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长孙无忌犹豫,不知该派谁去,褚遂良道:“无忌公,这件事情很是重大,而且现在天色已晚,城门已经关上了。要依我看,不如咱们一起去吧,一来好叫开城门,二来由咱们亲自指挥,可以事半功倍。”
说着话,褚遂良冲长孙无忌使了个眼色。虽然抓一个高句丽的大首领,是件挺大的事情,可是却不可能劳动宰相亲自出马的,更何况是四个宰相一起出马。但问题是他们要寻个机会,很“自然”地从王平安的嘴里套话,立储的事才是最关键的。
房玄龄也嗯了声,道:“不错,此事如此重大,确是该咱们这帮老骨头出马了。嗯,无病年轻力壮,正可弥补咱们骨头太老的缺陷。”
长孙无忌轻轻点了点头,也道:“事关重大,不得不咱们一起上阵了!”
他们三个人,说得事情重要,都是另有所指,指的是立储大事。可他们明白,王平安却听不明白啊!
王平安道:“三位大人,不过是抓一个高句丽的奸细头子罢了。那个所谓的大首领既然亲自跑到长安来,估计是已然报了必死之心,要闹出点儿事来。如果三位大人一起去了,安全方面可是堪忧啊,有可能本来那个大首领弄不出点儿事来的,你们一起,结果他反倒能弄出点儿事来了。不如,就由我去一趟吧,多带兵将,不怕那些高句丽人起妖娥子!”
长孙无忌三人一起摇头,道:“事关重大,你一个人是办不好的。”三个人一起站起身来,出了屏风,长孙无忌走向大案。
王平安只好跟着出去,心中纳闷儿,这算个啥大事儿啊,大唐宰相亲自出手去抓奸细头子,还是个得了病的奸细头子,似乎太过勤劳政事了吧,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事必躬亲?
长孙无忌一出来,大案后的主事立即站起,闪到一边。长孙无忌坐到案后,提笔写下了公文,交给主事,道:“你去调两团府兵来,到门前集合,都要骑兵,老夫要带他们出去办事。”
主事吃了一惊,长孙无忌要出去办什么事,他当然清楚,这事还是他审出来的呢!可是一次调集两团的兵力,未免太多了些!
主事小声提醒道:“长孙大人,两团骑兵未免太多了吧,那可全是战兵,足足六百人的!”他的意思是,就算是剿匪,都不用出动这么多的,何况只是抓百十来名高句丽的奸细,大夸张了!
长孙无忌瞪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要合围,自然要数倍于敌的兵将,你说这话,是在质疑老夫吗?”
主事一哆嗦,连忙后退,道:“下官不敢,下官这就去调兵。”拿着公文赶紧跑了。
王平安看了眼长孙无忌,他也想表示一下质疑,可终是没有说出口来,多带就多带兵呗,自己还能安全些。其实,他觉得这事派军队去,还不如招集差役去,或者带着辅兵去也就够了,召集战头部队未免有些小题大作,万一被误会是想造反,那就好说不好听了!
长孙无忌冲差役们一摆手,道:“给他们拾掇拾掇,一会儿还要让他们两个领路呢!”
差役们立即给两个半死不活的高句丽奸细穿上了裤子。两个高句丽奸细这时连动都动不了了,饱受摧残。
过不多时,那个主事就回来了,长孙无忌亲自发文书,当值的卫府大将军当然巴结,马上就从戍卫京城的府兵当中,调了两团兵来,都是左武卫的骑兵,精锐中的精锐。
长孙无忌立即带着王平安他们出了尚书省,就见门前的大街上早就等候了两排骑兵,骑兵见长孙无忌出来,立即下马行礼。
长孙无忌一挥手道:“不必多礼,这就走吧!”他跨上一匹战马,当先便行,王平安等人也纷纷上马,跟在后面。
那主事早就告诉卫府的兵将,是要去城外的白鹅老店。有兵将认得道路,奔在最前面带路,直接往光化门奔去,大队紧跟其后。
等到了光化门,领兵的校尉冲城门上呼喝,长孙无忌露了露脸,城上的守兵大吃一惊,在长安城里,夜半调动军队,要么有皇帝的旨意,要么有宰相的手令,而宰相还不能是一位,必须是三省当中至少两省的宰相同时出示手令,这样才能开城门,这样做是以防万一,怕臣子造反。
长孙无忌虽然是当朝第一权臣,可按规矩还是不能开城门的,就算是加上褚遂良和房玄龄也是不行的,因为三个宰相都是尚书省的。
褚遂良冲王平安一招手,王平安只好从后面上来,冲着城门守兵挥了挥手。可光挥手还是不行,守兵们跑过来,拿着纸笔,让长孙无忌和王平安各写一道手令,留做备案,以后要查起来,守兵们也好有话说,免得砍头砍到他们的脑袋上。
忙乎半天,城门才开,骑兵部队出了光化门,直往西北方向行进。
走到半路,王平安就感觉不大对劲,这不是去感业寺的道么,要是再往前奔一些,可就是感业寺了!
然而,骑兵部队并不是直奔感业寺的,而是走的另一条路,而且奔出好远,从距离上来讲,早就越过感业寺了,直奔出半个多时辰,这才来到一座大镇之外。
王平安以前没来过这里,没有见过这座大镇,借着月光看去,就见这大镇,足足有上千户人家,这也就是在京畿之地,人口稠密,如果是在外地州县,这座大镇的外面砌上城墙,就是一座县城了。
离大镇尚有一里之遥,骑兵部队就放慢了速度,由纵马大奔,改成小跑,待到了大镇之外,所有骑兵一律下马,只留下数十人看管马匹,保护四位宰相,大部队则分散开来,从四周向大镇里摸了进去。
王平安先下了马,又上前作势扶长孙无忌下马,汇同褚遂良和房玄龄他们,四人一起在大道的树林边上坐下。
王平安望着静悄悄的大镇,说道:“估计那两个奸细被抓的事,已经被那个什么大首领知道了,他们不可能还留在这里吧?早就跑了!”
长孙无忌道:“当然跑了,狡兔三窟,别说是奸细了,就算是普通的逃犯,见到同伴被抓,也要逃掉的,哪可能留在这里等着咱们抓。”
王平安心想:“既然明知奸细都逃了,还跑到这里来围剿,岂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他肚中腹诽,可嘴上却道:“嗯,舅父大人说得有理,不过我们还是应该来围一围的,只有这样,才能震慑住其它番邦的奸细,让他们知道,咱们大唐对于他们这种人,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还有得让这个镇上的百姓们知道,不能随意收留来历不明白番邦蛮夷,得给他们一点教训。”
三个宰相一起嘿了声,都没有接他的话茬儿。可那个跟着来的主事,却小声道:“王相,呃……您这话说得太对了。不过呢,这个呢,哎呀,是另有原因的。下官办事多年,一直是在办抓奸细的案子,发现这些奸细有个共同的毛病,就是逃掉之后,总是想返回原地来看看,看看会不会有追兵到来,尤其是奸细头子没被抓之前,他们更容易犯这种错误。所以咱们这么多人出来,不是抓那百十个奸细的,而是抓那个返回来观望的奸细的。往往案子,就是从这个人身上,打开缺口的!”
王平安啊了声,想起来了,以前在现代时,看过诸如此类的破案影视剧,那些犯罪分子确是大多数有这个毛病,总是回到案发现场去看看。不过当时看影视剧时,看的是热闹,有意思能看得下去就成,没注意过这方面的事情。不成想,今晚在长安城外,一千多年前,竟被一个兵部职方司的主事,给上了一堂破案方法普及课。
王平安笑道:“要让我看病,我倒是有点本事,可要说抓奸细,我就不成了。这位大人,你办事有条有理,前途无量啊!”
主事大喜,偷偷看了眼长孙无忌他们,当着三个大上司的面,被另一个大上司夸奖,是不是预示着自己要升官啊!
过不多时,大镇子先是传来狗叫,又传出人声,几声大喊之后,又恢复了平静,紧接着脚步声传来,一小队士兵,押着两个看样子很普通的百姓,往这边奔来。
到了近前,领兵的校尉道:“四位相爷,抓住了,这两个人就是高句丽的奸细。”
兵将把两人往地上一扔,这两个人连动都不动一下,全身巨颤,可却发不出声音来,身上全是血迹,似乎都受了重伤,比先前抓住的那两个汉子伤势还要严重。
长孙无忌摆手道:“问他们的大首领躲在哪里。”
校尉往西南方向一指,道:“刚才在里面就已经问出来了,说是往西南七八里地,有一座荒废的养马庄,地方很大,而且周围没人,只有一座尼姑庙,很僻静安全,那些奸细来不及转移到别的地方,所以都躲到那里去了。”
王平安一愣,道:“养马庄,尼姑庙?不会是感业寺旁边的那个养马庄吧,这个地方我知道啊,以前去过的!”
长孙无忌转过头,道:“你知道?那你带路吧,咱们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