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许敬宗远去的背影,王平安心想:“这位许大人可不是易于之辈,他要是回不来,这事也就算完了,可他要是回得来,那以后的事情,保准没完没了,有我头疼的时候啊!”
在城外他想了半天,要不再去和史忠臣说说,想个法儿,让许大人回不来?估计这话不用我说,史忠臣就得办了吧!
王平安不再多想,打马还城,直接去了东宫的崇贤馆,又帮着李治处理奏章去了。
一整天,李治挺消停,没再要出去玩,而是留在东宫里,倒也没什么事情发生。
王平安处理好东宫的事,向李治告辞,打算回灵感寺,看看欧阳利他们,有没有把一团的士兵招满。
刚刚出了东宫,就见宫门口等着一人,竟然是褚遂良。褚遂良背着手在宫门口溜达,见王平安出来,他笑着招手道:“王侯爷,请到这边来。”
王平安心中纳闷儿,平常和他也没什么来往啊,怎么今天特地等在这里,难不成有事求我?他快步过去,拱手行礼,笑道:“呀,原来是褚大人。您可别叫下官为侯爷,这不是夸下官,这是骂下官呢!”
褚遂良哈哈一笑,道:“老夫干嘛要骂你,喜欢你还来不及呢!”他上前拉住王平安的手,很是亲热地道:“那老夫便叫你无病好了,你称老夫为世叔便是。”
王平安心里嘿然,不会吧,又来个和我攀交情的,这大唐朝廷怎么回事,大家咋都这么爱套交情,攀亲戚关系呢!
他忙道:“那小侄恭敬不如从命,就叫褚大人为褚世叔了!”
褚遂良点头道:“很好。对了,你最近还能常见着高阳公主不?”见王平安脸上一绿,他笑道:“老夫猜你定是不常和她见面,要不然老房头儿不能对你这般和颜悦色的!”说罢,他哈哈大笑。
王平安一咧嘴,心想:“真没想到褚遂良竟是个爱开玩笑的人,我一直以为他很严肃呢!”他干笑几声,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干脆就什么都不说。
褚遂良道:“今日老夫家宴,未请别人,单请无病你一人。无病你可有时间,现在方便否?”
王平安呃了声,心想:“这肯定是有事要求我了!”他道:“原本是不方便的,但既然是褚世叔赏饭,那小侄就算再不方便,也都变成方便了!”
褚遂良笑道:“倒看不出,你变得会说话了。老夫劝你,还是和许敬宗那种人少来往,朝堂之上,靠阿谀奉承,是长久不了地!”
“小侄知道了,多谢褚世叔教诲。”王平安说着话,扶着褚遂良上了马车,他骑马伴在车旁,一同去了褚府。
褚遂良的府第位于务本坊,位置很好,往北就是东宫,往西隔一坊是朱雀大街,往东隔一坊便是东市,务本坊位于中间地带,即方便出行,又闹中取静。因为离东宫近,走不多时便到。
到了门前,褚遂良下车,又拉了王平安的手,将他引入大厅。仆人送上香茶,褚遂良陪着王平安喝茶聊天,说了几句今天天气不错的客气话。
褚遂良话题一转,道:“无病啊,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你离家日久,可曾想念家中父母。”
王平安沉默片刻,道:“当然想念,只是小侄的府第迟迟不能动工,无法修建好,所以一直不能接父母来长安居住,心里总想着这件事,吃饭都吃不香甜。”
褚遂良放下茶杯,点头道:“你有孝心便是,父母得知,亦会心安。老夫有两子,都在外地任职,也说想念老夫。前段时间,老夫的大儿子将女儿送进京来,想让她陪伴老夫。我们老两口甚是喜欢这个小孙女,可两天前她却得了怪病,老夫让家医看过,没能治好,也不耐烦找别人,正好今日家宴,便请你顺便为她看看。”
王平安心想:“我没猜错吧,果然是有事求我。”他忙起身道:“小小姐现在何处,她得了什么怪病,小侄这便去给她看看。”
褚遂良嗯了声,脸上又现为难之色,似乎有什么事不好说出口。
王平安只好又坐下,道:“可是不方便看?”
褚遂良摇头道:“小小女孩儿,能有什么不方便……嗯,只是病因说起来有些不方便罢了。她得病之后,老夫的老伴儿,就是你婶婶因为照顾她,一不小心把腰给闪着了,要不你先帮婶婶看看,小孙女的病因,让她为你解说,如何?”
王平安道:“那当然可以,就让小侄先为婶婶看病。”说着话,他又站起身来。
这回褚遂良再没坐着不动,也站了起来,带着他去了后宅。
褚遂良的父亲褚亮曾是李世民的十八学士之一,李世民曾让阎立本为十八学士画像,名为《十八学士写真图》,画上的赞扬之辞,便是李世民命褚亮写的,这在当时,对于臣子来讲,是至高无尚的荣耀!
进了后宅,沿着长廊走不多远,但见前面有一座二层高楼,楼前有一处小池,池旁有碑,题着三个字“洗笔池”,名字普通,可碑上的字却极是刚劲有力,一见便知是出自大书法家。
王平安对于褚家的家世并不十分了解,他道:“褚世叔,你可是本朝第一大书法名家,这碑上的字可是你写的?当真是好字啊!”
褚遂良笑道:“并非是老夫所写,是家严所书。”
王平安哦了声,道:“原来是褚世……那个世叔爷所书啊,果然好字!”
褚遂良哈哈大笑,他为人风趣,最喜欢开玩笑,不但不纠正王平安的话,反而道:“不错,正是你褚世叔爷所写,好字吧!”
进了高楼,楼内面积极大,尽是些书法条幅,还有大量的图画,件件都是珍品。王平安看得直咋舌,心想:“这些书画,不用等到后世升值,现在就是价值连城啊!身为书法家就是好,不怕这辈子没饭吃,随便划拉两个字,就能卖钱!”
他站在一座屏风的前面,道:“褚世叔,这幅仕女图是临摹阎大人的吧,小侄也曾见过阎大人的画,笔法和这幅一模一样。看来临摹之人,也是位书画名家啊!”
看着屏风,王平安心想:“不会是褚遂良亲自动手临摹的吧?”
褚遂良笑了两声,道:“怎会是临摹的,这就是阎大人所画啊,他为老夫画屏风,老夫为他写屏风。如果你去了阎大人的家,就会看到他的宅中同样有这样一座屏风,只不过他家的屏风上面全是字而已!”
王平安啊一声,心中着实艳羡,有本事的人就是好啊,他们自己拿笔一挥,立即就产生了国宝,这座屏风要是能保留到后世,那得多少钱啊,无价之宝!
两人上二楼,见床榻上躺着位老妇,和褚遂良年纪差不多,估计就是褚夫人了。王平安快步上前,边行礼边道:“小侄王平安,见过褚婶婶。”
褚夫人躺在床上,表情痛苦,身边侍立着好几名妇人,可能是她的儿媳妇儿,但看衣着却又不象。
褚夫人看了王平安一眼,道:“你就是王平安?老身听长孙夫人提起过你,你挺会给小孩看病的!”
褚夫人和长孙夫人向来交好,上次王平安去长孙家给小公子治病,长孙夫人逢人便说,于是乎长安城中的官宦人家,都知道了王平安的大名。
王平安忙道:“小侄略通医术,碰巧给长孙小公子看好病罢了,倒不是特别的擅长。”
褚夫人嗯了声,道:“老身昨天不小心把腰给扭了,用药之后见好,可估计着还得等段时间才能痊愈,这罪真是遭不起啊!”
褚遂良一指旁边侍立着那几个妇人,道:“她们给看的。”
原来她们几个不是儿媳妇儿,是家医。王平安道:“怎么闪到的腰啊?”
褚遂良苦笑道:“还不是给小孙女儿拿东西嘛,不小心把腰给闪着了。”
妇人们见自家老爷当面撒谎,都低下头,窃笑不已。原来,小孙女儿的病是因为褚遂良发脾气,结果把小姑娘给吓着了,这才得的病。褚夫人见老头子吓坏了小孙女儿,雌威大发,就和褚遂良撕把起来,结果老太太没撕把过老头儿,还把腰给闪着了!
褚夫人的病不算大毛病,就是遭点儿罪,过段时间就能好,倒也不必怎么担心。
面对长安医术第一高手,妇人们是相当地尊敬,递上了药方,让王平安过目。领头的妇人道:“平安小神医,我家老夫人的腰是在……是在搬重物时扭伤的,腰间僵硬,但还是能活动的,就是蹲下后,没法儿自己站起来,得我们扶着才行,就算站起来,也站不稳!”
王平安看着药方,道:“就是腰间无法吃劲儿,对吧!”
妇人们一起点头,就是这么个情况。
王平安道:“这方子很不错,完全可以治好婶婶的病,就算让小侄来开,也就只能开到这个样子了!”
褚遂良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有她躺的了。对了,听说你在八重天和龙小妮比试医术时,用针灸之法,给他治好了呕吐,看来你擅长用针,那你婶婶之病,用针灸之法,能好得快点儿吗?”
听褚遂良叫龙傲天为龙小妮,王平安笑了,他道:“针灸之法当然有效,而且见效非常之快,不过并非是常规用法。怎么说呢,不是每次都见效的,要是施针的人手法差劲,没准儿会越扎越严重。”他扬了扬手中的药方,又道:“但这个方子是肯定好使的,十成十能把婶婶的病治好。”
褚夫人哎了声,道:“闪了腰而已,谁一辈子还不闪几次啊,都知道能好,不就是遭不起这罪嘛,你的手法应该不差的,就给老身试试吧!”
腰疼归腰疼,她是想早点好,然后去照顾小孙女儿,孩子才是关键呀,谁家的孩子不是心肝宝贝儿!
褚遂良却道:“不用脱衣服吧?”
书念得多了,脑子就木了,他夫人都这么大岁数了,就算给王平安看看,还能引起啥不便么!
王平安道:“不用不用,我指地方,让这几位大嫂按,我来问就成。”
褚夫人是左侧的腰闪着了,妇人们将她翻个身,就要按伤处。
王平安忙道:“原来是可以翻身的。不必按伤处,婶婶的伤是蹲下后不能站立,并非是不能转侧,症状已经说明,我只要知道腰椎有没有受伤就可以了!”
妇人们一听,当即去按褚夫人的腰椎,褚夫人却道:“不用按啦,不疼的。”
王平安笑道:“那就是没事,普通闪着了而已。府中如有针灸,请拿来一用。”
妇人们忙取来针具,交给王平安。王平安冲褚夫人笑道:“婶婶,小侄就要给你用针了,你猜我要刺你哪里?”
褚夫人道:“当然是刺腰了,闪了腰不刺腰,难不成还要刺脚?”
褚遂良接了一句:“那得先洗脚才行啊!”
屋中妇人们一起掩口而笑,王平安也乐了,这褚遂良是真的喜欢开玩笑啊,性格倒是很好,易于亲近。
待褚夫人呸了声后,王平安这才道:“不是刺腰,而是刺手腕!”说着,他指着自己的左手手腕,道:“就是这里,这里叫养老穴,刺这个穴位,可以治疗扭腰。”
养老穴,在前臂背面尺侧,当尺骨小头近端桡侧凹陷中。这个穴位很有用处,不但可以治疗急性腰扭伤,还可以治落枕,并且能治脑血管病后遗症,肩臂部神经痛,最神奇的是这个穴还可以治近视眼!
褚遂良哎了声,笑道:“原来不是刺脚,是刺手啊!”
王平安取出艾绒点燃,先给褚夫人的手上养老穴消毒,然后又取出盒中极细的针具,也用艾绒消毒,这才道:“婶婶,事先说明,不见得有效啊,有可能扎了白扎!”
说着话,他用捻转手法,将针迅速刺入穴位皮下,针尖向肘部进针半寸!
针一入体,褚夫人瞬间就感觉手腕部发热,她道:“这针被烤得好热啊!”她以为刚刚被艾绒消过毒的针,还是烫的呢!
王平安道:“感觉热了?很好,那就证明没白扎。婶婶现在动动腰,慢慢活动一下。”
褚夫人躺在床上,轻轻扭了扭腰,忽地叫道:“咦,能动了!”
褚遂良大吃一惊,叫道:“这就能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