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听他说出“宁得罪十个君子,莫要得罪一个小人”的话,笑着摇头道:“大哥,你大道理讲得挺顺,可办起事来,却是完全两个样。你说你不想得罪小人,可昨晚却得罪了两百多人啊!小弟可以担保,他们全是小人,一个君子都没有,至少如咱们兄弟这样,坦坦荡荡地君子,就肯定一个都没有!”
王平安哈哈一笑,拍了拍口袋,道:“兄弟,你这话说得不错,大哥我绝对是个君子,所以我明知他们肯定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可我还是要对他们好,让他们羞愧,让他们学一学,什么是做人的道理。这就叫以德报怨!”
狄仁杰饱读诗书,以德报怨,这是圣人孔子的话,他岂不知之理!他摇头道:“大哥,莫要断章取义,孔老夫子性烈如火,他说这句话时,可是有下文的!”
以德报怨这句话要是说完整,应该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孔子可没教人要用恩德来回报仇怨,那是后世酸丁,在解释论语时,故意断章取义,歪曲原意。
别人用恩德待你,你便用恩德回报,别人如果用仇怨待你,别客气,一砖头飞过去,打他个满脸开花,这才是孔子的原意!
王平安笑道:“孔圣人性烈如火,可你大哥我却是性格温和,所以拍人板砖的事,我是不做的!”
狄仁杰摇了摇头,道:“该拍板砖,就得拍他个狠的,岂有客气之理。大哥,我看你还是没把圣人的书读透啊,做人,岂可窝窝囊囊的,当快意恩仇才对!”
王平安走出屋去,道:“可你大哥我,就喜欢窝窝囊囊地活着!”来到前院,叫欧阳利牵过白龙马,上马出寺,赶去吏部。
一路无话,消停得很,再没人跑出来求他当知己,路上顺畅,不多时便到了吏部衙门。来到门口,翻身下马,早有衙役迎上,将白龙马栓在门前的桩上,又有人引他进到了二堂,这里是专供官员报备官身的地方。
一位姓刘的主事为他办理手续,一切顺利,除了官印要现去铸造之外,其余的不多会功夫,就全都办好了,还发给王平安一套四品的武将官服,唐朝的伯爵是正四品上的品阶,以后王平安便可以穿这套官服了。
刘主事笑道:“王爵爷,这报备官身的事儿,也就差不多了,至于官印,那就得等几天了,等一铸好,下官就给您送去。除了官印之外,您还要不要一方小印,比如刻上‘世镇折柳’这一类的话,以您的品阶,是可以用银质私印的。”
王平安道:“好啊,那就辛苦了刘主事了,那官印是朝廷拿钱,这私印就得我自己掏钱了吧?这样吧,打制小印的钱,我翻番给你,请你务必好生监督,让工匠把银印打得精致一些!”
刘主事大喜,就算不翻番,他都有赚头,何况翻番。他笑道:“早闻王爵爷为人豪爽,最喜欢交朋友,原本下官不信,可今日一见,竟是与传闻半点不假!”
王平安呵呵两声,道:“我喜欢交朋友,这点确是不假。不瞒刘大人,就在昨天还有两百多名士子,跑到我的住处,求我当他们的知己呢!”
刘主事心想:“这么多人求你当知己,确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可这事你和我吏部说,却是没什么用的,你得去和礼部说才行啊,管批考卷的事,又不是我们吏部管的!”
他心里不想听王平安的炫耀,可嘴上却道:“哎呀,王爵爷如此受士子们的推崇,实是可喜可贺啊!王爵爷,你可是长安第一才子,要是有闲暇时间,确实得好好提携一下后进末学才是!”
王平安又呵呵两声,从怀里掏出那张狄仁杰抄录的士子名单,道:“就是这些人求我当的知己,还说要拜我为师,可刘大人你也看到了,我这嘴上的毛还没长齐全,哪可能收学生呢,还一下子收两百多人!”
“瞧您说的,有志不在年高,自古英雄出少年。他们愿意拜,你收下就是了,又有什么好客气的!”刘主事边说边笑,接过了那份长长的名单。
忽地,他一皱眉头,道:“这些人的名后,怎么还备注得没得天花呢,这是为何?”
王平安道:“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听我慢慢为刘主事说来。”
听他有长谈的打算,刘主事一咧嘴,你说大家事儿都挺忙的,办完事你赶紧走呗,在这儿起什么腻啊!他叫道:“来啊,快快给王爵爷沏壶好茶来,要最好的茶!”
王平安道:“刘主事太客气了,这份名单是有大用处的,上面的士子们呢有心为朝廷出力,却又报效无门,便找到我这里,想参加辨证如何预防天花一事!”
刘主事咝地一声,低头看了看那份名单,道:“这么多人,多了些吧,辨证天花恶疾之事,下官也听说了,那可是极危险的事情,弄得不好,连命都得搭起去,朝廷就算要找人参加,也是要许给好处的,为何这些士子,什么好处不要,就也要参加,他们有何居心?”
在吏部当官的人都有个毛病,想人从来都往坏的方面想,总想着谁要是干了什么事,有什么目地,是不是想借由头升官,所以王平安一说,他就往居心上去琢磨了!
王平安笑道:“不但没有什么不良的居心,反而他们还凑了一万贯钱出来,说要献给朝廷,用做辨证天花的开销,这样朝廷不就能省下一笔嘛!”
刘主事又是咝地一声,道:“一万贯,这笔钱不小啊,足够开销了,这些士子到底想要干什么啊?”
王平安道:“就是想为国效力呗,同时如果能被皇上知道他们的姓名,那就更好了!所以我是这么想的,这笔钱是肯定要献给皇上的,皇上得知后也必会问是谁捐的,到时就请马主事将这份名单报上去……嗯,你也可以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进行辨证肯定用不着名单上的人,只是做为一份候补名单罢了,大家都能借此扬个名,又能被天子知道,这是大好事儿啊!”
刘主事赶紧摇头,道:“写上下官的名字……那就不必了!”
这时候,一个看起来挺精挺灵的小吏,端着托盘,将茶送了上来,一脸巴结地,给王平安倒上一杯香茶。王平安却没有喝,冲这小吏笑了笑,站起身向刘主事告辞,离了吏部。
刘主事亲自送出,回房之后,他仍是一头雾水,见小吏还没走,他便拿起名单,说道:“刚才有件事儿,本官没有搞明白,可能是当局者迷吧,你是旁观者,替我想想,没准能想明白。”他便将刚才的事说了出来。
这小吏听完,嘿嘿地笑了起来,道:“刘大人,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嘛!这些士子如此卖力讨好,就是为了能让皇上知道他们的名字,王爵爷是个办事儿的人,所以这不就替他们托关系来了么,托到了您这儿!”
刘主事嗯了声,道:“他竟如此好心,竟想一次就为这么多人扬名,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居心何在?”
这小吏一笑,心想:“又问居心何在,你这疑神疑鬼的毛病就是改不了!”
他道:“拉人上船啊,这帮士子们求知己到了他那里,按着平常的作法,他肯定无法全给扬名,那落下的谁,都是得罪人啊。王爵爷这么一弄,不就等于全给扬名了嘛,还是扬到了皇上那里。
士子们去求他的知己,这是上他的船,上船容易,要是没得到扬名,下船也容易,可王爵爷把他们的名扬到了皇上那里,就等于……就象给战马屁股上打烙铁似的,把这些士子打上他的印记了呀,要想下他的船,那可就难罗,要是以后敢和他唱对台,就会被人说成是忘恩负义,再没人敢收他们当心腹了!”
刘主事一拍大腿,道:“官场之中,最忌背叛,这些士子们算是上了贼船了,以后当不上官也就罢了,要是当上了官,那都得成王平安一派的啊,想脱身都脱不了,只能听他的吩咐,这王平安可够有手腕儿的啊!”
这小吏忽道:“刘大人,这份名单王爵爷交给了你,由你往上报……”
刘主事啊地一声大叫,满脸地惊讶,叫道:“这岂不是等于,我也和他拉上关系了,此事由我经手,岂不是等于把我也……”
小吏点了点头,心想:“对啊,你的屁股上,也被王爵爷拿烙铁烫了个印儿,打上记号了!”
王平安离了吏部,又去了礼部,这两部离得不远。到了礼部,这回为他办理手续的,是一位姓田的主事。
王平安报了父母的名讳,又报了籍贯,他在徐州的房产,还有田产数额,从现在开始,这些田产,就不用再缴税了,他属于有特权的贵族阶层了,可以庇护家中佃户,有不上税的特权。
当王平安说到京中产业时,田主事大吃一惊,道:“王爵爷,你要在杨玄感的旧宅上,修你的伯爵府?这个……这个工程未免太大了吧?”
王平安点头道:“是不小,估计得花上一大笔的钱!”
田主事道:“王爵爷,朝廷是有法度的,那杨玄感的故宅,是国公府一级的,你的伯爵府不能造那么大啊,你想修一下直接住进去,那是不成的,得扒了重盖,还要盖得小一些才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