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没有说话。
她的手臂被他捏得生疼,她开始挣扎,“放开我,放开我!”她使尽气力奋力挣扎。
直到她使尽所有的气力,直到发觉她无法逃离的他的禁锢,她终于放弃了挣扎……
偌大的海岸,只有海水偶尔敲击海滩所发出的声响,其他时间一片空寂。
数秒后,他阴冷的语调逸出,“很委屈吗?”
她背对他,什么也没有说。
“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他使力一扯,将她的身子揽在怀中,面对面,他的下颚牢牢地顶在她的发丝。
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他说出这些话时牙齿在剧烈颤抖,她的身子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手臂被他反锁,她无法动弹。
他低首望着她,“你觉得我卑鄙,觉得我无耻,你恨我,甚至想着千百万种方式诅咒我……”
“是!”她将视线毫不避忌地投向他。
“但是,你有什么资格?”他几乎自牙缝中迸出这些话。
资格?她反复审问自己这两个字……最后在心底冷冷地笑。“难道我该感谢你夺走了我所有的一切吗?”她毫不客气地讽刺他道。
他松开她,眼眸迸射的是寒冷的光芒,他直直地看着她。
她在他的眸底看到熊熊燃烧的火红,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楚地看到他的怒意……记忆中,他是个喜怒无常的人,他总是一派冷漠、毫无表情,从不轻易在任何人前暴露他的情绪,然而此刻……
忽地,他再次伸手欲揽住她,熟料,她已经有了前一次教训,在前一秒,她逃脱了他的钳制。
她没有再顾及他,而是将他当作陌生人一般,无视他,径直迈开步伐。
他微微抽搐的俊颜显然对她的举措不甚满意……
在她即将离开他的视线之际,他三步并作两步,在她毫无预警的情况下,打横抱起她。
“啊……”身子猛地放空,她着实吓了一跳,待她反应过来后,她开始狠狠地蹬踢,粉捶亦好不留情地捶打在他身上,“季予漠,你疯了吗?快放开我,放开我……”
抱她实在太轻易,因为她几乎没有重量……
他的车停驻在不远处,他不顾她的挣扎强硬将她抛入车厢,他粗鲁的动作令她全身无一处舒适,她火了……
“季予漠,你这个混蛋,变态……”
他径直发动引擎。
她爬起身,嘴里依旧没有停止她的漫骂,并试图阻碍他驾驶。
然,他没有阻止,只是冷冷地扬起嘴角,冷声道,“闭嘴,别逼我将你放在尾箱!”
她怔了,半天没响应。
空气瞬间凝固,车厢内犹如死一般沉寂,她咬着唇恶狠狠地盯着他,最后只能将视线移至窗外。
安聆看着车窗外,他们似乎愈走愈偏,她在黑夜昏暗中的光线中,隐约看到远处郁郁葱葱的树木。
季予漠熟练地转动方向盘,在郊区路上奔驰,黑眸阴暗地掠过她一眼,“你不是一直要要知道真相?今天,我就告诉你!”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冷漠,此刻愈是夹杂着浓烈的怒意。
她没有想过他会带她来墓园。
这是一座私人墓园,园内只有两个干净的衣冠冢,墓碑上刻着深邃的几个大字。
站在他父母的面前,他本是戴着墨镜,此刻,他缓缓摘下,眸子亦直直地盯着墓碑。
她的余光不经意地扫过身旁的他,他俊肄的侧颜异常凝重,强势的黑眸内敛,有种说不出的悲凉。
“为什么带我来这?”她问他。
“我父母在我十岁的时候离开了我……虽然他们只是建筑工地上最卑微的工人,可是他们很恩爱,未来也有大好的年华……我没有想过他们会突然离我而去,我以为意外只是由于工地上的机械故障,但,我没有想过这仅仅只是因为一个人的疏忽……很可笑,一个小小的疏忽却夺走了两条人命!”季予漠一贯强势的脸庞此刻出现少有的脆弱,他的声音较平日愈加低沉,略微有些嘶哑。
她感觉到,此刻,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我没有兴趣知道你的家事。”曾经,她愿意分享他的一切,但,如今她再也不想招惹他……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站在他的身旁,她的心几乎在做着几近窒息的抽痛,她只想快些远离……
“如果我告诉你,制造这小小疏忽的人就是安庆洋——你的父亲,你还会认为这是无关紧要的事吗?”寂静的墓园,他的声音犹如鬼魅般阴冷,狠狠朝向她,他一字一句道。
她被他的样子倏然吓坏,后退一步,她开始思考他的言辞,最后蹙起眉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那我就解释给你听!十年前,我的父母是安氏集团的两名建筑工人……”他每说一个字便犹如倾尽全身的气力,字字犀利。
她的心在听见他最后的指控后,开始奋力摇首,“你怎么能将所有的错怪罪在我父亲身上?我父亲并不是有意的……”
“如果这仅仅只是一个疏忽,我只会记恨安庆洋一生而不会做出实质报复,但,事实却不仅仅只是那样……”他凝视着父母墓碑上灿烂的结婚照,愤怒地低喃,“没有人知道,我父母遭遇意外时奄奄一息,但他们仍有求生的欲wang,医院虽没说他们什么时候能够醒来,但亦没有直接宣布他们死亡……他们在医院昏迷了三天后,由于我没有经济能力维持,我只好去乞求安庆洋为这个‘疏忽’付出代价……然而,当我跪在安氏集团大门前三天三夜,以为自己能够等来了有钱人的赔偿时,你的母亲——徐青意,却以鄙夷的语气喝斥我离去,她告诉我,我的父母不过是两条贱命,自有保险公司处理,安家没有任何责任……”
从那一刻开始,他发誓,他的世界便不再会有软弱的季予漠……
他的性情由此改变,他不再对这个世界充满幻想,自此变得沉默寡言……十年的塑造令他好似换了一个人,即便高傲地站在安氏夫妇面前,安氏夫妇仍旧无法认出他即使十年前的那个卑微小子!
“我妈咪不会这么说的……”安聆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连连摇首不敢置信。
“这件事你可以去问你们家的资深管家王妈……只是,你们安家上下习惯以虚伪示人,也许王妈会继续帮安家隐瞒这件事!”他鄙夷嫌弃地说道。
“爹地妈咪不是这种人,他们为慈善做了许多事,他们绝对不会犯下错误而坐视不理……”此刻,她又气又急,声音忍不住哽咽。
安聆一再为安家辩白,令季予漠愈加生气。
于是他冰冷道,“索性我已经还给安家所有的一切,你该庆幸,你还活着!”说完,他不再理会她,径直离开墓园。
“季予漠……”她追上他。
冷冽的俊颜微皱。
“所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安家吗?”她瞪大双瞳,声音略带颤抖。
季予漠冷冷嗤道,“是又如何?”他不惧怕承认任何事,因为这本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她直直地盯着他看,蓦地,她冲上前挥舞起拳头,“所以,你与同样恨安家的冰曦联合起来伤害我的父母?季予漠,你怎么可以这么做,怎么可以怎么做……爹地妈咪是那么看重你,你怎么能够如此冷血?”她的拳头被他冷冷地擒住,她依旧没有停下动作,此刻,眼泪在她的眼眶肆意夺出,她再也无法顾忌尊严,她哭喊着,“如果一开始你只是为报复而来,既然伤害了我,为什么还要夺走我的父母,这一切难道还不够吗?你究竟想要怎样?”最后,她蹲在地上,放肆大哭。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看着她眼瞳中无法抑制的泪水,他的心竟有一丝疼。
脑中无意间回忆起,她曾经在他面前信誓旦旦地告之他,她不会爱上他……
自从她亲口向他道出那三个字后,她变了……她开始习惯他的存在,习惯在他面前撒娇,习惯他所做的一切,并为他的宠溺而露出天真的笑……
那时候的他,偶尔也会分不清现实,以为他的确能够照顾她一生……
她依旧无助地在他的面前细声抽泣。
他脑中的画面再次转向曾经,她以哀求的目光希冀他留下他们的孩子……
记忆中,只有那一刻,还有此刻,他在她的眼中看到她的软弱……
但,这是她出生于安家所必须承受的痛,他不肯能会将任何承诺兑现……
蓦地,他疏离的眸子扫了她一眼,继而迈开步伐。
她的耳畔传来琐碎的脚步声,她抬起朦胧的视线。
视线中只有他高大的背影,他离她愈来愈远,她本能地站起身。
终于,他宽大的身躯完全消失在她面前。
空寂的墓园只有偶尔吹过的微风传来沙沙声响,她知道,他丢下她,一个人走了……
脑海中不断闪过的片段是他的指责,他的冷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