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安将四位刺史迎入府内,先不正事,一通套话喷出。刺史们都是场面上的人,自然也不会刚到地头儿,就追问个不休,见王平安把套话喷来,他们随即便喷了回去!
互喷废话之后,王平安请他们沐浴更衣,四位刺史玩命似地跑来,早就浑身油汗,满面灰尘了,他自然要尽地主之谊,先请刺史们洗澡,然后再吃喝一番。
刺史们见王平安憋得住,他们也只好憋住,谁也不肯先说事情,沐浴更衣,先把一身的疲乏除掉,恢复体力,做好和王平安互喷的准备。他们心中明白,等一会儿局势大白之际,免不了要大吵一通,谁知王平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万一是毒药,他们当然要自卫了,想不大吵大闹,那是不可能的。
待四位刺史收拾停当,王平安设宴款待。他没有在大堂里招待四位刺史,却是在花园里的凉亭里设宴,没有大鱼大肉地摆上一桌子,而是青菜几碟,米饭一小锅,茶水管够,款待四位大人物!
分宾主落座,刺史们见了桌上的菜肴,心里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王平安极有可能要哭穷,堂堂刺史请客,把青菜叶子都端上来了,那不是要哭穷,难不成是要哭富么?
能做到刺史的人,个个都是人精,谁也不比谁傻,既然王平安都能拉下脸来,请他们吃青菜叶子,那他们何必不拉下脸来,大吃一通,就当洗洗肠胃了,反正就是不给王平安哭穷的机会!
无酒,只有米饭泡汤,青菜叶子做得还挺咸的,看来王平安口味挺重,刺史们一边吃,一边喝茶,默不作声,都等着王平安先说话。
一顿饭吃得气闷之极,真正做到了食不语,五个人谁也不说话,闷头把饭吃完,然后用茶水漱口。
吃罢了饭,该谈正事儿了,王平安却先道:“几位大人,可还对这顿饭满意?这可是我从长安带来的大厨做的菜肴,为了安排菜谱,着实花了我不少心思,花了一大笔的钱,就怕各位不满意啊?”
四位刺史差点把茶水喷他脸上,就这烂菜叶子,你还好意思自吹哪,丢不丢人啊你,我们辛辛苦苦地,快马加鞭地大老远跑来,你就请我们吃这个,还问我们满不满意?你得多厚的脸皮,能问出这话来啊!
会州、泾州、原州这三个州的刺史,都是花甲之年,人老成精,他们不先吱声,都低下头去品茶,假装没听见王平安的话。
可兰州刺史不行,他的脾气有点火爆,心中气恼,忍不住嘴上讽刺,他道:“久闻王公富甲天下,生活奢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请我们吃饭,吃的是这等珍馐美味,实在是让我等……瞠目结舌啊!”
王平安点头道:“不错,蓝大人所言极是,真是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蓝大人也。平常我不吃这些的,花费太大了,今天是因为要请各位大人,我才奢侈一次,要换平常我可舍不得,成天吃这个,哪儿吃得起啊!”
他这话一出口,其他三位刺史也忍不住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装穷也不至于装成这种地步吧,你好歹是位公爵,堂堂一方州牧啊!
原州刺史一指在旁侍立的丁丹若和柯莲雾,道:“王公说笑了,瞧你身边之人,光这两位姑娘的衣着首饰,怕不就得上百贯吧,就连老夫的夫人,都穿不起如此奢华的衣饰,你这还算是穷?”
会州刺史则道:“王公你可不要开这种玩笑,你要是平常都吃不起这些,那我们得吃啥,吃糠么?”
泾州刺史叹了口气,道:“王公,你富甲天下,人尽皆知,就不必装穷了吧?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如此做作呢?”
兰州刺史肚子里的气实在憋不住了,要么从下边出,要么从上边出,他决定从上边出,冷冷地道:“王公不必如此吝啬,有钱当花就花好了,你攒的再多,也带不进棺材里的!”
王平安咦了声,脸上大现惊讶之色,道:“装穷?没有啊,我从来不装穷的呀!”
还不装穷?那你要怎么装,才能算穷?兰州刺史气道:“我们倒也不是挑剔你的饭菜不好,谁也不至于如此。可这顿饭菜花费几何?有五十文吗?难不成我们五个人,一人就值十文钱?”
王平安又啊了声,这声啊还挺响亮,脸上惊讶之色更浓,道:“五十文?这顿饭怎么可能是值五十文呢?”他看向桌上的剩菜,还有那没喝完的茶,惊讶之余,竟然现出心疼的表情!
不值五十文?难不成是四十文,或是三十文?兰州刺史更怒,他道:“王公,你这么做可不应该,可和你的身份不符啊!”
王平安叹气道:“是啊,是不符,要照着惯例,以咱们刺史的身份,这顿饭十贯钱就已经是顶天了,再贵就是奢靡,要被某些穷棒子文官弹劾了。可我念及各位远道而来,所以破了例,宁可被他们弹劾了。”
他一指剩菜,道:“这顿饭我可是花了一万贯啊,都够在长安买一座大宅子了,就为了让各位大人尝个鲜。不成想,你们还不满意,这可真是让我不好意思了!”
刺史们大惊,齐声叫道:“多少钱?一万贯!”
兰州刺史叫道:“这不就几片烂菜叶子么,怎么值一万贯,你当我们没见过青菜么?”
王平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满脸的委屈!半晌,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莲雾,给各位大人们说说,这些所谓的烂菜叶子是怎么回事!”
柯莲雾答应一声,上前一小步,指着剩菜,道:“这道菜叫白菜,这道菜叫小白菜,这道菜叫蕨菜,是种野菜……”
刺史们脸都绿了,真当我们不认识哪,大白菜小白菜的也就算了,连野菜都上来了!
柯莲雾却又道:“这些菜是由长安运来,种植之时,用天山万年玄冰化水,泡之极品雪莲,以此水浇灌……”
“什嘛,你说什么嘛!”四位刺史大惊,不就是一堆菜叶子么,什么万年玄冰,极品雪莲的,扯什么淡!
柯莲雾顿了顿,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接着道:“雪莲水是浇菜用的,至于肥料,用的关外山参的人参籽,捣碎成糊……”
四位刺史张大了嘴巴,王平安就够能忽悠人的了,他的小丫环也不差呀,拿人参籽做肥料,你能说,我们也得信啊!
柯莲雾一通介绍,把菜叶子的名贵之处说完,又道:“这米是岭南的玉米,凡生此米之处,地下必有美玉,吸天地之精华,取美玉之玉字,成为米名……”
兰州刺史叫道:“停,先别说了。这菜这米,未所未闻,天下绝无此种植之法,王公你太爱开玩笑了!好,现在我们笑了……”
王平安也叫了声:“停,让她先把话说完。”
柯莲雾扫了一眼四只木鸡,看他们的呆样儿,被震住了吧!她又道:“这茶乃是取自蓬莱仙岛,茶树是用整块的龙脑香种的,所以茶叶味道甘美,长饮此茶,可以延年益寿,年过古稀也可齿发不落,健步如飞!”
刺史们木鸡之状不减,齐齐低头去看杯中茶水,心想:“也没喝出什么特殊的味儿来啊!”
王平安摆了摆手,让柯莲雾退下,他道:“要说这茶叶是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刺史们一起看向他,他顿了顿,又道:“那是夸张了,但珍贵无比,确实真的!”
刺史们无话可说,大眼瞪小眼,一起看着王平安!服了,真服了,吹牛皮人人都会,可能煞有介事地,把牛皮吹到天上去的,这辈子还真没见过,今天这是头一回看见,不是别人,就是眼前这位王平安刺史大人!
丁丹若和柯莲雾两个小丫头互视一眼,脸上都露出笑容。刚才那位刺史猜得差不多,但是没完全猜对,这顿饭不是五十文,而是四十五文,庆州的米菜价,没那么贵的,至于说到一万贯……嗨,到底值多少钱,还不是凭一张嘴巴说么!
会州刺史年纪最大,为人也最稳重,王平安如此做作,肯定是有所图谋,干脆挑明了说吧!他道:“王公,你请我们来赴宴,吃这般昂贵的菜肴,不知是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兰州刺史也道:“干脆直说算了,何必卖关子,大家都是忙人!”
王平安坐直了身子,看着四人,慢慢地,吐字清晰地道:“我这么做为的是什么?也不为别的,就是要告诉各位大人,我王平安富甲天下,不是吹出来的,我的的确确就是有钱,吃一顿饭花个万八千贯的,无所谓!”
这话一出口,桌边沉默了好半晌,四个刺史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好一会儿,兰州刺史腾地站起身,道:“王公,你是要消遣我们吗?我们可没得罪过你啊!”
王平安冲他笑了笑,道:“我没有要消遣各位大人。相反,是要替朝中的相爷们,提拔提拔你们!”
四位刺史一起愣住,心想:“什么意思,朝中的相爷……们,那就是不止一个啊,提拔我们?为什么,就因为我们肯吃你的烂菜叶子?”
兰州刺史惊疑不定,慢慢坐了下来,道:“王公,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