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说什么,沈默自然无法听见,他们在做些什么,沈默却能看个大致。他看到,东方傲风温柔地将秦楚楚的头发捋到身后,他看到,东方傲风握住秦楚楚的小手,似乎在她的手心里塞着什么。
沈默不介意东方傲风在说什么做什么,他只在意,秦楚楚的反应!
为什么,秦楚楚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羞涩的笑意,为什么不把强行塞给她的东西狠狠地砸在东方傲风的脸上?为什么,秦楚楚不从东方傲风的身边跑开?
沈默在原地站了几秒钟,这几秒种,犹如几小时,几天,几月那么漫长!他感到眼前的一切都成了静态,那两个特定的人物所构成的画面,成了一个定格,挥之不去的定格!
他不明白楚楚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他也没心思去想,楚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会与东方傲风共同出现在医院里!
沈默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大大的特写,东方傲风脉脉含情的动作,秦楚楚含羞带娇的笑容。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是要离婚了吗?他们昨天不是吃了分手饭了吗?他们不是一直是敌对双方吗?可今天看到的,竟是一付情意交融的画面!
难道,是自已看错了?
沈默取下眼镜,用力地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揉了又揉,揉得两眼直冒火星。再看,人物依旧,背景依旧,只是,画面上又添了几个人物……
不,不要再看了,自已没有看错,绝对没有!什么都可能看错,可事关楚楚的,自已纤毫都不会看错!
沈默的心,很痛很痛,就象用一把钝刀,在慢慢地割它,一下一下地割着!
鼻端,火辣辣的,一股液体,在眼眶内挣扎,奔涌,叫嚣,大有冲关之势!沈默拼命睁大眼睛,死命把住最后一道关隘,硬是不让内心的伤痛与懦弱表现在他们的面前,虽然,他们根本不可能会看见!
狠狠地甩了下头,将眼泪甩在了风中。然后,快步地离开这个让他伤心绝望的地方,远远地离开。
沈默一走出医院,便在人行道上狂奔起来。路人纷纷侧目,眼光各异。
沈默也不理会,继续发疯似地奔跑。人行道,林荫憧憧,茂密的枝杈上,不时地有休闲的鸟儿被沈默沉重的脚步声惊起,惊落了零叮落叶。落叶如只只秋风中的蝴蝶,翻飞在沈默的身后。
漫无目的地狂跑着,横穿马路的时候,好几次险些被车撞到。沈默在马路中央,用一种形似盲人的目光,迷茫地看了看愤怒的司机和紧张的行人。顿了顿,继续往前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沈默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当他看清周围的环境后,整个人一下子瘫软下来,脸色惨白中带青,汗水如瀑布似地流淌下来,全身没一处是干的,湿淋淋的,好象刚被河里打捞上来。
沈默艰难地挪着脚步,准备挪到不远处的情人椅上坐下歇会。谁知,左腿刚迈出,右脚便跟不上了,几下摇晃,沈默如一截枯木,“砰”地倒在了鹅卵石的小道上,失去了知觉。
晕,好晕!从来不知道,这晕的感觉还真好,颤悠悠的,就好象是躺在野餐的林中晃荡的丝网上,又好象是在高空的热气球上……好,真舒服,脑袋里除了那种昏眩的感觉,其它的,什么都没有,大地一片干净……
一股凉凉的,甜甜的液体,慢慢地渗进着了火似的喉间,仁中处,传来的一阵持续的疼痛,沈默一下子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
“好了好了,醒过来了。”
“大家快点散开,让这个小伙子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怎么会好好晕倒?你们看要不要送医院啊?这可不能大意哦。”
沈默慢慢地睁开眼,发现,自已躺在长椅上,四周围着许多大爷大妈,他(她)们正用关切的眼神看着自已,七嘴八舌地交换着彼此的意见。
一位慈眉善目的大妈,穿着一身杏黄色宽松的练功服,正蹲在长椅前,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见沈默醒来,大妈有些歉意地说:“小伙子,把你掐疼了吧?”
沈默摸了摸仁中,感激之情难以言表,他扶着椅背强力地坐了起来,说:“谢谢大妈了,”又环视大家,说:“多谢各位大爷大妈。”
“小伙子,你不要紧吧?”穿练功服的大妈不放心地看着沈默虚弱的样子,将矿泉水递到他的手里:“这里头放有白糖,你多喝点,看样子,你是虚的。”
沈默不忍拂却大妈的一片好意,接过,举起就喝,一气喝下大半瓶。大妈在旁边心疼地叫道:“慢点慢点,慢慢喝。”
沈默羞窘地笑了笑,说:“大妈,您放心,我没事的。刚才大概是跑得太急,跑了太长时间的缘故。现在歇过来了。”
“你这孩子,跑那么急干什么?要是你妈看见你晕倒在路边,那还不得心疼死啊?真不懂事,不知道心疼自已的亲妈!”大妈站了起来,嗔怪了几句,又紧叮了一句:“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真的没问题!”尽管被大妈好一通数落,可沈默感到好温暖,一股暖意流遍了绝望的全身。
“那好,你再坐在这里歇会,我们练去了,”说着,大妈朝大家招了招手,喊了一声:“兄弟姐妹们,开练。”
当大妈和那群生机勃勃的老人们走进不远处的小公园时,沈默才想起,自已竟然忘了问大妈住在那儿,姓甚名谁了。
转念又一想,没关系,大妈想必常在这里缎练,日后感谢,到这里来找她就可以了。
大妈慈眉善目的样子,深深地刻在沈默的脑海里,心的深处!
坐在双人椅上,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致,沈默不知自已为何会跑到这儿来。到这儿来做什么,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会勾起对往昔甜蜜的回忆,都会变成伤心的点点泪痕。
沈默挣扎着,想离开这个地方,他的身子站起来了,可他的心,却在呐喊,不,要在这里,要留在这里。这里留有楚楚的笑靥,这里回响着楚楚的娇笑,这里记录着两人缠绵的缒绻……
沈默无法指挥心离开,只得陡然坐下。
有水的地方,似乎总与情与恋人扯上关系。如,秋水盈盈,指得是恋人望穿秋水的美眸;柔情似水,形容男女之间的情意温柔、缠绵;君住长江头,妾住长江尾,日夜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这几句,更是将男女双方的殷殷相思之情刻画得入木三分……离沈默坐着的地方不到两米处,就是镜面一般澄静的环城河。此时,太阳照在河面上,金光粼粼,一只载着鱼鹰的小船,象一把犁,直直地犁开了一道白白的河沟,只是,小船在前头犁着,后头随即就把河沟给填上了,不留一丝痕迹。鱼鹰被主人赶下河去,在河水里扎了几个猛子就爬上了小船,然后,抖着水,伸长脖子,将无法下咽的小鱼吐出来……
“真奇怪真奇怪,这鱼鹰抓到鱼为什么不吃啊?好傻哦。”一对年轻的情侣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沈默前面的栏杆前,那个倚在男友怀里的女孩,指着,吃吃地笑着。
沈默呆住了,这话,不是楚楚说的吗?她也曾这样说过啊。
“小傻瓜,鱼鹰的脖子上缠着铁丝,它无法吞食战利品。”男孩子将女友越发地搂紧,趁便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吻了一口。
这情景,这话,沈默觉得简直是在复制当初的自已。
沈默的神智,不禁有些迷离了,他一时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是真的,还是自已掉进了回忆中。
裤袋里的手机,响了,响了一遍又一遍。
可沈默没听见,他眼光发直,直勾勾地盯着那对毫无顾忌地渲泻着爱意的情侣。
也许,是响个不停的手机铃声惊动了嘻嘻哈哈的情侣,也许,是沈默痴痴的目光灼疼了他们。反正,那对情侣转过身来,看了看沈默,男孩拥着女孩就快步地离开,仿佛,沈默的身上传递着危险的信号。
情侣相拥着走出老远了,那个女孩回过头来,冲沈默喊道:“喂,电话!”说着,很可爱地做了一个接电话的手势。
沈默这才听见,自已的手机在响,不断歇地响着。
抓出手机,一看,沈默的心,五味杂陈……这个电话,接还是不接?
很想听听她的声音,很想听听她的解释,可是,心里的那股怨气,那股恨意,让沈默的脸上出现了一缕报复的快意……不接,你响吧,尽管响,响爆了手机也不接!
手机突然不响了。
沈默一愣,顿时,一抹悔意流过心头。唉,刚才为什么不接呢,听听她的打算也好啊,哪怕她直接告诉自已,她要继续和东方傲风过下去!
正当沈默在想,自已要不要打过去的时候,手机又响了。但是,不是电话铃声,而是,短信提示音。
打开一看,只有焦灼的两行字:黑狗狗,在哪,为什么不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