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之中,林木茂盛,李恪找了棵大树,坐下喘气,他的身体虽有好转,可一路狂奔,却也受不了,这时又气又累,找了棵大树就靠上了,痛斥安山大无能!
李恪骂道:“本王信不过别人只信你,这才派你去打探消息,可你竟然带回了个没用的消息。你说,本王还要你干嘛,你比外面那些混吃混喝的东西,还要废物上十倍,不,一百倍,还多!”
安山大早就知道会有此一骂,他满不在乎,但表面上还是装着十分委屈的样子,道:“属下探得明明白白,太子确是要去石窟寺游玩,由王平安陪同,而且今天是在看着他们出城后,属下这才回来禀报王爷的,半点时间都没耽搁,实在想不到会有这样的纰漏!”
李恪气得直喘气,道:“他们既然出城了,不去这里,又能去哪里?还有,你听谁说的李治要来石窟寺?这个消息可靠吗?”
安山大带回消息时,李恪没有问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直接就当成是真的,可现在消息不准了,他就想起来了,到底听谁说的这个消息!
安山大道:“属下是听刺史府的厨师说的,属下装成菜农,问他们要什么菜,他们说这几日不要什么太好的菜,因为太子要出游,他们就不用准备席面儿了,按平常的来就成。听他们的闲谈中,属下才知道太子要来石窟寺的!”
李恪呸了声,道:“这种话也亏得你能信,还报给本王听,害得本王扑了个空,好好的计划,却无法得施。李治到底去了哪里,庆州附近还有何好去处?”
安山大拿出地图,道:“好去处应该有不少,让属下查查……咦,这里怎么还有一个石窟寺?”说着,他把地图拿到李恪的跟前,指着图上的北石窟寺。
李恪一看图,顿时就呆住了,他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有两个石窟寺?”
到了南石窟寺,才发现还有个北石窟寺,未免发现得有点晚了!
安山大也道:“是啊,怎么能有两个呢?这不合情理啊,谁修寺能修两个,还都叫石窟寺!”
李恪一拍大腿,道:“本王明白了,李治确实去了石窟寺,但不是来的这边这个,而是却的那个。咱们和李治走了两岔,所以才没追上他们!”
安山大道:“恐怕是这样的。属下只看到了他们出城,便急着回来禀告王爷,要是当时跟他们走一段就好了,就能查明方向了。”
“那你当初看地图也不看得仔细些,怎么就没发现有两个石窟寺呢,这图上不是标得明明白白吗,你可真是个废物!”李恪怒气不减,仍旧斥责。
安山大连声道:“是是,都是属下的错。可事以至此,那该怎么办呢?属下已经把人派出去了,估计还在南石窟寺附近,等太子呢吧,要不要召回来?”
李恪哼道:“当然要召回来,难道还要他拿着箭乱射不成?把他召回来,速速除掉,这里树高林深,挖坑埋了就是!”
安山大又连声称是,可称完了是,却道:“只是不知那个人现在何处,他是高句丽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要是这时候趁机逃了,倒也麻烦!”
李恪更加恼怒,喝道:“高句丽人?你怎么连这种人都信任?有没有把事情和他说?要是他知道了计划,那可是大大的不妥。必须立即把他召回,立即灭口,绝对不能耽搁!”
安山大赶紧道:“属下明白,只是不知他现在在何处……”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树木之后,闪出一人,喝道:“不用找了,爷爷在这里!”随着说话声,呼啸声响,一枝羽箭射了过来,真奔李恪的面门!
李恪训斥安山大,避开了外面的官员和能人异士,那些人是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的,可不代表树林里没有人偷听,而偷听之人正是高句丽弓箭手朴俊男!
安山大明知李恪的计划不可能成功,朴俊男只是一个必死之人罢了,他当然不会把计划说出来,一来是没必要,二来是万一朴俊男害怕了,从而逃掉,那不又得再找人送死么,这种人可挺不好找的!
所以安山大骗朴俊男,只是说让他帮着李恪打猎,朴俊男也信以为真,极端负责,简直称得上玩命似的,想要完成好这个任务!
安山大以为朴俊男不会跟得这么紧的,再说打猎又没开始,又没给朴俊男马骑,让他靠着双腿跑,就算“计划”开始,他不也得等上好半天才能赶到么,只是个必死的倒霉鬼罢了,谁能太在乎他啊!
可万没想到,朴俊男特别卖力,李恪他们在前面跑,他就在后面追,李恪停下来派人去探南石窟寺时,他就赶上来了,躲进了树林,等着李恪开始打猎。没成想,李恪带着安山大进了树林,两人以为四下无人,把秘密说了出来,虽然说得很模糊,可朴俊男又不傻,自然听明白了。
朴俊男躲在树后,越听越心凉,万没想到自己竟被当成一个死鬼利用,而且就算他真成了死鬼,也是一个糊涂鬼,要不是听到秘密,自己怕是到临死时,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死!
当初在高句丽时,朴俊男并非是个小兵,他只是在安山大面前装可怜罢了,他是一名弓箭手的大队长,管着四百多人,相当于唐军中的校尉,在高句丽的军队中,这并不能算是低级军官了,毕竟高句丽的兵少。
被俘虏之后,朴俊男心灰意冷,感觉高句丽被灭是迟早的事,于其逃回国去,死在战场上,还不如老老实实当个大唐百姓,人生苦短,能吃穿不愁也就挺好了。流浪到长安后,他才投入吴王府,以为自己努力些,就能混上好生活呢,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唐百姓,而且还是一个活得很滋润的大唐百姓!
可刚才朴俊男听到了李恪和安山大的对话后,他才明白,原来自己在大唐太子和亲王的斗争中,成了一个弃子,要被灭口的死鬼。他又是伤心,又愤怒,就因为自己是个降人,所以就一定得被利用到死吗?这也太不公平了,老天爷无眼!
听安山大说找不到自己,没法立即灭口,朴俊男再也忍耐不住,从树后跳了出来,对准李恪便一箭射出!既然你想杀我,那就让我先杀了你吧,有个王爷陪葬,这辈子也值了!
羽箭直奔李恪的面门而来,安山大啊地一声大叫,要是按着一个内鬼的正常做法,他不应该救李恪,李恪被射死最好,一死百了,替太子除了个心腹大患!
可安山大却不能见死不救,因为他很明白,李恪可以死,但不能这么个死法,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在场,李恪一死,明摆着就是他保护不周,想推到别人头上去都不能。别看王平安甜言蜜语说得好听,一旦出了事儿,没人当替罪羊,那王平安肯定是要灭了他的口的!
就算要整死李恪,也得先找好背黑锅的人,不能自己当替罪羊啊,替罪羊是没有前途的,更不可能被外派到西域去当都督的!
这种想法电光火石般在安山大的脑海里一闪,他奋不顾身地扑向李恪,将李恪推到了一边!李恪躲过了这箭,可安山大没有躲过去,卟地一声响,羽箭正中安山大的右臂!
安山大嗷地一声叫出来,感觉骨头似乎被射断了。朴俊男含恨一箭,劲力奇大,灰砖都能被射碎,何况是安山大的胳膊!
安山大叫道:“有刺客,来人啊,来人啊,保护王爷!”
李恪滚到一边,一边爬起,一边也叫道:“来人啊,来人啊!”
林外传来呼喊声,官员和能人异士们听到呼救声,都往这里跑来!
朴俊男又抽出一枝箭,对准李恪,恶狠狠地道:“这便来!”嗖地一箭又射了出来!
李恪抽出随身宝剑,挥剑格挡,将射来的羽箭打掉,喝道:“你是谁?”
“我是你爷爷!”朴俊男从箭壶中取出四枝箭来,一起对准李恪,连珠射来!
嗖嗖声响,李恪仓惶躲避,却闪身不及,躲开三枝箭,最后那枝只挡了一下,羽箭余力不消,箭头偏转,正中他的大腿,一下子他就摔倒了!
安山大抽出腰刀,跳起身,对着朴俊男便冲了过来,叫道:“刺客,拿命来!”
两人相距并不甚远,朴俊男箭术虽然是中上游,但胆气却不足,要不然他也不能成为俘虏,勇气够的早就都战死沙场了。眼见着安山大挥刀冲来,吓得他一哆嗦,再就没敢射箭,转身就跑!
安山大只追了两步,见吓跑了朴俊男,便即转身奔回,去救助李恪。这时林外的能人异士们已经冲了进来,大呼小叫地问刺客在哪里!
倒也无需多问,朴俊男玩命地往外跑,一看就知刺客是他!
冲在最前面的能人异士叫道:“啊哈,原来刺客是他,这个高句丽的狗崽子,果然是个奸细!”
能人异士个个是打架斗殴的好手,各挺兵器,向朴俊男冲来!
朴俊男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想起平常这些人是怎么欺负他的来了,现在又来堵截他,新仇旧恨一起勾起。奔行之中,他取箭射出,卟卟卟三响,放倒了三个冲在最前面的能人异士!
箭一射出,朴俊男的手就软了,心中害怕,万一被抓住怎么办,会不会把他剥皮处死,或是凌迟?一想到这个,他就有瘫倒的趋势!
可万没想到,或者说理应如此,堵他的能人异士们突然全部转向,让他们立即停步,那是没这本事,可转向逃跑,却是全都能做到的!
这些能人异士无一例外,全被吓得胆儿秃了,大家都是混饭吃的,何必玩命呢,何苦呢,没必要啊!再说了,玩别人的命那没关系,可玩自己的命,就犯不上了!
朴俊男前方的“勇士”们,一扫而空,谁也没敢再堵他!朴俊男本来马上就要瘫倒了,可突然发现自己竟是所有人里最狠的那个,胆气顿升,他再取一箭,嗖地射出,随着一声惨叫,身周两丈方圆内,再无敌手!
朴俊男撒腿便跑,直接冲出林外,他跑到了放马的地方,见林外还有几个官员,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他拿弓一比划,那几个官员立即不再目瞪口呆,直接就抱头鼠窜了!
跳上李恪的座骑,朴俊男往东玩命地就逃了下去。一路狂奔,直奔出十余里地,后面的追兵都没上来,可见根本就没人敢追,或者是在远远地追!
朴俊男停马稍做休整,他心里合计,在大唐他是没法再待下去了,还不如逃回高句丽,就说自己人在大唐心在辽东,找机会刺杀大唐亲王,失手后逃回。如此一来,自己必会被当成是英雄,说不定能再当上军官。
如此这么一想,他发现自己经过这事,因祸得福,有可能前途不止是一个军官,没准都能进入高句丽的中枢!大唐太子和亲王闹矛盾,高句丽人是不知道的,而自己不但知道,甚至还参与其事,要是把这件事说一说,自己立成最了解大唐之人,岂有不得到重用之理!
朴俊男想好后再次上马,往东奔逃,他已然做好了决定,要向高句丽的国王报告此事,并且看看如何利用这件事,如果大唐的储君和亲王起了内讧,那么必不会再出兵征讨辽东,高句丽安全了,自己的生活也能得到保障!
一定要利用好这件事,哪怕是用尽高句丽全国之力,也一定要让大唐内乱不止!
树林之中。
安山大扶着李恪,叫道:“王爷,你没事儿吧?”
李恪叫道:“射中本王的腿了,快看看箭尖上有没有毒!”
安山大叫道:“有毒也不怕,属下为王爷吸出毒汁来!”他放好李恪,拔出箭头,把李恪痛得眼珠子差点没冒出来,惨叫声更响。
安山大道:“王爷忍住,属下这就给你吸出毒血来!”那箭是没毒的,但他非要说有毒,以示忠心!
他刷地就把李恪的裤子给扒了下来,露出光滑溜溜的大腿,嘴巴凑到伤口处,拼命地吸,把血吸了出来!
官员和能人异士们这时才都围了过来,看着李恪的样子,心中都想:“还好,没事。幸亏没射中要害,要不然大家都脱不了干系,不过王爷却要脱裤子了!”
众人一起叫道:“王爷,你可不能有事啊!”叫得声嘶力竭,忠心响彻树林,震得林中惊鸟四处乱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