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府见她挑开了帐帘,他伸着脖子,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瞧,心想:“皇上晚上睡觉的地方,到底儿是啥样的?”
武媚娘并没有象往常那样,挑开帐帘就进去了,而是在帐门口,稍稍停留了一下,光线透进帐内,照到了地毯上。皇幼子李素节,就躺在地毯上,一动不动地躺着。
李义府小声道:“皇幼子在睡觉啊,看起来他还挺乖的……啊,不不,是皇后把他哄得挺乖的。皇后怎么哄的,她不是没养过孩子吗?怎么会这么哄孩子的?”
他看武媚娘神色有些不对,以为她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被王皇后哄,就算不是亲自的儿子,但让对头哄,也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武媚娘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李素节,而李素节却一动没动,似乎睡得很实。武媚娘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她道:“这孩子睡得可真实,可换了平常,有人在他身边说话,他立即就得醒。”说着,她进了帐篷。
帐帘放下,李义府被隔在了外面,他眨巴了眨巴眼睛,心想:“平常?萧淑妃也没死多久吧,皇幼子好象没被她养了多久啊,怎么就搞出个平常来了?”
摇了摇头,他又在附近转了起来,他住的地方都是小官,而这里住的都是大官,他舍不得离开,就想在这里寻找机会,看看还能巴结上哪个大官。
过了一会儿,忽然有人叫了起来:“素节,素节,你怎么了?你可不要吓我啊!”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李义府听到喊声,赶紧往武媚娘的帐篷跑去,他听出来了,就是武媚娘在叫喊,不知她怎么了。还没等他跑到帐篷边上,就见武媚娘从里面跑了出来,可因为跑得太急,在门口没小心,被帐帘拖住,摔倒在地,把帐帘都给扯了下来!
李义府叫道:“杨娘娘,你怎么啦?”赶紧跑过去,想要扶起武媚娘。
武媚娘人来不及爬起,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呢,就叫道:“传太医,传太医,素节不行了,快去找皇上啊!”
李义府大吃一惊,心想:“怎么又是找皇上,又是找太医的,皇幼子怎么了?”他赶紧伸手扶住武媚娘的胳臂,叫道:“杨娘娘莫慌,你……”
武媚娘扒拉开他的手,大哭着叫道:“不要管我,去找太医,快去找啊!”一边说,一边放声大哭起来,表情颇有疯癫之态,不知她到底怎么了。
李义府吓得不敢再问什么,立即转身开跑,叫道:“太医,太医在哪里?”他虽然随军出发,可却并不关心太医的事情,现在突然要找太医,竟不知太医到底在何处,可为了表示自己办事积极,只好象个没头苍蝇似的,满营地乱跑。
皇帝出京,随军自有太医,而且跟来的太医更是太医置里医术最高的,伺候皇帝,当然要用最好的太医,所以太医令陶巨东亲自随行。
李义府不知陶巨东住在哪里,可陶巨东却听到了他的喊声,他此时就侍立在御帐之外,随时等着皇帝的召唤。他一听李义府大惊小怪地叫嚷,心想:“怎么了,这个人不是那个刚刚认了史爱国做爹的无耻小吏么?难不成刚刚认了爹,就得给爹送终了?不会是史爱国要归天吧?”
陶巨东看不起李义府,可李义府这么大惊小怪地满营地乱跑,他总不能假装看不见。陶巨东冲身边别的太医一努嘴,道:“过去看看,到底怎么了。皇上正在召见各国的使者,他这么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有失我天朝上国的威严!”
一个中年太医连忙答应,快步向李义府跑去,道:“小声些,小声些,你怎么啦,出了什么事?”
李义府赶紧跑了过来,叫道:“你就是太医吧?快,快去杨娘娘的帐里,皇幼子出事了,你快去看看!”
他说话的声音奇大,不但陶巨东听见了,连帐外站着的各国使者都听见了,甚至帐里的李治和长孙无忌也听见了。
陶巨东心想:“不是史爱国出事了啊,竟然是皇幼子出事了!唉,大热天的出京狩猎,非得带着个小小婴孩,怎么样,到底出事了吧!”皇子有了毛病,他可不敢怠慢,连忙也跑了过去,叫道:“皇幼子怎么了?他在哪里?”
李治在帐中正在见一个西域小国的使者,听到外面大呼小叫地,他顿时惊道:“舅舅,外面怎么了,朕好象听着是在喊皇幼子出事了,素节怎么了?”
长孙无忌也感惊讶,这才多一会儿的功夫,那个杨春花刚回去照顾素节,就说他出事了,出了什么事,可是中暑?
长孙无忌道:“现在天热,又在旅途,小孩子很容易受热着凉的。不过皇上不必担心,自有嫔妃和太医去照顾他,咱们还是继续接见使者吧!”
李治哦了声,只好又在座位上坐好,可心思却乱了,心思一乱,就感闷热,他拿起案上碗中的一块冰,含进口中。冰块突然入口,直冰得他两腮发麻,哎呀叫了一声,把冰块又吐了出来!
那小国的使者吓了一跳,赶紧把头低下,心中暗叫倒霉。什么时候出事不好,偏偏在接见自己的时候出事,这下子可好,天可汗失态,却被自己看到,会不会因此而迁怒自己啊?这可真是无妄之灾了!
长孙无忌果然把脸一沉,摆手道:“你国贡品数目已齐,你可以出去了。”
小国使者松了口气,慌忙起身告退,出了帐篷。他一出帐篷,就发现无数的人在往一处帐篷那里跑,而且惊叫之声越来越大,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难不成皇幼子真的出了事,皇幼子到底是谁啊?
陶巨东连跑带颠地到了武媚娘的帐篷前,见一个宫装女子趴在地上大哭,他忙跑上前问道:“这位娘娘,皇幼子可在帐中,他怎么了?可是得了热病?”
武媚娘说不出话来,只是向帐里指着,哭声更响!
陶巨东抬起脚,就想跨过武媚娘,可又觉得跨过一个嫔妃,是很不礼貌的,他只好沿着帐门边,硬是挤了进去。一进帐篷,他就见正中的地毯上,躺着一个小小婴孩,正是皇幼子李素节。
李素节身上的小被子被拿起,衣服也被解开,直挺挺地躺着,小脸发青,嘴角有白沫,一看便知是快不行了,当然快不行了是往好了说,更大的可能是已经不行了!
陶巨东跪在地毯上,伸手去摸李素节的脖子,给小孩子号脉不易,不如摸大动脉来得更直接些。一摸之下,陶巨东立时打了个哆嗦,心想:“这孩子死了,已然气绝!”他忙去做别的检查,只略略几下,他便得出明确的答案,李素节已然毙命,而且是被闷死的!
陶巨东额头的汗水,狂飚而出,心中叫苦,这孩子好端端的怎么会被闷死呢,而且这一看就是被别人闷死的,是用被子捂住口嘴,从而导致身亡的!
不敢立即把话说出来,他伸手拿过旁边的小被子,只稍一翻看,便见到被子上有一小块湿润,有可能是李素节被捂住的时候,流出来的口水!
陶巨东头皮发麻,这可不是小孩得了什么急病,这是谋杀啊!他是太医,可不是破案的官员,就算明知死因,也不敢直接说出来的。
陶巨东回过头来,见那个趴在地上的嫔妃已起身,正在往自己这里爬!陶巨东又是一哆嗦,心想:“看她的样子,这般的惶恐焦急,应该不是她害的,那会是谁?”
武媚娘满脸的眼泪,她叫道:“素节怎么了,素节到底是怎么了?”
陶巨东硬着头皮,道:“臣不知皇幼子怎么了,臣医术低劣,看不出所以然来,不如叫外面的太医一起进来会诊!”
武媚娘立时转过头,冲外面大叫道:“太医呢,太医太医,都进来,快点都进来啊!”
随行的太医听了这般叫喊,心中都大叫糟糕,太医令就在帐里,而这个女人又这般叫法,明显是皇幼子不行了,要不然太医令不可能叫他们进去的,叫他们一起进去,就是要分担责任啊!
就算明知要分担责任,这时候也只能顶硬上了,可不敢在外面傻站着。太医们呼啦啦全都拥进了帐中。
他们一进来,便看到陶巨东满头大汗,且面如土色,不用给皇幼子看病了,他们就都明白,皇幼子必然就要身亡,没准已经身亡了,要不然太医令不至于这个样子!
太医们赶紧围了上去,一起去查看李素节。一个人如果得病,那要仔细检查,才能得知这个人得的是什么病,可一个人要是死了,那是不需要做多少检查的,只眨眼功夫,便可知道结论!
太医们尽数转头,看向陶巨东,一个太医凑近他的耳边,道:“陶大人,皇幼子不是得了急症,而是被捂死的啊!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太医们尽数瘫倒,心中都想:“完了,前段时间宫里发生的案子,终于发生在自己的跟前了,皇幼子此时毙命,定是被某人害死,自己可是卷入了宫斗的漩涡里了!”
武媚娘叫道:“怎么了,素节到底怎么了?你们倒是说话啊!”
太医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