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安笑道:“留在我的身边,怎么却替你们缝缝补补啊,那到底是给谁做牛做马呢!”
牛大力和侯灵一起道:“给主人,顺便给我们!”他俩同时张口,同时出声,竟然一个字都不差!
叫完之后,他俩互视一眼,目光相交,尽是火花,四溅而出!
屋外的人没看见,屋里的人却都看见了!众人心想:“好么,八字还没一撇呢,这就较上劲了,难不成他俩都看上江家大姑娘了?”
王平安摇了摇头,心想:“情敌啊!”两个士兵这么一搅和,他的心情稍有好转,不象刚才那么郁闷了!
他摸了摸铁蛋儿的头发,道:“铁蛋儿乖,你的病不重,我给你开剂药,不用多久就能好的!”
他身后的两个小丫头,一听少爷要开方子,当即拿出文房四宝,准备笔墨伺候。丁丹若和柯莲雾一起看向江家大姑娘,心想:“唉,在别人面前,你能缝缝补补的,可在我们少爷这里,你就只能做牛做马了,我家少爷可不喜欢你这样儿的!”她俩一点都不怕威胁,至少江家大姑娘是绝对威胁不到她俩的。
王平安摆手道:“药方简单得很,不用写了。”他对侯灵说道:“你出去看看,这庄子里有没有药铺,去抓两味药来,硝石和矾石,等量来抓,一样儿来半斤吧!”
侯灵啊了声,道:“半斤?不是论钱抓,是论斤的?”
牛大力见王平安点了侯灵,心中大是焦急,见侯灵竟然张口质疑,他立时叫道:“主人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怎地这么多的废话,没用的东西!主人稍等,属下去去就回!”说着话,转身就往外跑!
侯灵顿时急了,叫道:“主人是让我去的!”他也跑向了外面。
他俩一离开,让出了空位,别的士兵立时补了上来,离得江大姑娘近些,巴结着问道:“江大妹子,你冷不?你饿不?”
欧阳利见状,气得笑了,道:“他娘的,你们这帮子癞蛤蟆,见着女人就语无伦次,他们都要被赶到街上去了,能不冷,能不饿嘛!”
士兵们听大头子说话,立时纷纷表示同情,呼呼地跑了出去,就听有的士兵大声吆喝:“掌柜的,你们厨房在哪里,快快送上些好吃的,给我江大妹子充饥!”
“什么你的江大妹子,是我的!”士兵们乱七八糟地喊了起来。
手下士兵们一通胡闹,王平安心情终于开朗起来,哈哈一笑,让江氏一家人都起来,还让他们坐下,他问道:“江老兄,你是庆州的铁匠,都会打制什么物件啊?是刀枪,还是蹄铁,要不然是炊具,农具?”
些时的江老蔫儿充分发挥出了他蔫了吧唧的本性,不是吹的,他唯唯诺诺地,竟然半天吭哧不出一句话来。
还是江大婶爽利些,替她当家的回话。她道:“回平安小神医的话,我们当家的手艺巧着呢,您说的这些,他都会打,可却偏偏不喜欢打,是个穷脑瓜骨,一辈子富不了!”
穷脑瓜骨?王平安一咧嘴,笑道:“这话从何说起?”
江大婶瞪了江老蔫儿一眼,这才回答王平安,道:“我当家的是个铁匠,又不是金银首饰铺子里的师傅,可他偏偏喜欢弄些精巧的玩意,打制什么铁笔管呀,铁砚台啥的,那东西也卖不出去啊!”
会打铁笔管和铁砚台呢,王平安点头道:“这也算一门手艺吧,就是偏门了些。那你家平常以什么为生呢?铁匠还是得打些日常用具才行吧!”
江大婶嗨了声,道:“生计倒是不愁,吃不撑,可也饿不死。我当家的手艺细巧,所以专门给将军们打制大将军刀,生意马马虎虎,还能有些积蓄,要不是铁蛋儿这场病,我家的日子比别人家好过上不少呢!”
王平安听着直皱眉头,这江氏说话挺不着调,一会儿说自己老公是穷脑瓜骨,一会儿又说自家的日子比别人家的强,真不知他家到底怎么个过日子法儿的!
欧阳利却笑道:“原来江老哥会打制大将军刀呀,这可是门好生意,想必平日里入帐不少!”他见王平安不懂,便解释起来。
原来,大将军刀是个反意词,并非是大将军用的那种大刀,而是那些“不是大将军,却又要有大将军面子的”武将用的特殊大刀!
这种大刀是铁皮制的空心大刀,外表威武,要是不懂行的人见了,非得大吃一惊不可,这大刀要全是铁的,不得一百来斤啊,除非是勇猛异常的大将军,才能使得动啊!
那些不够勇猛,却非要装出勇猛样子的武将,使不动一百斤的大刀,还使不到七八斤的么!他们让巧手铁匠用铁皮打造出空心大刀,刀是空的,刀杆也是空的。平常让随从抬着大刀,嘴里呼哧呼哧地叫着,以示这把大刀沉重,而武将一伸手就能将大刀拿起,呼呼抡上几下,岂不正好证明他们的勇猛么!
大将军刀,其实就是面子货,中看不中用的典型!
王平安听罢笑了,他道:“这种刀说起来简单,可要想打造得别人看不出来,想必难得很吧?”
江大婶很是骄傲地道:“我当家的手艺巧着呢,他打制的空心刀杆,不用焊接的,一点缝没有,别人都以为是实心的,刀面没缝。别人都说叫……叫浑然一体啥的,都夸我当家的手艺巧呢!”
她眨眨眼睛,忽道:“平安小神医,你要不要也打制一把,我当家的最会打青龙偃月刀,一丈八的大刀,打出来不过九斤,比木头的还轻,保证你能舞得动!”
王平安嘿了声,笑道:“我要刀有啥用……咦,会打无缝的刀杆,那就是说会打无缝的铁管了!”
心念转动处,他大喜过望,这种好手艺的铁匠当真少见,不如让他打把火枪出来,给自己防身用,去突厥草原,啥事碰不上啊,有把火枪防身,总比没有强吧!
他点头道:“果然是好手艺。是这样的,这铁蛋儿的病至少得半个月才能好,其间我怕有反复,不如你们就跟在我的身边吧,一来我能随时给他看病,二来你们也好返回庆州,路上有个照应!”
江氏夫妇大喜过望,赶紧又给王平安跪下,没口子的称谢,江家大姑娘也跟着跪下,又要给王平安做牛做马!
屋里正热闹着呢,侯灵跑了回来,手里提着两个药包,叫道:“主人,药抓回来了,这就煎药啊?”
王平安笑道:“你的腿脚还真快,饭食还没上来呢,你这抓药的倒先回来了!”
就听院外牛大力高声叫道:“主人,药抓回来了,属下把药铺里的这两味药,一口气全抓来了,快给铁蛋儿煎药吧,让江家大妹子煎药,属下给她拉风箱!”
侯灵回头道:“你想得倒美,要脸不要!”
王平安站起身,扶起江氏夫妇,又让江家大姑娘起来,见江家大姑娘满脸通红,他笑道:“这剂药不用煎的,等量各取六分,研成粉末,用米粥冲服即可。”
屋里的人听了,别人都还好,可江氏夫妇听了,却都是惊讶,江大婶喃喃地道:“这么简单?这病不是很难治的吗?”
王平安摇头道:“并不难治,早有成方。铁蛋儿的黄疸病,乃是虚实夹杂之证,用这两味药正好!”
牛大力和侯灵争先恐后地打开药包,放到了桌子上,请江老蔫儿过目,巴结美女的爹爹,比巴结美女还要吃劲,婚姻大事,父母作主嘛!
关系到儿子的病,江老蔫儿也没法再蔫儿下去了,看着四大包的药,他道:“平安小神医,就用这个呀?不用点啥草药?别的医生都……”
欧阳利打断他的话,道:“我家主人不是别的医生。来人啊,速去准备米粥来。嗯,多准备些,看他们一家人的样子,都饿得不轻了!”
牛大力插嘴道:“可不是嘛,都把我江大妹子饿瘦了!”望着江大姑娘的胸脯,他忍不住咽下口口水,咕咚一声,声音超响!
侯灵却比他机灵劲多了,转身就跑,正巧那些拍马屁的士兵回来,拿了不少的吃食,里面正好有粥,他抢过来端进屋里,叫道:“江爹爹,粥来了!”
屋里屋外的人一起咧嘴,不会吧,这就叫上爹了!
王平安叫掌柜的拿来小秤,称出两味药的份量,让人磨成粉末,用粥给铁蛋儿送服下去。
其实,这剂药看起来简单,却是大有来头的,医圣张仲景在《金匮要略》里便有记载,名为硝石矾石散。是专门用来治疗女劳疸的。女劳疸就是因为房劳太多,伤肾,欲那个火结聚而成的疸证,也叫做黑疸!
但后世的名医经过论证,认为这个方子不仅仅能治女劳疸,只要是黄疸都可以使用,而且效果很不错,当然前提是把病人的情况搞清楚,对症下药!
王平安让铁蛋儿将药服了,又让江氏一家吃饱了饭,他道:“这家客店住不下咱们这么多人,这样吧,欧阳利,你让兄弟们去庄上的人家借宿,分散开来就住得下了,明早多给钱,言语间客气些!”
欧阳利道:“这个简单,无须主人担心,谁能跟钱过不去啊!”说着话,安排手下人住宿的事去了。
王平安没有立即和江老蔫儿说什么,只是好言安慰几句,让他们回房休息了,至于店钱,好人做到底,自然算到他的帐上。
安排好各项事宜,王平安留下狄仁杰,和他说了今天之事。他倒没什么隐瞒的,狄仁杰嘴巴严,自己和他说了也没关系。
狄仁杰听到王平安给皇帝以嘴接气,不免大惊,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他道:“大哥,这么说来,你虽救了皇上一命,却也犯了大不敬之罪啊!”
王平安叹了口气,心情又开始郁闷起来。
狄仁杰又道:“暂时避一避也好,免得在皇上身边转来转去的,让他想起这件事。天下事不怕做,就怕捉摸,这事皇上肯定会捉摸的,越捉摸就会越不痛快,早晚得出事儿。所以大哥此次离京,倒也算是保全自身了,估计着皇上也想到这点了!”
“就是不知啥时候能被召回京城啊!”王平安很是无奈,要是光靠等李世民不捉摸,那得等到啥时候去,没个准日子啊!
狄仁杰道:“如果皇上大行……呸呸呸,你看我这嘴臭的。反正就算皇上不召你回来,太子殿下也一定会召的,大哥不必为此忧心。”
皇帝大行,即指皇帝驾崩,这话可不能乱说,封建社会谁要是敢说这种话,那是要杀全家的!
王平安连声叹气,狄仁杰只好连声地安慰,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各自休息。
一夜无话,第二天王平安起床后,又叫来铁蛋儿,给他服药。一个上午,并没有干别的,反正皇帝让他便宜行事,又没说什么时候到关外,他何苦着急赶路呢!
待到中午时分,严家庄外赶来三百多人,还有十好几辆的大车,领队的是苏定方。史忠臣办事利索,既然答应了王平安,那就痛痛快快地把事情办好,一刻都没耽误。
新招来的士兵尽数到来,还带来了路上所需的行李物资,李绩和尉迟恭也派了精锐士兵跟来,都由苏定方带领。
苏定方此时是无官司一身轻,心情愉快,尤其是能再次带兵,往日的威风,又显现出几分。他一见到王平安,当即叫了声侯爷,不再叫王平安为王侯爷,不提姓氏,便意味着以后跟着他混了,是自己人!
苏定方道:“侯爷,昨个属下的官司就了结了,判了无罪,而且以前所拖欠的俸禄,一并发还,俺把家里安顿好了,这便和你一同出关!”
王平安却道:“着什么急啊,关外冷得要命,听说都下雪了,能拖得一时是一时,最好明年开春再出关,那才好呢!”
苏定方嘿嘿干笑几声,道:“不容易啊,侯爷忘了那个许敬宗了,你要是走得慢了,怕他都得把求助奏章一日三递,送往长安,倒显得侯爷你不勤勉办事了!”
“许敬宗,我……我怎么就认识上他了呢!”王平安搞许敬宗,结果反过来许敬宗也搞他,两人互搬起石头,砸对方的脚,谁也没得到好!
又磨蹭了小半天,等日头偏西,王平安才带队出庄,行了不过十里,又找店投宿,一路磨磨蹭蹭地往关处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