的那间小屋,总是亮着一抹杏黄。
灯光不甚明亮,可秦楚楚明白,那是爸妈殷殷盼归的眼神,是爷爷奶奶疼爱的召唤,是她这辈子感到最温暖的所在。
刚反锁上院门,一道身影迅速向她移来:“是楚楚吗?楚楚回来了?”
声音急促,紧涩,还带着一丝抖颤。
“妈妈,你还没睡?”秦楚楚发出一声低呼。
每晚出去,秦楚楚知道爸妈会一直等着她回来。他们会在漆黑的屋里聆听着屋外的动静,当听到女儿轻微细悄的脚步声后,爸妈才能安心的睡下。秦楚楚的心里,充满了对爸妈的愧疚,她也好想早点回家,她也好想让亲人们早些安心地休息,可她敌不过爱情的诱惑,敌不过沈默深情的拥抱。每个夜晚,过得既幸福,又矛盾。
秦妈妈还没回答,另一个身影飞奔而来:“楚楚,秦楚楚!你怎么这么迟才回来?急死人了。”
“哥?”秦楚楚纳罕地喊了一声。
奇怪,大哥秦枫,什么时候在夜里12点以前能见到他的身影?走读的秦楚楚几乎很少看到大哥。
尤其,哥哥一直对自已不甚友爱,他今天怎么也会在家里等候自已?
秦楚楚很是纳闷。
秦枫尽管比秦楚楚大,可他从来没把秦楚楚当妹妹对待,而且,他总是以一种敌视的态度来面对秦楚楚。这让秦楚楚,既伤心,又无法理解。
正常情况下,兄妹之间的感情都很深厚。
“你每天出去,就不能早些回来?手机又关机,搞什么鬼啊?”秦枫狠狠地瞪了一眼妹妹,转身走在前面。
“人家手机没电了嘛,怎么啦?”秦楚楚嘟着小嘴。劈头盖脑地被哥凶了一顿,心里很是不爽。
秦妈妈抚摸着女儿温润的小手,喉间似乎哽着许多话,却一时又说不出来。只是默默地拉着女儿,往回走。
走上狭长的台阶,秦楚楚突然发现,她年迈的爷爷、奶奶,也相互扶持地站在过道上。屋内的融融的灯光投射在两位老人的身上。老人,显得特别孱弱与苍暮。
“爷爷,”秦楚楚忙跑上去,挽着爷爷的手臂,转回头:“奶奶,你们怎么也没睡啊?”
“进去说、进去说。”秦妈妈忙说。
一大家子回到屋里,秦楚楚心里有些发虚了,她感到家里一家出事了,而且,这件事情一定跟自已有关。
“妈妈,是不是爸爸?”秦楚楚不敢再说下去了,忙跑到父母的卧室去。那里,终日睡着她那个成了植物人的爸爸。
爸爸能睁眼,却认不出家里人。成了植物人,却还是家人的精神支柱。
从小,秦楚楚跟爸爸最亲。
爸爸成了植物人后,秦楚楚几乎成了爸爸的贴身护士。喂饭擦身,讲笑话唱歌。
秦爸爸安静地躺着,见到女儿冲进来,他僵硬无表情的左脸,突然动了一下,无神的眼里,依然暗淡无光,却有一抹笑意一闪而过。
秦楚楚放心了,爸爸没事。
“爸爸,我回来了。”秦楚楚俯下身子,偎在爸爸的脸上。这感觉,好幸福,就跟小时候一样。
“秦楚楚,你搞什么?快出来,我有事跟你说。”秦枫站在门口,不高兴地叫道。
秦楚楚替爸爸掖好了被子,关了台灯,然后轻轻地掩上门。
“干嘛?”秦楚楚也有些不高兴。凭哥大三岁,就该他对自已成天呼三喝四的?
人家沈默就不一样,哥哥当的多好,多让人羡慕!他对妹妹沈雪,那简直就是公主面前的仆人,顺从的都让秦楚楚产生醋意了。
“唉。”秦妈妈叹着气,从保温锅里端出一个瓷碗来:“楚楚,喝碗红枣汤,热热身子。”
“是啊,楚楚啊,你小手冰凉,外头很冷吧?”秦爷爷慈爱地望着秦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