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安见他俩走了,心中稍稍松了口气,感觉这两人的脾气竟然有点相似,都属于很会抓住机会的那种人。
那宫女就不用说了,简直是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要抓到手里的那种人,能不能抓得住另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这种精神,难能可贵。
而许敬宗同样如此,他属于见着了机会,先不管这个机会好不好,先抓到手里再说。就象大半夜的跑到西台里一样,他根本不知道王平安为什么晚上在这儿,但他感觉这有可能是个机会,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紧跟着就来了!
有了机会,宁可错抓,不可放过!
王平安将手靠得小铜炉近些,心想:“这两个人心思如此机敏,却都没有得到皇帝的赏识,而象武姐姐那种笨蛋似的人物,却能当上女皇,简直就是没天理了!嗯,这天底下没天理的事情多了,也不差这一件!”
想了一会儿,他和衣躺下,打算迷瞪一会儿。
可刚躺下,外面就传来脚步声,那个宫女回来了,她站在屋外,轻轻敲了敲门,问道:“王侯爷,躺下了?”
王平安没坐起来,大声发出鼾声,表示他睡着了,不要再来打扰他。
宫女听到鼾声,却不肯走,声音稍稍提高,道:“王侯爷,刚才着急给许大人找火炉,走得匆忙些,忘了拿炭桶了,奴婢可不可以进来拿?”
王平安心想:“忘了拿?那就冻着去吧,许大人皮糙肉厚,不怕冻的!”他仍旧不肯起来,鼾声打得更大了。
宫女见王平安不理睬,便又说道:“王侯爷,睡的时候小心些,这西台有很多老鼠,小心它们半夜咬着您,奴婢有个方法,本想告诉您的,您要是睡了,奴婢就不说了!”
王平安暗骂一声,这关子卖的,我想不起来都不成!他坐起身来,道:“本来睡着了,却被你吵醒了,进来拿桶吧!”
屋门一开,宫女轻声走了进来,进屋提起炭桶,她道:“王侯爷,对付老鼠最好的方法就是……”她忽然咳嗽起来,显见是故意,就是要等着王平安来问。
那就问吧,王平安可是很不欢喜老鼠这种东西。他问道:“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宫女忽然显出顽皮的神色,笑道:“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只猫来,公的母的都行!”说罢,提起炭桶就走了,顺手把门关上!
王平安哈地一声,忍不住笑了,这个宫女挺有趣儿啊,如果自己是这个时代的人,没有后世那种爆炸似的知识量,而是象初唐人物似的,只生活在较为封闭的社会圈子里,没见过太多的人和事,那么这个宫女会相当讨他的喜欢,没准真的就被她给缠上了呢!
王平安又躺了下来,心中却不免有些担心,难不成西台真的有不少老鼠?昨天晚上不知,所以能睡得着,可今天晚上知道了,再想睡着,可就不容易了,总忍不住会竖起耳朵听啊!
又过了没多一会儿,外面又传来脚步声,听声音是许敬宗的。王平安这个烦啊,这还没完没了了,难不成他也知道了西台老鼠多,所以睡不着,想和我聊天?
许敬宗来到门外,轻轻敲门,道:“王侯爷,睡了?”估计那个宫女离开了,他待着没事,所以来找王平安闲磨牙。
王平安没办法,只好又坐起身,反正睡不着,那就应付一下吧,总不能削了许大人的面子,这位许大人的心胸可不宽广,得罪了君子没啥,得罪了这样的小人,那就后患无穷了。他道:“还没,许大人请进!”
许敬宗推门进来,笑道:“王侯爷,怎么还没睡呀,可是有心事,说来给老夫听听!”
王平安嘿嘿干笑几声,他一定以为我这岁数的人,肚子里藏不住话,他一和我聊,我言多必失,他就能套出些有价值的消息去!
他堆出笑脸,道:“哪儿呀,我已经睡着了,可却被那个宫女吵醒,结果再睡就睡不着了。许大人你说,那个宫女气人不,一点没有眼力价儿!”心里补了一句,你也挺没眼力价儿的!
许敬宗来到他身边,坐了下来,道:“可不是嘛,那个小女子特没眼力价儿,老夫挺看不上她!”顺着王平安的话头,他说了一句。可随即又道:“不过说实话,这里皇宫之中,却是藏龙卧凤啊,藏龙咱们就不说了,那是犯忌讳的事儿,可说这凤……”
他嘿嘿笑了两声,一脸龌龊地道:“今晚还真算得上是有凤来仪,一块儿看见两只凤凰!”
王平安啊了声,装出一脸的惊讶,向窗户上看去,道:“这大半夜的,有凤凰飞来?凤是公的,还是凰是公的?我总是搞不清楚!”
许敬宗抽了抽嘴角,心想:“你这糊涂装的!想赶我走是吧,我还偏不走,不从你嘴里套出点话来,哼哼,今晚你就别想睡了!”
许敬宗道:“不妨将凤凰都算做母的吧,公的还是母的,有啥的关系。王侯爷,你猜刚刚来的那个小女子,是谁的后人?”
王平安想了想了,一脸郑重地道:“她是谁的后人?嗯,如果我猜得不错,定是她祖先的后人!”
许敬宗呃了声,你还猜得真准,一点都没猜错!他啪地拍了下手,笑道:“王侯爷就是王侯爷,不管什么事儿,只要让你猜,你就一定能猜中,她可不正是她祖先的后人么!这个小女子竟是前隋宰相之后啊,而且父亲也是本朝的开国功臣!”
王平安笑了笑,心想:“前隋的宰相之后?很了不起吗?我还和隋炀帝有亲威关系呢,顺带着和当今皇上也有点关系呢!”
他点头道:“竟然出身名门,可看她年纪也不小了,怎地还只是个宫女?”
许敬宗嗨了声,道:“她以前可不是宫女,是个颇受宠爱的才人呢,正五品的嫔御。只不过不知道为啥失了宠……”
说到这里,他忽然若有所思起来,眼珠不停地转动,不知在打啥鬼主意。
王平安心想:“那宫女曾经也当过才人啊,看来这宫里的才人挺多,随便见着一个,就是才人,太不值钱了!”
等了片刻,许敬宗还是没有说话,王平安只好问道:“你没问问她为啥失的宠爱?”
许敬宗哦了声,道:“初次见面,她又是宫里人,老夫一个外臣,哪可能探听那些!”他顿了顿,有些奇怪地道:“王侯爷,你觉没觉得这事有点奇怪啊,一个曾经受宠的才人,被削去封号,成了宫女,可却仍能在甘露殿里伺候,还被史大总管信任,派她来这里给你送炭,按着常理来讲,这不太可能啊!”
王平安点头道:“是有些蹊跷。失了宠的嫔妃,应该是见不到皇上的,又怎么可能在甘露殿里伺候呢?要不然,许大人你回去好好想想,等想明白了,再来告诉我?”
许敬宗嗯了声,站起身,便想出去。忽地他反应过味儿来,又一屁股坐了下来,道:“王侯爷,你这是赶老夫走啊!你要是说一声,老夫现在马上就走!”
王平安心想:“你脸皮真够厚的,你这么一说,我哪可能再赶你走了!”他忙道:“没有没有,我绝对没这个意思,咱们两人谈得正在兴头儿上,我哪能……就算不在兴头儿上,我也不可能赶你走啊,许大人你太敏感了,误会我了。这样不好,这样不好啊!”他把脸色一沉,假装出生气的样子!
许敬宗笑道:“老夫也是这么想的,王侯爷和老夫一见如故,好朋友啊,怎么能赶我走呢,促膝长谈还不够呢!”
王平安无可奈何,只好道:“这个宫女倒也真是奇怪,不知为什么她一个失宠之人,还能待在甘露殿里,还那么得史大总管的信任。”
许敬宗低声道:“你觉得史大总管这人怎么样,是不是挺老谋深算的,他看人的眼光可准着呢!”
“嗯,不错,史大总管看人的眼光极准。”王平安顺着他的话茬儿道。聊天,就是闲磨牙么,你顺着我的话说,我顺着你的话说呗!
许敬宗道:“宫女们的职司都是各个管事在打理,而史大总管做为宫中第一官,他要是特地照顾谁,那就说明谁没有真正的失宠。那个宫女肯定只是一时引起了皇上不快,其实皇上还是很喜欢她的,早晚还得再让她成为嫔妃,史大总管了解真相,所以故意安排她待在甘露殿,让她能够时时和皇上见面。这样一来,她日后再当上嫔妃,就会感谢史大总管了……”
他分析了一通,脸上出现若有所悟的表情,竟然隐隐有了些喜色。
王平安心想:“不就是烧冷灶嘛,难不成你也想去烧烧,你还是乖乖地烧武姐姐的冷灶吧,你一定烧得旺的!”
王平安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如果有机会再见到那个宫女,可得和她搞好关系啊!”
“谁说不是呢……啊啊,王侯爷可千万不要误会,咱们做外臣的,能不和宫里人说话,就尽量不要说话,免得让别人猜忌。现在世风日下,很多人心思龌龊,什么肮脏想法都有,防不胜防啊!”许敬宗一脸长辈的表情,对王平安语重心长一番。
王平安心中却想:“你说你自己呢吧,我看你就够龌龊的!”他点头道:“许大人所言甚为有理!”说着话,他打了个哈欠,不是装的,确实有些困了。
许敬宗见状,知道不能在说这些没用的了,得谈正事,他问道:“王侯爷,你为啥连着两晚都留在西台啊?咱们说掏心窝子的话,是不是宫里有人得病了,万一有了急症,好让你晚上就近照顾啊?”
也难怪日后许敬宗发达,一个人要是用尽心思地去琢磨,那这世上真没有什么事,他是琢磨不透的。他说王平安猜事一猜就中,其实他自己的本事,也不见得有多差!
王平安皱起眉头,自己为啥要待在这里,真实原因是不能和他说的。可如果随便编个理由,能打发他走是肯定的,但他肯定会接着乱猜,甚至会去问别人,事情没准会越搞越大,这种事情必须要防着才行!
编个什么理由呢?有了,太子妃不是和自己拉关系,认了堂姐堂弟嘛,就用这个好了!
王平安一脸神秘地,露出想说,又不想说的表情,把许敬宗的胃口嗖地就吊了起来!许敬宗把头凑了过来,颇有焦急地等着王平安说话。
王平安道:“许老兄,咱们算是忘年之交,我也不瞒着你了,就说给你听听,你可千万不能和别人说啊……算了算了,还是不说了!”
许敬宗忙道:“别着啊,王老弟有啥话,你得和老哥哥我说呀,也好让老哥哥我提前做个准备啥的!”
王平安郑重地想了想,他站起身,趿拉着鞋,来到门口,打开门向外面看了看,又关上门,这才回来,压低声音,道:“许老哥,你还不知道吧,东宫的太子妃是我的堂姐!”
许敬宗咝地抽了口凉气,道:“王老弟,你竟然有这门好亲,太子妃可是将来的皇后,你可就是国舅爷啦!”
王平安嗨了声,道:“以后再说以后的,可现在就有一桩大麻烦事。”
许敬宗问道:“什么大麻烦事?”
王平安将声音再压低,道:“前些日子东宫里有位嫔妃生了病,以为要生儿子呢,让我去给医治,这个嫔妃和我堂姐的关系嘛,有点那个啥……许大人明白吧!”
许敬宗忙道:“明白,明白。别说宫里,就是老夫的家里,还不是一个样子嘛!”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结果我把那个嫔妃的肚子给弄小了!”他故意把话说得含含糊糊。
许敬宗是个包打听,前段时间东宫里的事,他也略有所闻,但并不十分了解,现在听王平安一说,他就以为这是宫斗,而王平安帮了他堂姐……手段可够狠啊!
王平安道:“这两天我便留在宫里,留在崇贤馆里不行啊,会让东宫里别的嫔妃起疑,所以只好留在这里,至于说到药啥的,这个许老哥你就别问了,而送炭来……史大总管是我干叔啊!”
他只乱编了一个无法查证的原因,而重要的结果,他一个字都没说清楚,全让许敬宗自己想去!
许敬宗心中念头急转,这件事该怎么去运作呢,宫斗好啊,只要有人肯斗,自己就能浑水摸鱼,这个得回去好好想想!自认为套到了有用的消息,他也就不肯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说了几句闲话,便就告辞!
临出门时,他忽然想,人家都告诉我秘密了,我也得告诉人家点啥呀,虽然我的消息一文不值,但有总比没有强,他回头道:“要是王老弟你明天还来,见到那个宫女,和她搞好关系也没啥,反正就一个小宫女嘛。对了,她叫媚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