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安想看看这嫔妃到底长得啥模样,但这嫔妃是不会当真转过头来的。她跪在李世民的案前,低声细语地回答了李世民的问话。
李世民哼了一声,道:“你对朕唱的是什么歌谣,再唱一遍来给朕听听!”
王平安心里一紧,心想:“用这种口气说话,可不见得是好事,难不成要找茬儿,杀掉武则天?”
他想起后世那些影视剧了,只要是关于武则天的内容,势必会提到一个故事,说是李家的天下将被武氏给取代了,到底是啥典故,他当时听着没在意,现在自然更加想不起来,但似乎李世民当时是很信这个的!
想想李世民相信这种谣言,应该是有一定现实基础的。据说当初前隋时,也曾有过歌谣,说是李氏将取代杨氏,夺得大隋的天下。所以杨广才会特别的反感李渊,总想着杀掉李渊。这到底是个什么说法,王平安也不太清楚!
没办法,不是他记性不好,而是现代时,他何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跑到唐朝来,而到了唐朝,他又上哪去查证这些歌谣啥的。事关朝廷兴替,别人吃饱了撑的,没事议论这种歌谣,嫌脑袋在脖子上待得时间太久了吗!
王平安想到歌谣,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造反,想起了篡权,他默不作声,静静地站在后面,等着这嫔妃哼唱所谓的歌谣。
这嫔妃轻声道:“臣妾启禀皇上,臣妾昨晚对皇上唱的歌谣,是臣妾小时候,母亲给臣妾唱的民间俚曲……”
李世民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估计是嫌这嫔妃罗嗦了。见皇上不快,史忠臣忙道:“皇上让你哼唱小曲,你哼唱便是,莫要多说废话,耽误皇上的时间!”
这嫔妃答应一声,不再解释小曲的来源,轻声地哼唱起来。这是一首典型的,带有山西腔调的歌谣,是一首类似后世摇篮曲,母亲用来哄小孩子睡觉的小曲。
王平安心想:“武则天是山西人?她是哪儿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母亲是哪儿的人,估计应该是山西人吧!”
一曲歌谣唱完,李世民和史忠臣都没有说话,殿里静悄悄的。王平安更不敢出声了,唐太宗上面坐着听,则天女皇在下面跪着唱,自己有幸能听到则天女皇唱小曲……说出去谁信啊?他连大声呼吸都不敢了!
王平安感觉不出来这首歌谣到底有啥奇特之处,似乎没有半个字,提到江山兴替,改朝换代啥的呀,总不至于因为这首歌谣,李世民就要开始反感武则天吧?”
沉静了片刻,李世民问道:“你对朕唱这首歌,意欲何为?”
这嫔妃不慌不忙地道:“臣妾见皇上无法入睡,想起臣妾小时候也曾如此,每每不肯睡觉,母亲就会唱这首歌谣,臣妾便很快就能入睡了!”
李世民眯起眼睛,道:“你把朕当成是小孩子了?”语气已是大为不善!
这嫔妃尚未来得及回答,就听李世民一拍桌子,喝道:“拉出去,鞭笞二十!”
王平安大吃一惊,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平白无故的,怎么就要拉出去鞭笞?他脑筋急转,想着这时要不要出去,为武则天求一下情,好歹先结个善缘,送个人情啊,以后的几十年里,他还要靠武则天吃饭呢,这可是日后的大老板!
然而,皇宫里的事情,他一个身为外臣的,哪可能真的出言干涉,估计他要是一说话,李世民也得把他拉出去,让他和武则天一起受刑,做一对难姐难弟!虽然,共患难交情更深,但自己屁股遭罪是却真的……
他只这么一犹豫,史忠臣就命人把这嫔妃给拉出去了。只眨眨眼的功夫,就听外面传来惨叫声,禁卫在抽打这嫔妃了,现在再求情也来不及了!
李世民看向面色灰白的王平安,以为这小臣子被吓住了,向王平安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道:“这个妇人,昨天晚上竟对着朕唱起儿歌,虽然让朕入睡,但却犯下了大不敬之罪,是以不应饶她。无病认为朕的处罚可是妥当?”
王平安心中纳闷儿,这种事问我干嘛,宫闱之事,不该对我这个外臣说啊!蹭到皇帝案前,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道:“臣以为皇上处理得当,那妇人……该当受罚!”
心里却很是哆嗦,这事要是传出去,传到了武则天的耳朵里,非得重重地得罪她不可,以后必是小鞋不断啊!
李世民哼了声,没有说话,又看起奏章来。史忠臣了解皇帝的心思,他本来以为皇帝传来那个嫔妃,是想让她以后多多陪伴在身边呢,没想到却是当着王平安的面,将她痛打一顿!
既然是这样处理,当然就是在暗示什么了!
皇上不说话,那他就得解释一番了。史忠臣道:“无病,皇上夜不成寐,事关重大,有关朝局啊,要是被外人得知,那还得了?无病你说是吧?”
王平安又不是傻子,立即就明白了,这话暗示得太明显了,严格来讲,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地地道道的明示了!
皇帝身体不适,不能让外人知道,否则会出现很多的麻烦。武则天虽然让李世民睡得香,但她一定嘴没牢靠,或者让皇帝预感,她不是个可靠的人,所以痛打她一顿。
至于为什么当着自己这个外臣的面打,明显就是杀鸡给猴看啊!
王平安心中已然明白,皇帝让自己单独留下来,必不是要说什么大会的事情,而是要让自己看病,而自己看完病后,如果嘴巴不严……武则天的下场就是示范!
伴君如伴虎!
还是李治好啊,最起码这只老虎嘴里没牙!
王平安忙道:“皇上即朝廷,皇上即社稷!”感紧表明忠心。皇帝杀的这只鸡可够大的,用以后的则天女皇当示范,吓唬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小臣子……自己真有面子啊!
史忠臣道:“皇上,您昨天晚上没睡好,所以才让那个贱妇有了可乘之机,不如让王平安给您看看,开剂安神的药来服一服吧!”
李世民头都不抬,只是哼了声,道:“朕没有睡不好!”
史忠臣点头道:“皇上龙体康健,自是睡得好。不过王平安现在是太医令,不知他的医术是否够得上这个官职,老奴听说他欺世盗名,买通了老神仙孙真人的弟子龙小泥,让龙小泥和他比试医术,又故意输给了他……”
王平安一咧嘴,人嘴两张皮,咋说咋有理!可这话说得有些过份了,史叔叔,我没得罪你吧?
李世民抬起头来,哦了声,道:“竟然有这种事,朕要好好考虑一下了,太医令之职不能交给浪得虚名之人!”
史忠臣看了一眼王平安,打了个眼色,那意思是别害怕,咱家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他道:“皇上,不如您亲自考查一下王平安的医术?”
“好吧,王平安上前!”李世民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奏章。
王平安心中叹气,皇帝的性子真是与常人不同啊,让我看病,连个谢字都不说,我还得谢谢他能给我个机会!
躬着身子,他走到案边,跪坐在皇帝身边。李世民伸出手来,让他号脉。
只号得片刻,王平安心头便开始狂跳起来,李世民的脉象明显有病,而且病得不轻,要照这种脉象看,他可没几年好活了!
王平安手指松开李世民的手腕,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哆嗦起来,心想:“有病不及时看,一味的逞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现在这病……我也不见得治得好啊!”
他稳定心神,道:“皇上,能否让臣看一下舌苔?”
李世民嗯了声,张开嘴,让王平安观察舌苔。王平安仔细又仔细地看了他的舌苔,心中更惊,皇帝果然得了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他努力使脸上不露出惊骇的表情,道:“皇上果然龙体康健,只是晚上睡不好觉而已。只要开剂安神的药就成了,保准皇上晚上睡得好!”
李世民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容,道:“那你开药吧。嗯,不要从太医署开药,让忠臣给朕煎制就成了!”
王平安连忙答应,皇帝这是不想让太医们知道,也是在警告自己嘴巴严些,不许到处乱说。
李世民摆手道:“出去吧,去陪陪太子,朕有公事要办,要等一会儿才能出去。”
王平安连忙起身,后退着离开书案,规规矩矩地告退出殿,史忠臣亲自送他出来。
到了前殿,史大总管一瞪眼睛,袖子甩了甩,外面侍立着的小宦官和宫女登时会意,快步离了大殿。
史忠臣看向王平安,半晌无语,看得王平安头皮发麻。他道:“史叔叔,可是要小侄说实话?”
史忠臣慢慢点了点头,轻声道:“咱家伺候皇上多年,贞观六年时,皇上得了重病,当时消息传出,中外震惊,朝中还好,都是老臣,可番邦蛮夷却蠢蠢欲动,那突厥人屡次南下试探,给边关百姓造成不少的苦楚,所以这次……”
“史叔叔放心,小侄不是多嘴之人!”王平安忙道。
史忠臣道:“咱家知你不是多嘴之人,认识你这么久了,从没见你乱说过话,这点很好,比一些老臣还好。”他顿了顿,道:“皇上龙体如何?”
王平安沉默片刻,这才道:“很不好。至于是什么病,光靠号脉和看舌苔,小侄不敢断言,所以有些事还要问史叔叔!”
史忠臣一听这话,突然之间,象是老了十岁一般,几乎站立不稳,他知道王平安是从来不胡说八道的,他要是说不好,那就一定是不好!
身子晃了晃,有些站立不稳。王平安忙扶他到一旁坐下,他则蹲在史忠臣的脚前,不敢吱声。
好半晌,好半晌,史忠臣才用极慢极慢的语气,问道:“你要问什么?”
王平安心中有谱儿,只是不敢断言罢了,他问道:“皇上平日里可是口苦溲黄?”
李世民身体不好,瞒得了别人,可怎么能瞒得过史忠臣。史忠臣慢慢地点了点头,道:“是!”
王平安又问道:“可有头眩耳鸣之症?”
史忠臣又慢慢地点了点头,这回他没有回答。
李世民得了什么病,王平安此时已经能够下定论了,可他还是问:“可否指间麻木?”
史忠臣轻声道:“时常无法提笔持箸。”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如果小侄所料不错,皇上他老人家定常会心胸疼痛,发作时胸痛彻骨,短气喘息,严重时冷汗淋漓,不能自制!”
殿中又陷入沉静之中,好久好久,史忠臣没有说话。
殿内静悄悄的,而殿外不时传来小鸟的鸣叫,显得殿内更静了!
史忠臣长长地喘了口气,用发颤的声音,问道:“这是什么病?”
王平安微微打了个哆嗦,咽下口唾沫,这才道:“此为胸痹之症,亦可称为真心痛!”
古人所称的胸痹,可以理解为冠心病!
古代没有冠心病或心绞痛之说,但这种病却是被辩证过的,古代医生广义地称之为胸痹,也称为真心痛!主要是认为心气不足,心阳不振,以致寒凝气滞,瘀血和痰浊阻碍心脉,影响气血运行所致。
李世民得的是心绞痛,而日后他也将死于这种疾病!
这种病不能生气,一旦遭受到强烈的刺激,很有可能病重不治,而李世民也的确是在遭受了重大刺激后,被活活气死的,从发病到驾崩,不到一个时辰!
史忠臣全身发抖,双手忍耐不住,竟抱住了肩膀,眼中已现泪光,他问道:“严重吗?”
王平安道:“很严重,真心痛这种病,如果发作时猛烈些,旦发夕死,夕发旦死!”
史忠臣眼泪掉下来了,他和李世民一场君臣,从壮年到老年,一直是最亲近的人,猛然听到李世民得了这种严重的病,他岂有不伤心难过之理!
王平安见他难过,深怕把他刺激出个好歹来,忙道:“现在发现,还不算晚,小侄虽无十足把握将此病治好,但维持住,却也不难!”
史忠臣啊地一声,猛地拉住王平安的手,急道:“该如何治疗,你快快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