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杜老大家里谁也没有入睡,杜家两口子是兴奋的,得知杜家嫂子的病可以被治好,他们夫妻二人有了希望,自然开心得睡不着。他们的孩子平常总是见父母愁眉苦脸的,忽然见到父母开心,他也就开心起来,先陪着父母一通大哭,而后又咯咯笑起来,又在一旁坐着听父母说话。
可王平安他们三个人是没法睡,只能坐在光板床上聊天,想到什么就谈什么,谈的最多的就是如何修筑水渠的事。修渠这种大事,要做的准备很多,而且需要大量的专业人才,并且要大量的金钱,并非是大家说一说,就能办好的事情。
光板床上,王平安喝了口水,他道:“皇上和朝中不少大臣,都说我是个只会说不会做的人,算不上什么能臣干吏。这回我把庆州渠修得好些,看谁还敢再小瞧我。人为一口气,佛为一柱香,我也不能总被他们小瞧啊!”
他说的确实是真心话,不管是谁,只要是个男的,就会有刚儿,他性格虽然温和,但被皇帝和朝中大臣那认为他不怎么样,这口气也是很难咽得下去的。只不过他平常从不和别人说这种话,只有今晚才当着两个兄弟说了出来。
狄仁杰立即道:“大哥说得对,你要是被人瞧不起,我们也会被人说成是抱你大腿的人,抱厉害人物的大腿也没啥,可偏偏抱了你这么个光说不练的人的大腿,我们的面子上也挂不住啊!”
邱亭轩看了他一眼,心想:“你还真实诚,有啥说啥!”看向王平安,见他没有不高兴的表情,他便道:“无病,这次你来庆州为官,只要修好了水渠,便可造福一方,那么想必皇上和朝中大臣便再不会说你只会说不会做了。”
狄仁杰点头道:“不错。大哥,不如你再想个法子,筹集出修渠的钱来,只要有钱,能工巧匠并不难寻,眼前不就有一个呢嘛!要不然,召开一次赛跑大会?让老百姓绕着城墙跑一跑?”
邱亭轩则道:“筹集钱款是要花费时间的,等钱筹集得差不多了,估计旱情也开始变得严重了,那时我们运用赈灾新法,以工代赈,既可有修渠的劳力,又可以让百姓不受流离之苦,一举两得!”
王平安想了想,道:“筹集钱款的事情,用赛跑大会可是不好使的,长安商贾云集,商人们愿意出钱,可庆州城里的商人却没多少,百姓生活又不富裕,赛跑大会这种方法在庆州不合适。”
狄仁杰道:“那,再想想别的方法?”
邱亭轩却道:“无病,你要想让皇上和朝中重臣对你刮目相看,最好还是走正途,不要用旁门左道的方法。当然,我不是说象赛跑大会这种事不好,而是说最好能用别的地方官也懂得用的方法,然后你比他们做得好,那才能显出本事来!”
王平安嗯了声,道:“你说的有些道理!”
狄仁杰却嘿了声,道:“纸上谈兵罢了。邱兄你说的东西,我也明白,可现在庆州这个样子,什么正途不正途的,根本走不通啊!大哥,小弟说得对吧?”
王平安又嗯了声,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狄仁杰和邱亭轩互视一眼,心中都想:“谁说得都有些道理,那咱们不就都和没说一样么,白提意见了!”
王平安叹气道:“我在想历史上修渠的事,他们是怎么修的,是否有可以借鉴之处。”
要说读书,那这里的三个人当中,以邱亭轩读得最多,他道:“要说修渠,那当属楗尾堰和郑国渠,这两条渠世人皆知,史书中也多有记载。”
楗尾堰就是指的都江堰,都江堰这个名字是宋朝时才开始叫的,在秦朝叫湔堋,唐代都江堰叫楗尾堰。因为当时用以筑堤的材料和办法,主要是“破竹为笼,圆径三尺,以石实中,累而壅水”,即用竹笼装石,故称为“楗尾”。
狄仁杰摇头道:“邱兄,这你可说笑了,这两个大工程都是集全国之力去修建的,花费无数。可现在的庆州一来没有那样的大江大河,二来也没那么多钱啊,你不看看庆州都穷成啥样了,光靠我大哥想办法,就算是让他倾家荡产,也是修不起这样大的工程的!”
邱亭轩气道:“我没说要开那么大的工程,你这是歪解我的意思。我是说方法,刚才无病不是说了吗,他想借鉴一下古人修渠的方法,又不是非要修个郑国渠那样的大工程!”
王平安忙道:“这方面的书我还真没看过几本。邱兄,你看的书多,书上可记有具体的方法,有哪些是可以借鉴的?”
邱亭轩啊了一声,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具体的方法嘛,我还得回去查查书才成!”
王平安和狄仁杰一起嗨了声,你这才叫废话呢,说了和没说一样。王平安心想:“要说讲大道理,而不会动手办事,看来你比我还要严重啊,凡事都查书本,那你还当什么县令,干脆去当图书管理员算了!”
叹了口气,王平安道:“让我好好想想吧,怎么能把这件事情办好,又不用我去自夸,反而能让人人都夸我。如果能做到这点,那估计我回长安的日子就不远了,而且就算进不了尚书省,进中书省那是没有半点问题的!”
狄仁杰道:“大哥一定会回长安的,并且是载誉而归!”
邱亭轩也道:“说不定无病你回长安后,会成为马相的副手,只要你做上了中书侍郎,那下一步就是宰相了!”
王平安干笑两声,心想:“我家养着个杨春花,只要有她在,我当宰相那不简单得很么,没准你俩都能当上!”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拂晓时分,疲倦不堪,便都靠在墙上假寐,等待天亮。他们在城外没法睡觉,城里却也有人睡不着觉!
刺史府旁边的一座民宅里,武媚娘坐在烛下,面前铺着一张纸,她手里拿着笔,正在对着纸发呆!
武媚娘当然不是寻常女子了,她最擅长寻找机会,而只要寻找到机会,她就会去拼命抓住机会,而一旦抓住了机会,她就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的。就是凭着这么一股子倔劲儿,她才能成功都抓住李治,并且怀上了孩子!
可她现在得到这个机会的时机,相当地不对头,强横的老皇帝并没有驾崩,而且活得还挺滋润的,而太子却是懦弱无能之辈,在这种情况下,她不得不离开长安避风头,而她最强有力也是唯一的靠山王平安,现在正处在仕途的最低谷,被打发到了庆州来当刺史。种种情况表明,她极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一切的努力都成飞灰!
武媚娘心想:“我肚里怀着孩子,希望是个男孩,那以后至少是个亲王,说不定还能当上太子。孩子在现在的太子眼中,当然是最重要的,而我就不是那么太重要了,要是太子把我给忘了,或是对我再无兴趣,那他很可能只要孩子,而把我灭了口。王平安现在是我的靠山,可要是太子暗示他什么,他很有可能就是执行灭我口的那个人!”
“我一定不能让太子忘了我!”武媚娘自言自语地说道,她用牙去咬笔杆,却发现笔杆竟然已被自己给咬裂开了!
将笔放下,武媚娘站起身来,在地上慢慢地转着圈子,心里想着对策,她打算给李治写封信,假借报平安的由头,勾起李治对她的思念之情,只要太子心里一直挂念起她,他是心软之人,便不会让她受到伤害,她也会在生完孩子后返回长安,母以子贵,从此过上舒心的生活!
可这封信该怎么写呢?写好以后,让谁送回去呢?让王平安派人送回?王平安有可能不愿做这种事,他会怕这封信落到别人手里,给他带来麻烦!
转了几十个圈子,头都快转晕了,可她还没有想好措辞,不知该如何提笔写信。
就在这时,房门轻轻被敲了几声,黄小丫在外面问道:“杨大婶,你还没睡啊?”
武媚娘嗯了声,心想:“头都想得疼了,不如找个人说说话吧,也能缓解一下现在的焦虑,如果我太焦虑,怕是对胎儿不好。”她道:“小丫,你也没睡吗,进来吧!”
房门吱嘎一声,黄小丫探头进来,问道:“杨大婶,你喝茶不,今天欧阳大爷送了一包茶来,闻着可香了,我沏给你喝,好不好?”
武媚娘笑道:“是你自己想喝吧?好啊,那你就沏一壶进来吧!”
黄小丫打开门走了进来,手里提着茶壶,笑道:“我就知道杨大婶想喝茶,所以已经沏好啦!”
武媚娘道:“你先沏好了,才来问我,要是我不想喝,那怎么办?”
黄小丫露出灿烂的微笑,她道:“那我就自己喝呗,总不能把茶给泼地上!”
武媚娘看着她倒茶,忽然问道:“你离开了父母,要是他们想你,那怎么办?”
黄小丫道:“我姐比我听话多了,有她在,我爹娘才不会想我呢!”
武媚娘心中叹气,太子身边的女人很多,也都很乖巧,他也不会想我的,我正为这事闹心呢!她道:“父母不想你,你心里不难受?你有什么办法,让他们想你?”
黄小丫倒好茶,将茶壶放在桌上,端起一杯茶给武媚娘,笑道:“要想让爹娘想我,那还不简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