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不相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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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谈判破裂

里长带着丽娘直接走到街尾,外面又是一条小街,但相对来说,此处的人流比陆家那院子着实要少得多,勉强是个合适谈话的角落。

“姑娘说吧,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我是汝王妃的婢女,那天随王妃一起过来。”

“哦,我说你怎么有点眼熟呢,对对,当时站在王妃身后的两个丫头中的一个吧?”经丽娘提醒,里长的记忆之闸打开了。

“是的,我这次过来就是想请您做个中人,把这案子给了结了。”

“要我做中人可以,可我也不能拍着胸脯说陆家一定会听。”

“这我知道,但是我总要试一试,我们表少爷不懂事,非要把王妃给搅进来,以为有王妃撑腰他就无所顾忌,可他也不想想,王妃毕竟是皇亲,上头有皇上和太后管着,王妃是心疼弟弟,她是好心,哪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事闹大了的确对谁都不好,可是陆家闺女也不能白死了哇,人家养大一个闺女也不容易。”

“是,您说的我都懂,所以……”丽娘掂了掂手里的银两包,里面哗啦啦一阵响,“我们不求别的,那方兴艾凌虐陆家闺女是他的事,该怎么判自有官府定夺,只要陆爹爹别再递状子状告王妃就行。”

看着丽娘手中那个手巾包起来的小包袱,里长摸摸下巴,琢磨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行,这事我帮你从中间说说,但我还是那句话,陆家不应我就没办法了。”

“没关系没关系,谢谢里长帮忙。”丽娘稍稍松了松包袱结,挖出来一块一指宽的小银锞子塞到里长手里,“有劳里长多费些口水,这个喝酒不够,买饭不饱,权且买杯茶解解渴。”

银子一入手,里长就迅速的掖入了腰带中,然后带着丽娘重回陆家租住的那个大杂院。

吊丧的人依然进进出出,厅堂里人满为患,里长叫起陆大婶让她找个房间谈些事,于是陆大婶把里长和丽娘带到了她和老伴睡的屋子。

其实这西厢房就三间房间,都是陆家租住,除了正中的厅堂,两个儿子睡南房,陆家二老带着女儿睡北房,冬天再冷的天,女儿的床都只是用两条板凳架起来的临时床铺,晚上铺白天收。

看着墙角摆放着的女儿用来铺床的条凳和几块木板,陆大婶止不住的抽泣。

“陆婶,这姑娘是王妃的婢女,来跟你谈谈的。”

“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我女儿就是被你们那个王妃逼着嫁的,你们不是人呐,用权势逼迫良家妇女卖身做妾,最后还逼死了人。我可怜的女儿啊,看到你那一身青紫娘的心都碎了啊!”陆大婶一下跪坐到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别哭了,陆婶,人家这不是来找你谈来了么,人死不能复生,您千万保重身体啊。”里长从旁安慰。

“陆婶,我这次是诚心来跟你们私了,这事既然已经出了我们也不会不认账,王妃今天知道这事后也很震惊,派了我来给你们送点钱,希望你们能早日从悲痛中走出来。”说着,丽娘那把一包银子放到陆家大婶的腿上。

十多两的银子其实挺有份量,可那陆大婶情绪正激动,不管不顾的竟然抓起那包银子狠狠的扔了出去,撞到炕角,包袱散开,银块散了一地。

“我女儿都没了,谁稀罕你家银子,我们穷苦人家收不起,要赔就让你家王妃赔我女儿的命来!”

“哎,陆婶,怎么这么说呢,这不是为难人么,王妃是诚心来跟你谈的,我们民不与官斗啊,这事闹开了对谁都不好不是?”里长喝斥陆家大婶说话不当心,他走到炕边捡回银块重新用手巾包好,拿回来放到陆婶身旁。

“收着吧,姓方的那家伙自有官府定夺,这是王妃的一点心意,不跟那姓方的瓜葛,小小走了,可日子总要过下去嘛,有了这钱,你两儿子也能讨上媳妇,还能租个更宽敞的院子一家人住不是?”

“我说了不稀罕不稀罕!姓方的来了几趟我们家都没答应,要不是那个什么王妃跑来,我家小小哪会这么命苦哟~~!”陆婶抓起手边的银子又扔了出去,正好扔向丽娘的方向,被丽娘半路拦截抄在了手里。

“算了,陆婶你好好休息吧,里长,陆叔在吗?要不我跟陆叔谈谈?”

“陆大还没回来,可能还在路上,要不你跟陆家两个儿子谈谈?”

“也好,请里长引见。”

里长领着丽娘往外走,坐在地上的陆婶猛地一跃而起,从后面赶上来,猛力拨开走在前头的丽娘和里长,抢先跑到外屋,往门槛上一跪,再把头发扯得乱七八糟,使劲一吸气,接着放声就号了起来。

“快来看哟,要逼死人哟,黑了天哟,官府花钱买人命哟,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死得好冤呐,娘没用,不能给你申冤呐!娘可怜的女儿啊……”

陆大婶实在号得凄厉,就差在地上打滚,好像化身为厉鬼的是她。院中的街坊邻居们立刻围了上来,纷纷指责官府无良,案子还没判呢就开始花钱销灾,现在这么积极早干什么去了,有钱有势有什么了不起的,平民百姓的命也是命,不能这么便宜他们。

见此情景,丽娘知道再呆下去无济于事,她怀抱着银包从大门边边跨了出去,不敢再碰这么疯癫样的陆婶,但又不甘心白走这么一趟,眼睛一转,看到了陆家那两个儿子,于是她又走到他俩跟前。

无视对方怒瞪着自己的通红眼睛,丽娘故意掂掂怀里的银子,又是一阵哗啦啦声,轻轻的留下一句,“姓方的怎么判不关我事,可只要你们不怕王妃牵扯进去,我保证事后给你们俩兄弟安排个好工作,让你们有钱能娶上媳妇。好好考虑一下吧。”

说完,丽娘围观群众骂骂咧咧声和愤怒的目光中,强穿人墙,从容淡定的走出了陆家大门。

走出街口,坐上马车,直接回府。

由西后院进入王府,丽娘跳下车就直奔后殿正堂。听到丽娘回来的声音,汝王妃赶紧把她叫进房去询问详情。

丽娘把怀中那包银锞子放到房中圆桌上,先向王妃告罪,私自去了德歆隆向大管家报告了此事,并支取了一些银两想与陆家私了,可惜白跑一趟,无法坐下来好好说话,而更要命的是在府衙堂上,原告和表少爷都说了不利于王妃的话,现在看来,如果原告还是不依不饶的话,汝王府很有可能要被牵涉进案子中。

“兴艾是举人,官府怎么会把他收监?”

“这大概是因为这陆氏死状可怕,上吊时穿着过门时的嫁衣,婢子私下去后堂见了府尹,府尹说仵作验尸时,发现陆氏全身布满青紫伤痕,而且就是这两天留下的,显然是不堪凌虐这才自杀。”

汝王妃这下吃惊不小,“怎么会这样?当真是兴艾做的?”

“娘娘,陆氏是表少爷新纳的小妾,我们上午刚走,他下午就接走了人,才两个晚上而已,陆氏满身伤痕总不可能是她家人弄的吧?”

“这怎么可能呢?兴艾怎么会是这么残暴的人?不会,绝对不会。”

“娘娘,表少爷和我们来往并不密切,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在外面过得是怎样的生活,您又怎知他还是您记忆中的那个表少爷呢?”

王妃低头沉思不语,秋菊却不满丽娘刚才的语气,给王妃打起抱不平来,“丽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表少爷就是表少爷呗,不过是个妾,最多罚点钱就是了。”

“秋菊,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陆氏死的时候穿着一身红衣,难道你不知道这表示什么意思?现在街坊邻居都怕陆氏回魂夜那天回来有仇报仇、有冤报冤,陆家那边的邻居街坊无论男女老少都来上香,表少爷会被抓进官府就是他家附近邻居报的官,陆氏会做表少爷的妾是娘娘出的面。现在多少人都为了陆氏的冤魂忐忑不安,你居然还说不要紧?”

秋菊不吭声了,脑子里下意识的想到一个身穿红衣、长发飘飘、脚不沾地、面目不清的女子在空中飘来飘去,顿时全身起遍鸡皮疙瘩。

“小姐,这可怎么办呐,要是那个陆氏来找咱们怎么办呐?”秋菊害怕得缩到王妃身后,只敢伸个脑袋跟王妃说话。

汝王妃被秋菊给弄得从沉思中惊醒出来,睖了秋菊一眼,又扭头看着丽娘,“你觉得陆家会不会把我们王府给牵扯进去?”

“难说,大概五五分吧,也或者是我们给的钱不够?”

王妃看了看桌上的那包银子,觉得丽娘说得有点道理,“也对,女儿嫁了就是男方家的人,再伤心也有限,我看他们现在的心情恐怕是恐惧大过悲痛,这时候去跟他们谈,不同意也在所难免,要不过几天再说?不过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是很有诚意谈的。”

“娘娘,婢子先告个罪,婢女在离开陆家时,跟陆家的两个儿子说,如果这事能顺利解决不把汝王府牵扯进去的话,我会请王爷给他们安排个工作,让他们有钱能娶上媳妇。”

王妃听完,立刻喜上眉梢,“哎呀,丽娘,你做得对呀。我们那天明明听到陆大跟女儿说,她去做妾,两个兄长就能有钱娶媳妇。好,很好,丽娘做得好,给了他们一个希望,又不至于陷我们于被动,这事要解决估计不难,就是钱多少的事罢了。”

“是的,娘娘,婢子也是这么以为,可婢子还是隐隐有些担心,京兆府衙那是什么地方,朝廷大员又都是什么人物,上午发生的事,到现在为止谁知道有没有人听到些什么,要是有人从中做点什么文章,随随便便参上一本,令尊李大人恐怕也要被人耻笑几句了。”

王妃刚刚还高高扬起的眉毛转眼就耷拉了下去,赔钱不怕,怕的就是有人抓到这个机会给人小鞋穿,虽然不会造成实质伤害,却定会让人像吞了只苍蝇一样噎得慌。

“糟了糟了,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早知道就不给兴艾跑这趟腿,反倒没这事了。”

“娘娘,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给李大人送信吧,让他好有个准备,免得他要是让人挤兑几句还不知道怎么还口。”

王妃听从丽娘建议,让人拿来纸笔立刻给自己父亲写了封短信送去李府,之后不久汝王提前从店里回来,夫妇二人立刻关上房门商量对策。

王妃不住地自责,说自己根本没想到表弟方兴艾会做出这么禽兽不如的事来,她当初只是心疼表弟长年离家求学身边是需要个女人照顾生活起居这才亲自出面,要是苦主不肯罢休,不光要连累王府,还可能要连累到李府,政敌肯定要抓住这次机会给个小鞋穿穿。再加上本来皇上对王爷们的事就警惕,要是有谁捅给皇上知道了,还不知道皇上会怎么想呢。

汝王下意识的往房门瞟了一眼,王妃刚才说到皇上让他一下想到了外面的丽娘,心里笃定这事一定会有人报告给皇上,一时胸口哽着一口气,上又上不来,下又下不去,着实难受。

“算了,不要想那么多了,朝堂上从来只有落井下石,你既然已给你爹送了信,就不要再多想了,还是准备一笔钱赔给苦主吧。”

“那皇上那里呢?如果我爹被人在朝上告了,皇上肯定要过问的呀。”

“那样的话,我们就只有皮绷紧点,认罚喽。”

“就……就只能这样了?”

“不然还能怎样?两瓣嘴唇上下一碰,死人都能说活了,我又不在朝,别人想怎么踩不就怎么踩,反正只要顶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踩得再厉害皇上都不会吭声。”

“这可怎么办呐,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以后肯定不能再进宫去看孩子了,太后肯定知道皇后那的孩子是我们的,要是……”

“是啊,还有太后那一关呢。”

王妃深皱着眉头,心内焦急万分。

片刻静默后,王妃再度开口,“兴艾现在被收监,我们要不要派个人去看看他?另外要不要给他请个讼师?他只会读书,哪里懂得律法,更别提和人辩论。”

“看他?这事要不是他弄出来的我们至于这么被动?让他在里面好好呆着吧!还讼师呢,留着那钱赔苦主吧。”汝王对方兴艾一丁点同情都没有,只有着恼。

王妃再次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