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凄凄然地写好了手谕,交给贴身大宫女秀儿,让她去交给史忠臣,大总管这一关,是无论如何也要走的,没法绕过去,一来嫔妃的封号要备案,二来收拾宫殿,也得由史忠臣派人去才成,不能让堂堂皇后真的去指挥打扫宫殿吧!
秀儿拿了手谕赶去观云殿,她心想:“好啊,我终于安全了。那几个宦官一逃走,就等于是事情有了缺口,皇后娘娘想再灭口也来不及了。反正事情已经这样,灭不灭口的也无所谓了,那我不就安全了嘛!”
她毕竟跟着王皇后多年,为了伺候王皇后连嫁人都耽误了,她甚至有这辈子不嫁人的想法,只想着存够一笔养老钱,等离了皇宫时,收养个儿子,能安安稳稳过完下半辈子就行。有了这种想法,她自然什么事都要优先为王皇后考虑。
拿着手谕,秀儿就想:“皇上做出的这个决定,估计是想为那个小尼姑好,可表面上看,却是在‘怀念’萧淑妃。萧淑妃是个啥,她可是犯了扎草人诅咒皇帝和皇后以及太子的罪犯,她有啥好被怀念的。皇上这么做不过是在向宫人们展示皇家的宽厚罢了,可既然通过皇后娘娘下这个令,那这好人为啥不让皇后娘娘做呢?这样,宫里人还有外面的人,不就都要称赞皇后娘娘的宽厚了吗,说她是个好皇后,象长孙皇后那样!”
她打算好了,就把所有的好处,都说成是皇后娘娘的,这样也算是报主隆恩了。
来到了观云殿,通报之后,秀儿进了大殿,见到了史忠臣,她把王皇后的手谕呈给史忠臣看,等着史忠臣问话。
史忠臣仍在锻炼身体,他已然打定主意,一定要除掉王皇和武媚娘这两个妖女,既然决定了,他就没打算半途而废。这段时间,他的身体大有回光返照的架势,确实好了不少,甚至都能单手抬起十斤重的香炉了,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讲,力气着实算是不小了。
看了手谕之后,史忠臣皱起眉头,问道:“皇宫之中,升赏嫔妃都是有定制的,为何皇后娘娘这次要升六个人?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更幽堂侍佛宫女?这是怎么回事,咱家以前怎么不知有这么个宫女呢?”
他看手谕之时,第一眼就看到了上面杨春花的名字,又看到了更幽堂三个字,神经一下子就被拨动起来,所以有此一问。
秀儿随口乱编,反正是没法证实的事情,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秀儿道:“因为萧娘娘故世,她原先宫里的人不好好伺候皇幼子,皇上怕委屈了皇幼子,所以这才打算换一批人的。皇后娘娘说了,这些嫔妃都是无子之人,这辈子怕也是就这样儿了,所以这次有了升赏的机会,便给她们升一升,以后怕是再没这个机会了。到于说到杨春花,她和皇上……这个不太好说,但皇后娘娘是知道的。杨春花是皇后娘娘在感业寺的侍佛替身,又被娘娘召进宫来,在更幽堂里打扫,没功夫也有苦劳,所以这次一并封赏,让她好好照顾皇幼子的起居生活。”
史忠臣哼哼两声,道:“杨春花是皇后娘娘在感业寺里的侍佛替身,现在又要成了嫔妃?这里面有些话确实不太好说了。皇后娘娘这次封了这么多人,是不是就想着掩盖这个‘不好说’呢?”
秀儿咬了咬嘴唇,想在大总管面前蒙混过去,还真是不容易啊,再编不出理由,她索性就沉默,干脆不吱声。
史忠臣看了她一眼,看她的样子,想必是不想说出太多的“内幕”。史忠臣冷冷地哼了声,就凭一个宫女,又能知道多少内幕呢?他把手谕放到桌子上,道:“你回去和皇后娘娘说一声,就说这事儿咱家立即就会去办,后天就能办好。嗯,明天晚上就差不多了,要是皇后娘娘不放心,可以在明天晚上,去……去启蒙殿验收,看看收拾得合不合她的意。”
秀儿心想:“这怎么可能,收拾个宫殿罢了,还要劳皇后娘娘去验收,太夸张了吧!”她点头道:“婢子回去后,会禀报给皇后娘娘的。”她可不敢替王皇后答应下来。
史忠臣嗯了声,摆手道:“那你这就回去吧!”待秀儿转身要走时,他忽然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事儿皇上知道了吧?咱家说的是改宫殿名称的事!”
要改宫殿名称的是武媚娘,说给李治听,李治便算成是他自己的意思,而下发到王皇后那里,王皇后写手谕时,又变成了她自己的意思,所以从手谕上,是看不出这到底是不是皇帝的意思,但可以肯定,皇帝是知道的。问题是,皇帝是先知道的,还是后知道的。
史忠臣冷丁一问,秀儿想的就少了,她只顾及着给王皇后争个好名声,却忽视了,或者说她根本就不知道这句话里的危险成份。
秀儿转回身,道:“皇上已经知道了,赞成改宫殿的名称。”她这话要是放在别人耳中,听了会觉得皇后挺有权势的,是真正的后宫之主,有权力改宫殿的名称,而且皇帝也同意了。
可听在史忠臣的耳中,却是另一个意思了。让武媚娘进宫的是王皇后,让武媚娘和李治行苟且之事的还是王皇后,陷害萧淑妃的也是王皇后,现在“论功行赏”,给武媚娘封赏,还弄个好宫殿的人,仍旧是王皇后!
史忠臣几乎把王皇后给恨死,心中暗骂:“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女,赛过妲己,邪恶之极!”
表面上当然不会流露出憎恨的表情,史忠臣点了点头,道:“皇上知道了就好,你回去吧。”
秀儿转身,又要出殿。可她刚走出一步,后面的史忠臣就又说话了,他总喜欢在别人要走时,说些重要的话。
史忠臣道:“对了,咱家差点忘了,你回去后告诉你家娘娘,就说萧淑妃那案子结了,结得很不错,但是有点小小的首尾。咱家这里无意间得到了萧娘娘的一点东西,可能对皇后娘娘有用。好了,你走吧!”
秀儿一愣,没有立即明白史忠臣的话,她有心问一问,却见史忠臣闭上了眼睛,身子依偎在床靠上,开始养起神来。她在王皇后的宫里,是个大宫女,可在史忠臣这里,她什么也算不上,当然不敢打扰大总管休息,只好转身,又往殿外走去。
这回她走得极慢,希望史忠臣能再叫住她,提示几句。然而,这次史忠臣却没有再叫她,她一直走出殿外,史忠臣也再没有出声。
秀儿只能默默地走出观云殿,一出大殿,她立即飞奔,跑回皇后寝宫,向王皇后报信去了。
殿内。史忠臣睁开了眼睛,心想:“是时候了,明晚,就是解决掉王皇后的最佳时机!”他从桌边的木匣中,取出一个小盒,盒里放着王平安给他的“超级毒药”。打开看了看毒药,史忠臣阴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残忍的冷笑。
秀儿跑回了皇后寝宫,一进内殿,她便道:“娘娘,您的手谕,大总管答应一定尽快办好。可是他又说如果您方便的话,明天最好能去启蒙殿里验收一下,看看宫殿收拾得合不合您的意!”
王皇后一听,更生气了,喝道:“岂有此理,他说的是什么胡话!不过是给……哼,不过是收拾个宫殿罢了,难道这也要我去看,真真的欺人太甚!”
她本来就心理不平衡,看什么事情都不顺眼,史忠臣竟说让她去验收,她当然要生气了。最近她的脾气越来越不好,已然不象以前那样,什么委屈都能咽到肚子里了!
秀儿却脸色苍白地道:“娘娘,恐怕大总管让您去验收,不是说让您去看看宫殿收拾整理得如何,而是有事想和您说的。”
她把史忠臣最后说的那句话,原原本本地,说给了王皇后听!
王皇后一听这话,立时就惊恐起来,急道:“什么,他得到萧狐狸的什么东西了?”
秀儿摇头道:“不知道啊,大总管没说,看样子也漫不经心地,可能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王皇后却道:“和萧狐狸有关的东西,怎么可能是不重要的呢?他到底得到了什么?”她大急起来。
萧淑妃的事情,她做得拖泥带水,顾头不顾尾,差错一大堆,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怀疑到她,可却也不代表永远安全,对于将来的不可预知,才是最让人闹心的。
王皇后道:“史忠臣是不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好处啊?他都一个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还要什么好处啊!”
秀儿提醒道:“或许,他是想替自己的弟弟史总管讨要些好处呢,他快死了,不得找人照顾着些弟弟呀!”
王皇后长长的哦了声,道:“这么说,他是想拿萧狐狸的东西,换我一个承诺了。”
她俩谁也没有想到这件事的危险,反而感觉史忠臣这样的人物,竟能想着得到王皇后的承诺,这是大好事啊,这说明史忠臣看好王皇后,同时能从侧面反应出一个信息,那就是王皇后的地位有可能已经开始巩固了,要不然以史忠臣的眼光,干嘛需要她的承诺?
秀儿笑道:“娘娘,看来太子新立,确实是大有好处,别人也就罢了,大总管是啥眼光呢,他既然要求您,说明别人谁也不能动摇您的地位啦!”
王皇后也开始喜滋滋起来,外臣们对于宫里的事情反应都慢,或者说还来不及跑来巴结,可史忠臣就是宫里人,而且位份最高,他要是看好自己,那自己就绝对没有问题,想必是萧狐狸的事情已然彻底完事,不会再对自己有威胁了!
王皇后点了点头,道:“只要把史忠臣手里的东西拿来,然后给他个承诺,我以后就不用再烦心萧狐狸的事了,只要专心对付小尼姑就成!”
秀儿道:“对对,就是这样。那,娘娘,您要不要去见见大总管?只是您要去见大总管,怕是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不如就象他说的那样,以验收启蒙殿为由,明天晚上去见见他吧!”
王皇后道:“正是如此。启蒙殿里旧人已去,新人未到,明晚肯定清静,而且我是去验收的,有理由不怕引起别人的注意,那时和史忠臣私下见见,一切就都解决了。”
秀儿连声称是,还强烈要求王皇后带着她一起去,王皇后自然答应。
就在这天,史忠臣把手谕上的事情都给办了,他做事不象李治那样,只罚宫人们去外面跪着,他把萧淑妃宫里所有的宫女和小宦官,全都给打发到掖庭宫,安排他们去干最重的活,而且还让米小苗嘱咐那里的管事,把那些人全都累死算了,不允许活下来一个。
他这么做,还不如把那些宫人全都给直接咔嚓了呢,还痛快些,用干活累死那些人,正所谓钝刀子杀人,最是疼!
启蒙殿里连夜就开始收拾整理,萧淑妃以前用过的器物,全部被换,可以这么说,除了皇幼子李素节,暂时被抱到了别的宫里外,这座宫殿里,再也没有任何萧淑妃的印记了。
第二天。
李治日上三竿后,才从更幽堂里起床,去了甘露殿,做为皇帝,他怎么着也得尽一下义务,不能老不上朝,他才登基没多久,要是就不上朝了,那大臣和百姓们该怎么看他,何况现在边境还有战争要打。
武媚娘一个人留在更幽堂内,心情很是激动,她盼星星盼月亮似的,总算是盼到了这一天,她终于成了李治的嫔妃了,而且还是在别人不知道她的秘密下成的,从现阶段来讲,这是她绝大的成功了!
一直等到了天色将黑,可李治却仍旧没有回来,而武媚娘又不能派人去找,她无人可派啊!正在焦急之中,忽然外面有人敲门,敲的是正门。武媚娘把门打开一看,竟是王皇后的大宫女。
武媚娘心中惊奇,她顺着门缝,向外张望,见台阶下面,有一台步辇,上面坐着的是王皇后。王皇后一身便装,正在步辇上冲着自己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