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眼睛一亮,拍手笑道:“哎呀,房谋杜断,果然名不虚传啊!我刚刚在殿里一边议事,心里就一边琢磨着,该出个什么样的题目,可终也是没想到个好的出来。想到的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和时事扯不上边儿。可没想到这刚一出宫,房兄只一句话,就提醒了我,这个题目好啊,属于全新的题目,半点都让那些士子们猜不到!”
褚遂良却道:“房兄,你怎么想起这件事来了,可是被那王平安给刺激到了?”
房玄龄嘿然道:“小小一个士子,还刺激不到老夫,只是他在诗文会上,表现得太过亮眼,所以回家后,我特地查了一下他,结果发现那个赈灾新法,竟是他提出来的!说来惭愧,以前我竟没有怎么留意!”
长孙无忌也道:“以前我也没怎么在意。不过这个新法,确实是挺好,而且经过徐州一地的证明,是完全可用的!”
褚遂良嗯了声,道:“这便是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了。大唐宰相,果然肚子里面,是能够撑船的!”
房玄龄被他说的哭笑不得,气道:“又来打趣,一个少年人,能和我结下什么仇怨,真是岂有此理!”
三人又向前走,长孙无忌忽道:“光一个题目不行啊,得有备选题目才成。房兄,你快快再想一个出来,咱们今天就将这件事敲定,免得夜长梦多,那李恪再出什么馊主意,万一被皇上采纳,那改起来可就困难了!”
一提李恪,房玄龄顿时就没声了,褚遂良也默然不语,谁也不愿意再出主意。皇家的事,父子关系,舅甥关系,都和他们没关系,可是犯不着去得罪其中的谁!
一直走到尚书省门口,三人都没再想出备选题目来,长孙无忌颇感失望,道:“那咱们再想想吧,这事着急也不成,越着急,越想不出来!”
三人进了衙门,各忙各的去了。
王平安骑着白龙马,溜溜达达,来到了兴道坊,打马进了坊门,心中便喝了声采,就见这兴道坊,街道宽敞,两边房屋高大宏伟,尽是富豪人家的住宅,比新昌坊不知漂亮整齐了多少倍,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聚集的里坊!
走出二十来丈远,他竟然连一个行人都没碰上,由于街道两旁尽是高墙大院,并无店铺,也无沿街叫卖的小贩,竟是空空荡荡,除了他自己之外,再无旁人!
王平安心想:“这和现代的高级别墅区差不多啊,闹市之中,硬生生的开辟出一个幽静之所,这里的房价定是高得离谱儿!”
又走了片刻,待拐过一个街角,他顿时笑了,不用找谁打听,长孙无忌的国公府必定就在这里!
只不过拐了个弯,眼前景象便大大的不同,就见一座大宅之前,满满地排了好几溜的车马,足足有三百来人等在门口,而这三百来号人,有的靠在马车上,有的满地乱溜,干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大声说话的。门口人虽多,却并不吵闹!
王平安远远地下了白龙马,牵着马来到队前,抬头看了看,就见门上有匾额,红底金字写的乃是齐国公府。这就对了,这就是长孙无忌的府第。
他将白龙马栓在了马桩之上,走上台阶,见大门开着,大门两边,各坐着四个家丁,他上前问道:“各位管家,下官想求见长孙大人……是不是得排队啊?”
一个家丁站起身来,态度倒是很不错,陪笑脸道:“敢问这位大人,你是有私事找,还是公事?”
王平安忙道:“是公事!”
这家丁又道:“公事不用在门外排,请进院里等候。这位大人,您可带了名帖?”说着,将手伸了过来。
王平安一皱眉,摇头道:“来得匆忙,忘记带名帖了……”
话还没说完,这家丁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消失了,道:“那还是私事啊,请您到后面排队去吧!”说着,又坐回到了马扎上。
王平安大感尴尬,心想:“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当,我堂堂代太医令,竟然还要看你一个下人的脸色!”
宰相家中七品官,而他自己是几品,到现在还没定呢,再说也犯不着和这家丁一般见识,他笑了笑,转身就要下台阶,等就等呗,大不了这回事情解决,他以后再不登门,来找这没趣了!
这台阶还没下去呢,就听里面有人喝道:“陶老倌儿,你好大的胆子啊,竟然敢和我家夫人,说这等不吉利的话!身为太医丞,看不好小公子的病,你还当什么太医,赶紧告老还乡,回家抱孩子去吧!”
王平安一愣,太医丞陶老倌儿,可是陶巨东,他怎么跑到长孙无忌家里来了?回头顺着大门,向里面一看,就见一个四十来岁的仆妇,站在正堂的台阶上,双腿分开,一手叉腰,一手抬起,标准的茶壶式,正用手指比比划划地指点着一人,高声斥喝着。
而被指点的人不是别个,竟然便是陶巨东,不光有他,台阶下还站着好几个白胡子老头儿,都是太医署的太医,他们的样子相当狼狈,好象是刚刚被人从屋里推出来的样子!
陶巨东满头是汗,道:“管家婆婆,你这是说得哪里话来,刚才夫人问下官,下官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哪有说不吉利的话……”
王平安站在门外,叫道:“陶大人,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陶巨东听到他的喊声,连忙回头,一见他站在门口,叫道:“平安大人,你怎么才来啊?”连跑带颠地跑了过来。
他一出来,门口的家丁一起站起身来,虽然他们都看到管家婆,在斥责陶巨东了,但他们的态度依旧恭敬,一起躬身叫了声陶大人,刚才和王平安说话的那个家丁道:“怎么,陶大人你认识这位大人?”他指了指王平安。
陶巨东道:“当然认识,这位便是我们太医署新上任的太医令,王平安,王大人啊!”一边说,一边将王平安拉到一边,小声道:“平安大人,你怎么才来啊,我们都以为你早来了呢!”
王平安道:“半路上有点事,耽搁了一会儿。你们怎么也来了,可是府里有病人?”
陶巨东叹了口气,向左右看了看,这才道:“是长孙家的小公子有了点意外,也说不上是有病,还是中了邪,反正就是不肯穿衣服,还碰不得,一碰就哇哇哭……”他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长孙无忌有个小儿子,这个儿子并非是长孙夫人所生。有一次长孙无忌也不知是喝多了,还是怎么着,反正就让家里的一个婢女怀上孩子了,为尊者讳,这事谁也不敢乱说,但这孩子确定就是长孙无忌的没错。婢女生完孩子后,就消失了,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怎么给打发走了,反正孩子生下来就没了亲娘,由长孙夫人亲自抚养,对外就说是她生的。为了防止外人说闲话,长孙夫人对他是非常的溺爱,超乎对其亲生的子女。
这孩子今年只有四岁,平常很是顽劣,喜欢到花园里玩。三天前,这孩子在花园里的荷花池边,睡了个午觉,天气热,他就穿了个短裤,小孩子穿这个倒也无所谓。可他醒来后就哭闹不止,不肯穿衣服,一个劲地说身上疼,还不躺下,只能站着!
宰相府里人口众多,本就有家医,家医给小公子看了看,说没病,什么病也没有。长孙无忌也没当回事,他整天忙得要命,哪有心情去管小孩子的哭闹,单纯地以为他是不听话。小孩子乱哭乱闹的,不是很正常么,所以长孙夫人也没当回事,孩子一哭,几巴掌拍过去,就能让他老实一会儿!
可两天时间过去了,这孩子仍旧哭闹,不肯穿衣服,硬给他穿上,几巴掌拍老实了,过一会儿他就还往下脱,接着哭闹,嗓子都哭哑了。家医连着给他看了好几次,确定这孩子并没有病!
没病,还这么闹,那就是中邪了啊!
趁长孙无忌没在家,长孙夫人便叫人请来了神婆,跳了一通神曲,唱了好几首神歌,结果真的抓住了鬼,这鬼在一张白纸上显了真身,是个红色的无常鬼!抓住作祟的鬼了,照道理来讲,这不就皆大欢喜了嘛!
可鬼抓住了,这孩子仍旧哭闹不止,这下子神婆也没招了,便说有可能不止是一个鬼,可能还有妖,是荷花妖,她法力不够,没法降服!
长孙夫人一怒之下,便叫人去太医署,让太医来看看,如果确定不是病,那她就要请法力高深的得道高僧来了,用《金刚经》来驱赶邪妖!
长孙家的人到了太医署一说,陶巨东挺高兴,正好王平安也要去,他们能在宰相府里见面,说不定看完了病,还能一起去喝点小酒啥的,这不挺好嘛!
可到了长孙府,却发现王平安还没来呢。他们给小公子看了病后,发现小公子什么病也没有,就是哭得有些严重,把嗓子哭坏了。太医都是看病的,可没病,那就什么看不出来!
陶巨东说完前因后果,忽道:“平安大人,听说你擅长捉妖,曾捉了一个木妖呀,还是啥的女妖。你说那荷花妖,也应该是个女的吧?”
王平安一瞪眼睛,喝道:“打住,不要乱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