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安正蹲在一头大牛的跟前,听狄仁杰跑来说这个,他啊了一声,转过头,问道:“怎么这么快,你问他了,他没和你发脾气吧?”
狄仁杰笑道:“小弟哪会去问他这个,那不是找挨骂嘛!”他拿起托盘里的核桃,道:“李大人给了我这个!”
“核桃?”王平安嗯了声,点头道:“核桃确是可以治疗便秘,但也不能证明他真的便秘啊。治疗他的病,多开一味药,和少开一味药,结果是大大不同的,万不可以搞错!”
狄仁杰也蹲下身子,道:“他的病有便秘的症状,但也可能没有,但要治这种病,首先得通便,对吧?”
王平安嘿了声,道:“你是靠的推断?好啊,那你说说。”
狄仁杰道:“我跟李大人说,我这几天不舒服,要用到大黄,而且是只要舔舔大黄,就能治好病,他马上就说是不是上茅房时拉不出来,反应如此之快,说明他一定有这个毛病,而且也挺闹心的!”
王平安笑了,道:“然后,他就给了你核桃,说这个能治,而且你还套出他不喜欢吃这个,却看他带了很多,是这样吧?”
狄仁杰把托盘往地上一放,拍手笑道:“大哥,你推断事情的本事,比小弟我可强多了,就如同亲眼看到刚才发生的事一般。”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我哪有什么本事,我就没有想到用这招,你能想出来,并用着好使,这才是真本事!”他站起身,道:“我们去找项图,我有事要和他说。”
狄仁杰嗯了声,拿起托盘,看了眼牛棚中的病牛,忽道:“有几头牛,看起来比前几天有精神了,不会是病要好了吧?”
“就因为这个,所以咱们才去找项图。”王平安带着狄仁杰出了小院,来到了关押死囚的地方,项图果然就在这里。
项图正趴在一间屋子的窗口,向里面看着,这间屋子是关押那对恶棍父子的。王平安进了院子,叫了声项将军。
项图转过身来,道:“王爵爷,你也来看这两个家伙?我看他们精神头挺足的啊,一点没有得天花的前兆。”
王平安冲他招手道:“项将军你来,我带去你去牛棚看看,有了点麻烦。”
项图啊地一声,神态立时就焦急起来,三步并做两步,往外面跑去,叫道:“怎么了,那些牛怎么了,它们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王平安反倒成了跟在他的后面,边走边道:“项将军莫要着急,你跑这么快干嘛啊!”
项图飞奔到了牛棚,挨个院子的去检查,他道:“王爵爷,这些牛怎么啦?末将看着挺好的啊,比前几天看着好多了!”
王平安进了院子,皱眉道:“就是因为比前几天看着好多了,所以才有麻烦,如果这些牛都好了,我上哪儿去找痘浆,又如何再做辩证呢?”
项图这才明白,原来王平安说的是这个,他不再象没头苍蝇似的乱跑了,走过来,问道:“那怎么办呢?可是要末将再去找病牛来?这个可是实在太难找了!”
王平安道:“可以去民间征集一些……去买一些小牛回来,然后再买一批大鹅,要活的,羽毛不能受损,我要鹅毛有用。另外,你把这个方子上的药,抓一些回来,我也有用处。”
他取出那份给李绩写的药方,叫狄仁杰去取笔来,加上了大黄一味,交给了项图。
项图听着有些为难,道:“王爵爷,你也知道,已经封路了,现在这种时候,只能进不能出,得等你辩证完后,才会重开道路。你要置办的这些东西,是要派人出去,还是想个别的法儿,都得李大人下命令才成的,末将可不敢答应啊!”
他欲言又止,心想:“要向外传递消息,哪用得着派人出去!”不过他不想担什么责任,是以忍住了没说。
王平安道:“我知道,我这就去和他说,你准备好人吧,只要李大人一答应,立即派人出去。”
项图道:“这个好办,那还要置办什么不,这次一起都办了吧!”
“我等下会给单子给你的!”王平安又去找李绩。
李绩听说病牛都要好了,有可能无法再提取痘浆,同样很着急,万一没有了牛痘的痘浆,这场辩证就没法再进行下去了!
李绩气道:“这些事情,你怎么事先没有想到,事到临头,才说出来,这不是让老夫难办嘛!”
王平安忙道:“我倒是想到了,只是有些事情……好好,我没想到,都是学生的错!以前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嘛,现在只能摸着石头过河,逐步摸索了!”
李绩却道:“不行,不能派人出去。让士兵们喊话吧,用这种方法就成,派人出去,那是断然不可的!”
王平安啊了声,吃惊地道:“喊话?小路虽然不长,可也有二里来地,谁的嗓门这么大,竟能喊出去这么远?”
李绩嘿然一笑,道:“有什么好奇怪的,老夫年轻时比这个喊得都远。那时在城外一箭之地骂战,别说城墙上,就连城里的衙门都能听见我们骂人!”
出了自己的屋子,李绩叫人过来,去办这件事,项图亲自带队,赶到小村外的路口,王平安和狄仁杰也跟着出去了!
小道曲折,树木又茂盛,在路的这头,根本就看不到那头!项图带着三四十人,站到了路口,一名传令兵,拿起牛角,呜呜吹了起来!
角声未停,远处便同样传来号角声,这算是接上头了!
项图冲王平安道:“王爵爷,你没上过战场,不知斥候们是怎么传递消息的。你想啊,莫说别的地方,就是你的折柳镇,如果有敌人来了,万一都是骑兵,来去如风,等斥候把消息探明白了,他跑回来了,可敌人也到了,没时间做准备了呀,所以靠派人传递消息,是不行的!”
王平安啊了声,心想:“连他都知道折柳镇那里不太平,看来那地方确实不怎么样啊!这种传递军情的方法,我得学学,没准以后能用得上呢!”
狄仁杰却道:“号角传书,这种方法我是知道的,在草原上使用起来,对付骑兵,最是有效,但也只能传递简单的消息。我大哥交待你的事情那么多,靠使用号角,怕是不够吧!”
项图笑道:“那就只能靠嗓门了,我带了这么多人来,可不是叫他们都来吹号的!”
他对着那三四十个士兵道:“置办上等活鹅五百只!”
士兵们听了,重复着说了一遍,聚堆站好,先是嘿嘿,嘿嘿地叫了几声,待嘿嘿声整齐起来,他们一起叫道:“嘿嘿!”这些士兵的嗓门都很大,几十人一起叫喊,又喊得整齐,竟比二三百人叫的声音还大!
只片刻功夫,就听远处,也传来了嘿嘿的声音!
士兵们这才齐声叫道:“嘿嘿,置办上等活鹅五百只,嘿嘿!”
远处传来回音,同样以嘿嘿开始,中间夹正文,以嘿嘿结束!
项图又道:“置办上等牛犊一百头!”
士兵们再次高声叫道:“嘿嘿,置办上等牛犊一百头,嘿嘿!”
远处传来回音,喊得一模一样,竟把士兵们的话,完完整整的重复一遍!
就这样,项图每说一句,士兵们就喊一句,而每句话的前后,必要加嘿嘿,显见这是一种传递消息的规则!
喊完了药方,王平安又交待了几件事,同样由士兵们喊出去,由对方再喊回来。
他们喊得响,村里的士子和百姓们都听到了,纷纷出来看热闹,指指点点地,大声议论!
不得不承认,这种方法效率极高,而且有误差会及时发现,不会造成错误传递,如果用在军事上,确实是一种高效率的手段!
喊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事情便交待完了,最后以号角声结尾!
王平安笑道:“这方法确实不错,不过喊得这么大声,要是在战场上,我们听见了,敌人不也听见了吗,没法保密了!”
项图道:“不管用什么方法传递,都没法保住密的,每逢开战,咱们必会向敌军派出细作,而敌军也会向咱们派,所以号角传信嘛,只能在两军突然遭遇时用到,平常用处却不大!”
狄仁杰道:“大哥,这个我知道,平常传递军情,用的是蜡丸书!”
王平安点头道:“好,今天学了一手。当初我在洛阳时,看过军队操演,就学了不少,今天又学到了怎么传递军情,以后没准能用得上!”
顿了顿,又道:“但愿永远用不上,打仗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交待完了事情,众人便返回小村,别人倒是没啥,可那些士子们的话却特别的多,把王平安团团围住,问东问西。王平安也明白,要是再让这帮家伙闲着,没准还得出妖娥子,他干脆表示,有个忙要让大家帮,非常安全,绝对不会出意外的!
士子们大喜,终于有事可做了,这几天他们做诗,都做得没词儿了,再这么待下去,非得憋出病来不可!
唐初的军队办事,速度就是快,第一天刚喊完话,第二天就把东西送来了,五百只活鹅一只不少,其它东西也都如数送到,除了小牛犊不太好凑,只弄来四五十头,王平安要的东西,基本都齐了!
这回送东西来的,却不是士兵,而是太医置的一批太医,由陶巨东亲自带队,赶来帮助王平安,和他们同来的,还有一名天花病人。
牛哞鹅嘎,一大群须发斑白的老太医,赶着这些牲畜家禽,进了小村,那样子要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陶巨东找到王平安,道:“王大人,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得天花的病人了,真叫难找啊!竟然是在同州找到的,长安附近没人得天花,为了找到这么一个病人,着实费了好大力气!”
别的太医们也道:“真是怪了,平常得天花的人不少呢,可现在要真的去找,竟然费这么大的力气!”
王平安来到他们抬来的一副担架的跟前,看向那个得天天花的病人,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这男子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从表症上来看,正是得的天花,而且相当严重了,估计是路上颠簸所致,没有得到良好的照顾!
陶巨东道:“我们派出去的人,一发现这人有得天花的预兆,立时就将他抓了起来,送往长安,可不成想半路就发病了……估计着,是要够呛啊!”
这么个折腾法,想不够呛也难啊!王平安道:“将他安置到村外去,村里没得过天花的人极多,切不要被他传染上!”
忙乎了好半天,这才将小牛犊和活鹅都安置好。王平安让士子们帮忙,去给活鹅拔毛,要挑大的羽毛拔。士子们兴高采烈,拔毛好啊,鹅一没毛,不就只剩肉了嘛!
一百多个士子齐上阵,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便把五百来只大鹅身上的毛拔了个干净,天太热,让鹅们也凉快凉快!
王平安让他们挑出大根羽毛,带着太医们来到牛棚,将事情说了一遍,他要采集牛痘的痘浆,以做备用,这个活不能让士子和百姓们来做,他们万一不小心,先得上牛痘,那就不好用来辩证了!
于是,太医们跟着他一起动手,提取病牛身上的痘浆,装入鹅毛管中保存。
其实保存牛痘痘浆,用别的方法也可以,但用鹅毛管却是最方便的,不但可以用这种方法保存牛痘的样本,也可以保存天花样本。
弄好了病牛的,王平安又去提取那个天花病人的脓液,这就比较危险了,他亲自动手,不用别人帮忙!
此后两天,村中倒也无事,王平安一边命太医,照顾那个天花病人,一边密切关察,那对恶棍父子的动静!
上苍再一次的眷顾了王平安,那对恶棍父子,除了有点发烧,种痘处起了几个小小的脓包之外,一切正常,再过两天,脓包消退!
种痘一关,终于闯过去了,获得了初步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