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外领兵到来的,自然不是唐军,凉州虽大,但也没有上万的骑兵,而且史慕唐也不可能让士兵出城。这么多的骑兵,俱是突厥兵,而且领兵之人,正是刚刚得了突厥第一勇士之称的赤格巴!
白天,赤格巴孤身出战,提刀持盾,向凉州的唐军挑战,不但毫发未损,还救回了西哈察的汗王骨朵尔,不仅如此,他还抢回了大纛!
突厥人最尊重勇士,而赤格巴的勇猛,简直可以称得上数十年罕见,从前隋开始,敢于独力挑战中原军队的突厥勇士,就已经不多见了,而独力挑战成功,全身而回的勇士,赤格巴更是唯一的人!
西哈察部的突厥兵自然把赤格巴当成战神一样的存在,赞美他的勇敢,而新附的突厥兵虽然对西哈察部极其不满,但对于赤格巴这个人来讲,还是极钦佩的,不管怎么说,在一个强者为尊的社会里,勇敢的人理所当然地会得到尊重!
赤格巴和脱加护着骨朵尔回到营地之后,新一轮的争吵随即开始!
骨朵尔身受重伤,身上中了好几箭,失血过多,又在雪地里趴了太长时间,寒气入体,当时全凭求生的意念支持,可被史慕唐辱骂之后,他便再也坚持不住,回到营地里就趴到了毯子上,动都没法动了!
突厥人哪有象样的医生,都是些巫师级别的人,但却也有中原的医生为了财富,跑到突厥行医的,而恰恰西哈察部最近就碰到了一个!
这名医生自称是中原第一名医大圣安的弟子,不仅医术高超,而且还会巫术,可以请下天上各路神仙,不但会给人看病,还会给马、牛、羊看病,属于全能级的人物!
如此医术高手,在突厥当然倍受欢迎!
骨朵尔的伤就是这位大圣安的弟子给看的。这位来自中原的医生,将骨朵尔身上的箭头都起了出来,手法熟练,看样子很有治疗外伤的经验。但给骨朵尔上药包扎伤口,就与众不同了。
这位医生先是焚香请神,装神弄鬼一番之后,便声称香灰可以治好骨朵尔的箭伤,而且他还拿出了一瓶神水,用神水把香灰搅拌开,都涂抹到了骨朵尔的伤口上,还剩下不少,又让骨朵尔服下,算是内服外敷!
这位医生来西哈察部日子虽短,而且也没治好几个人的病,但他却治好了不少牛羊的病,在中原,这种医生被称为兽医,但在突厥却没这种叫法,牛羊是最重要的生存资料,能治好牛羊病的,在草原上那就是名医,是最厉害的医生。
所以这位医生很受尊重,赤格巴和脱加更是放心地让他给骨朵尔治伤。在使用了奇妙的香灰和神水之后,骨朵尔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可赤格巴和脱加却激烈地争吵起来,脱加强烈要求进攻,他看出来了,父汗虽然伤势沉重,但极有可能死不了,再加上用了医生的神药,估计好得更快!
这医生可是中原第一名医大圣安的弟子,治疗牛羊,治一头好一头,从没失过手,想必是会治好骨朵尔的。所以他强烈要求进攻,想通过战事,分走一部份突厥兵,自建部落。
而赤格巴却要退兵,他估计着哥哥就算死不了,但身子也会大损,至少一年半载的无法再掌握部落,那他就可以理所当然地代替哥哥执政了,西哈察部便会落入他的手里,所以他当然不愿意在凉州城下浪费时间,早回一刻是一刻!
他俩激烈争吵起来,差点还动了刀子,可却什么结果也没吵出来,只好让那名大圣安的弟子,弄醒骨朵尔,让汗王做决定!
那位医生二话不说,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只一下子就弄醒了骨朵尔,虽然手法上看起来象是要整死骨朵尔,但不管怎说,还是把他弄醒了。
骨朵尔苏醒之后,便下令天黑之后扑城,给凉州兵点颜色看看,然后天明退兵,但不是直接回草原,而是去劫掠其它州县。西哈察的粮食不足,无法供养数万突厥兵,只能靠抢劫,抢到足够的粮食,再返回草原。
为了争夺指挥大军的权力,赤格巴和脱加接着吵!骨朵尔偏心,向着自己的儿子,让脱加任主帅,领兵扑城,而骨朵尔带一万新附突厥兵,做为后备部队,随时支援!
下完命令之后,骨朵尔又晕了过去,看样子他有点神智不清了,但那位医生却说,这是用了神药之后的正常反应,只要睡一会儿,就会好了!
赤格巴和脱加随即分开,也不在一起商讨如何进攻,他俩互相瞧不顺眼,谁也不想听谁的!
脱加不仅得了兵权,还拥有西哈察本部兵马,心里着实得意。待赤格巴离开之后,他便命手下去准备作战事宜,开战之前,要让士兵们吃饱!
脱加看着骨朵尔,见父汗吸呼缓慢,似乎极是虚弱,便问那医生:“父汗不光是外伤,还有内伤,他被史慕唐那条老狗,气得吐了血。你的神药,能治好吐血吗?”
这医生道:“能,我的药粉乃是被神灵祝福过的香灰,效用极佳,而且我还用了神水,这神水可是我恩师大圣安,亲手调配出来的,包治百病,象骨朵尔大汗这种小伤小病的,明天天亮之时,就能好一大半,不出三天,就能全好!脱加王子,你就尽管放心吧!”
脱加听他说的这般肯定,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要父汗能活着就好,父汗活着,自己就能和赤格巴相抗衡,就有可能得到部落,至少可以分出一部份牧民,出去另立新部。可要是父汗一死,那赤格巴立即就会继承汗位,他自己就一切都完蛋了。
脱加吩咐道:“你好好照顾我的父汗,如果真象你说的那样,父汗的伤不打紧,那么我定会重重赏你,你要牛羊给你牛羊,你要美女就给你美女,要是你都不喜,那就给你金子,只要你能将我父汗治好就成!”
医生大喜,脸上尽是开心的表情,对着脱加躬身行礼,极是殷勤,他道:“脱加王子,你就放心吧,小人一定会将骨朵尔汗王治好的。从现在开始,小人寸步不离汗王左右,这里的一切就全交给小人了,脱加王子你就放心好了!”
脱加拍了拍这医生的肩膀,道:“那就拜托了,我不会亏待你的。我要出去处理事情,父汗这里就交给你了!”
这医生忙再次保证道:“脱加王子你尽管去办事,这里交给小人,绝对没有问题,小人定会把骨朵尔汗王,照顾得好好的,不让你操一点心!”
脱加又嘱咐了几句,这才出了帐篷,去外面调兵遣将了。
脱加一走,这医生的表情顿时就严肃起来,对帐篷里的其他侍从道:“你们也看见了,脱加王子对汗王的病情,是非常关心的。你们得尽力照顾汗王才行。”
侍从们自然点头,都道:“一定要照顾好汗王。不过这事还得先生你多费心才成,我们都不成啊,不会给人看病。”
这医生道:“汗王养病,需要安静。我就不在这里了,免得打扰到汗王,你们留在这里就成!”说着话,他就要出帐篷。
侍从们顿时就急了,都道:“别着啊,汗王要安静怕打忧,我们出去就成了,你别出去啊,万一汗王有点啥事,只能你来解决!”
这医生道:“那也好,那就我留下,你们出去吧!”
侍从们当即就都出去了,谁也不愿意留在帐里,只剩下了医生一人。
见侍从们都走了,医生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化,由亲切变成了阴沉,而且目光中露出了凶光。他来到骨朵尔的跟前,坐了下来,啪啪两声,拍了拍骨朵尔的面颊,冷笑道:“骨朵尔汗王,你身受重伤,生不如死,不如听我一句劝,早早去那极乐世界吧,小人可以送你一程!”
说着话,他拿起旁边的手巾,浸湿了水,捂到了骨朵尔的口鼻之上!
这医生象想起什么似的,忽地又道:“对了,忘了跟汗王你说,小人并非是什么大圣安的弟子,也不会给人看什么病,小人是大唐观风使……嗯,就是你们嘴里说的细作,特此告之,免得你死得不明不白,做个糊涂鬼!”
骨朵尔服了这医生的神水和香灰后,神智已然迷糊,他不是睡着了,而是昏迷不醒。这医生在他的口鼻上捂了湿手巾,他连挣扎,都是没可能挣扎的了!
西哈察部的汗王,刚刚把自己的部落发展成草原大部,勇敢骨朵尔大汗,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一条手巾……终结了!
过了半晌,这医生拿起手巾,确定骨朵尔完蛋了,这才站起身,替骨朵尔盖好被子,然后出了帐篷。
他对外面的侍从道:“大家不要大声说话,汗王睡着了,他身子虚弱,要睡得饱才成,今晚就不要打忧他了,让他好好睡吧,大家站好岗,不要让人进去打忧到汗王!”
见侍从们点头答应,他又道:“我要去见赤格巴大人,你们不要跟脱加王子说,免得他起疑心!”
侍从们一起撇嘴,心想:“你去见赤格巴大人,你和他关系很好吗?”众人倒也没有多问什么。
这医生大步离开骨朵尔的大帐,上马,不知去向了!
突厥兵吃罢了晚餐,集结在北城城下,准备向凉州城发动进攻。大军列好阵势之后,赤格巴领着一万新附的突厥兵,位于军阵的最后面,骨朵尔的命令,是让他当后备军,那他当然不肯往前冲了,攻打城墙的苦差事,还是让好侄儿脱加去做吧!
天一黑,突厥兵便即向凉州城扑去,发动了攻击。不过这场战斗,打得实在没有味道,城下的突厥兵攻击无力,反正是个面子活儿,没必要豁出命去,而城上的唐兵防守起来也是软绵绵,叫喊的声音不小,弓箭发射的力度却不够!大家心里都清楚,喊过这一晚上后,该干嘛就干嘛去吧,谁也别再难为谁!
可北城这里在做面子功夫,南城那边却出事了,城墙上燃起冲天大火,在北城都看见了!
城上指挥作战的史慕唐大吃一惊,心想:“难不成突厥人用了声东击西之法,在北城拖住我军主力,却去南城偷袭?好阴损的招术啊!”
他立即冲将领们道:“北城不会有什么太激烈的战事,你们留在此处,本官亲自带队去南城救援,估计那边出大事了!”亲自提一队精兵,从城墙上向出事地点急奔而去!
南城大火报警,突厥兵自然也看到了。脱加立即叫来赤格巴,摆出主帅的架子,命令他带着后备部队,赶往南城,看看是不是有别的突厥部落,也来凉州捡便宜!
赤格巴明知脱加要折腾自己,可他也没办法,谁让脱加是主帅呢!他带了一万新附军,从西面向南城绕去,走的方向与城上的史慕唐一样。
史慕唐见有突厥兵也往南城赶,下令唐军向突厥兵射箭,赶他们远离城墙!赤格巴倒挺配合,随即命军队远离城墙,根本不想和唐兵硬拼。
在快走到南城时,突厥兵见路边有一座大镇,镇内静悄悄的,似乎无人。这些新附的突厥兵,对西哈察部可不怎么忠心,晚餐也没吃饱,见路边有镇子,不少突厥兵便脱离大队,摸进村子里,想看看村子里有没有什么吃的!
几个突厥兵将战马拴到镇子外面,进入镇子,一个突厥兵道:“脱加那个****蛋子,今天晚上让咱们替他打仗,却还是不肯在汤里多加些肉,害得我现在就饿了!”
突厥兵纷纷低声咒骂,边骂边往镇里走,走不多远,忽听街道里的黑暗处,有人问道:“是噶巴子,是不是噶巴子?”
其中一个突厥兵愣住,他忽地冲黑暗处跑去,叫道:“阿爹,阿爹是你吗?”
其他几个突厥兵也往那里跑去,他们都是一个部落里的人,都认得噶巴子一家。
暗黑处走出一人,正是那个和王平安说话的突厥老汉,他几步上前,抱住儿子,老泪纵横,叫道:“噶巴子,真的是你啊!”
噶巴子也抱住老汉,放声大哭,叫道:“阿爹,儿子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黑暗中又走出一些人来。忽然,那几个突厥兵也叫了起来,有的叫阿娘,有的叫儿子,更有的见到了自己的妻子,亲人相见,无不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