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夫人说完这句话,就要从床榻上站起,旁边的丫环连忙伸手相搀,作势将她扶了起来。
长孙夫人冲王平安道:“老身的幼子便在屏风之后,咱们一起去看看他吧!”冲王平安摆了摆手,示意他跟自己走。
王平安连忙跟在她的身后,绕过床榻后的巨大屏风,走向后堂。陶巨东和太医们,也都跟了上来,而那些原本跪在地上的神婆和神棍,竟然也都爬了起来,满脸兴奋地,颠颠地跟在后面,也来到了屏风之后。
转到屏风之后,王平安立时便皱起眉头。后堂无风,门窗都关着,屋里的墙角,放着好几大盆冰,想必是用来降温的。
一个四五岁的小胖孩,站在地当间,身前放着一只木墩,他双手就扶在木墩上,不停地打着瞌睡。小胖孩的身上没有穿衣服,只是下半身穿着条裤衩儿,旁边有小丫环在照看他。
长孙夫人道:“这孩子的身上不能碰,一碰就疼,他就哭得厉害,没法给他洗澡,也没法穿衣,连床上都不能躺着。”
顿了顿,长孙夫人现出几丝疲倦,又道:“屋里甚至不能有风,风一吹到他,他也会喊疼,不停地哭闹。这两天老身为了照顾他,夜夜无法成眠,着实疲惫得很。”
王平安哦了声,轻轻走到小胖孩的跟前,用手指轻轻一捅他,道:“小公子,醒醒,别睡啦!”
小胖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看王平安,又把眼睛闭上了,接着打瞌睡,想来他没法往床上躺,这两天没睡好觉,所以才会站着打瞌睡。
王平安伸手轻轻捏在小胖孩的手腕上,号起脉来,小胖孩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乖得很,不象别人说的那样,碰不得,一碰就喊疼。
号了片刻,王平安摇摇头,心想:“没睡好觉,哭得多,吃的少,这些小毛病都是后出现的,不是病因。可除了这些,他也没有别的毛病啊!”
转过头,看向陶巨东他们,太医们一起摊开手,谁都说不出病因来。他们和王平安一样,根本就看不出毛病来,而且他们现在都知道了,太医令大人也是啥也没看出来!
长孙夫人问道:“你可看出了什么,是天热上火吗?”
王平安摇头道:“不象,小公子其实没有什么病……”
话没说完,那些站在后面的神婆和神棍一起得意起来,他们刚刚被仆妇们狠狠地臭骂了一顿,现在王平安一到,说小公子没什么病,他们立时也有了主心骨儿,大圣安说没病,那就是没病,绝对错不了!
领头的神婆道:“对,小公子根本就没有病,就是撞了邪,只不过那荷花妖太过厉害,而且不止一个,我们法术粗浅,实不能将之擒获,还得大圣安你亲自出手才行啊!”
太医们登时都转过头去,对说话的神婆怒目而视,堂堂太医署的长官,岂能和你们这些神神叨叨的人相提并论!
长孙夫人又问道:“那可是真的中了邪,被妖魔所扰?”她脸色露出苦闷之色,道:“我儿如此幼小,妖魔附他之身,又能得到什么,难不成妖魔鬼怪,也会图人间的富贵生活不成?”
王平安忙道:“夫人莫要着急,世上哪有妖魔……世上妖魔精怪很多,凡人哪能知道他们所想,不过看情况,小公子应该不会是中了邪,定是有其它原因!”
神婆和神棍们立时都急了,齐声道:“大圣安爷爷,你怎么如此说,这岂不是要砸……”一起说,一起停,但意思很明显了,你这么个说法儿,岂不是要砸大家的饭碗嘛。长孙家多有钱呢,在他家敲一笔,足够大家吃上半年的!
王平安不理他们,又伸手去捏小胖孩的脖颈,想再好好检查一下,到底是什么毛病。可他的手刚一碰到小胖孩的脖子,小胖孩立即叫了起来,睁眼叫道:“疼!”嘴巴一扁,看样子又要哭闹起来。
丫环们顿时忙成一团,有的拿起拨浪鼓,有的拿起水果,便要哄他!
王平安心中一动,如此看来,病当在体表,他仔细地看着小胖孩的皮肤,却没发现什么,肉眼很难看出什么毛病来。伸出食指,轻轻在小胖孩的皮肤上刮了刮。
随着他手指的这么一刮,小胖孩立时哭闹起来,嘴里不停地喊着:“疼,疼,娘,我疼!”
长孙夫人赶紧蹲下身子,抱也不敢抱,拍也不敢拍,满脸苦涩地道:“我的儿啊,你可不要叫了,你一叫,娘的心都要碎了!”
孩子不是她亲生的,她怕别人说闲话,损了她慈母的形象,所以加倍的溺爱这个孩子,养的时间久了,便当成了亲生的一般,由做做样子,变成了真心疼爱。看他哭闹,她倒是真心难过,并非作伪!
王平安却道:“查到原因了,病在体表,但是……但是从症状上,却看不出来是什么病!”
太医们一起点头,他们当然也都知道,病在体表,可究竟是什么病,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了,毫无表症啊!
王平安想了想,他看病要比别的医生仔细得多,这也是为什么同样的病,别人看不好,他却能看得好的重要原因之一!
他道:“夫人,可否带我去花园看看,就是前日小公子睡午觉的地方?我听陶大人说,小公子得病,就是在那日睡过午觉之后。”
长孙夫人道:“陶大人没有说错,都是我们刚刚告诉他的!”叹了口气,道:“老身亲自带你们去吧,早点找到原因,也好早点消停。”
她当先出了后堂,王平安紧跟其后,太医们也都跟着,而那群神界高手,则象大尾巴似的,巴巴的也跟在后面,跟着去看妖魔附体的现场!
长孙府的后花园极大,占地极广,怕不得有三十来亩地,园内小桥流水,假山花木,应有尽有。园东有一池塘,池边有几棵大柳树,郁郁葱葱,枝条垂地,象几个大帐篷似的,绿色的枝条,随着微风,轻轻摆动,而大柳树前面的水上,养着无数的荷花,景色煞是迷人!
来到柳树旁边,长孙夫人道:“前日我儿便是躺在树下午睡,醒来后就感不适了!”
王平安还没说话,后面的神婆就忍耐不住了,跳过来道:“大圣安爷爷,你看这池中的荷花,长得多么茂盛,这些荷花吸食水中的阴气,感受日月精华,最是容易生成妖精,据说荷花妖比牡丹妖,更是厉害,最喜吸食男人的阳气,小公子定是被……”
王平安气道:“莫要胡说,花妖吸食阳气,纯属无稽之谈,就算要吸,也要吸成年男子的阳气,吸小孩的做什么!”
他不接话还好,他一接话,神婆立时精神起来,道:“大圣安爷爷,那荷花妖我们抓到了啊,只是估计不止一个,所以小公子的病还没有完全好!”
说着,这神婆从怀中取出一张白纸来,举着给王平安看,就见纸上有个淡淡的影像,很是狰狞,但却看不出是个啥妖怪,说它是荷花妖也成,说它是野猪妖,也不算太离谱儿!
王平安哼了一声,道:“是你自己事先准备好的吧,竟还好意思拿给我看!”正想戳穿神婆骗人的把戏,可那神婆微微一怔之后,竟抽了她自己一个嘴巴。
神婆叫道:“老婆子糊涂了,竟然在大圣安爷爷的跟前显摆,老婆子就算再能咯,也能咯不过爷爷你去啊!”
王平安气得一甩袖子,真是岂有此理,这神婆是属孙猴子的,给她根杆儿,她就能顺着往上爬!
不再答理她,王平安挑开绿柳枝条,向里面看去,就见枝条之内,放着一张小小的矮脚木床,上面铺着一张竹块编成的凉席,还有一个小小的竹枕,看来就是小公子睡午觉的地方。
小床周围柳枝垂地,犹如帘子,睡在其中,又可以躲太阳,风又不大,当真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王平安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就见光滑的竹块上面,有一层淡淡的灰尘,而灰尘的里面,夹杂着不少极细小极细小的毛毛!
这时,后面的那神婆竟然又叫了起来,大惊小怪地道:“老婆子知道啦,剩下的那个妖精定是柳树妖!柳树乃是四大鬼树之一,可以聚集阴魂啊,老婆子法力低浅,只抓得住荷花妖,却抓不住柳树妖!大圣安爷爷,这事儿还真得你出手才行!”
王平安抬起头,对长孙夫人道:“夫人,能不能让她安静一会儿,她打扰到我了!”
长孙夫人立即一挥手,道:“来啊,把她的嘴堵上!”
仆人立即折下根柳条,塞到神婆的嘴里,道:“叼着,要是掉了,就把你扔到池塘里去!”
神婆很委屈地叼起柳条,余下的神婆和神棍却都挺高兴,心中都想:“让你嘴欠,大圣安爷爷正在捉拿妖精,你竟然一再插嘴,不好好学习,毫无上进之心!咱们能有幸看大圣安爷爷捉妖,这是多大的福气,正好能学上几手,以后再有人请咱们去捉妖,只要咱们说是大圣安爷爷的亲传弟子,那价钱还不得往上翻个几番,吃香的喝辣的,绝非难事!”
王平安又将身子俯低,让视线与竹块保持平行,仔仔细细地去观察那些灰尘中的毛毛,看了片刻,他站起身来,拉过一根柳树的枝条,举到眼前看了看。
他转过头,冲长孙夫人,道:“病因找到了,就出在这柳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