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勇除牛怪 (1)
除去了通天巫这个绊脚石，大功即告成一半。骄狮驱散了族人，各自回去准备对付牛怪，却不敢稍有懈怠。他携着童虎和芸萝一对儿女相谢道：“我莽人全族若得太平，全赖诸位所赐。”金胡子搭手相挽，说道：“此非说话之处，找个安静所在，商议屠诛牛怪大事要紧。”众人一同收拾了残局，回转树屋。
黑豹将那通天巫薅住一提，问道：“这老巫婆如何处置？”众人见她适才被沙开望脖后重手一击，正绑缚着，兀自未醒。骄狮即令童虎道：“将她看押起来，不得与外人接触，待得杀了牛怪，看她还能耍甚么花样。”童虎应了一声，将通天巫如拎只鸡一般提在手里，径自朝林子里去了。
不多时，童虎便即回转，拍着巴掌，笑道：“我已将老妖婆关在溶洞里了，派人严加看管。”骄狮道：“可妥当否？”童虎道：“阿爸放心，看守的俱是儿的心腹。”骄狮闻言，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留她一条活命，在洞里慢慢悔过罢。”
一众人攀高上树，来至在树屋之内，骄狮道：“此处四下无人，诸位恩人自管放轻松些。”金胡子道：“全功尚自未成，何敢枉称恩人，头人无须客气，只把对付牛怪的计策讲来，我等参详参详。”说话间，诛天已将伪装除去，捧水洗了脸上鸡血，重做旧装扮，并诸人一处，共商计策。
骄狮道：“依我看来，那牛怪凶残悍恶，非集全族勇壮之士不足以与敌，介时我们四面围堵，枪斧弓箭齐上，不怕凶顽不除。”旁人尽皆称好，唯独金胡子愁眉不展，摇头道：“不妥，如此大张旗鼓，未待牛怪陷套，便已闻风遁逃，再想寻找，只怕难上加难。若然牛怪兽性大发，变本加厉，如何对付得了？”
骄狮闻言，自责不已，道：“幸而金爷提醒，否则将铸成大错，全族安危岂不毁于我手？不知诸位可有良策，苟利族人，我骄狮无有不从。”
众人面面相觑，哪里有个主意，却都默不作声。骄狮见状，心头顿生愁绪，捶胸跌足，苦道：“原以为除去通天巫，便可诸事顺通，不想对付这牛怪却是更难，今晚便是月圆之夜，牛怪又要行凶。若再没得计较，族人们闹将起来，终免不了要将芸萝献给牛怪做生祭。”
黑豹见他雄纠纠的一条好汉子，此时竟然眼圈发红，想是他父女情深，如何舍得芸萝送死？只见他一对儿女同去安慰，芸萝道：“阿爸无须愁烦，今晚女儿去引那牛怪出来，介时大伙齐上，看那凶顽如何猖狂逞强？”众人闻言，皆是一惊，钦佩其胆气之豪，犹胜须眉男子。
这时只听得紫翎“嗯”了一声，脸上满带喜悦之色。黑豹素知她有些机谋，急道：“可是想出甚么妙计，说给大伙听来。”紫翎道：“我看芸萝妹妹所说，倒不失为一条可行之策。”
众人不禁大失所望，皆不以为然，骄狮道：“舍一女而救全族，我身为头人，原不该推诿，只是老拙存着一颗私心，怎么舍得女儿送死？
求紫翎姑娘想个妙策，得保两全，即能屠除牛怪，又保小女性命。“骄狮刚刚从通天巫手上将芸萝救下，再也不舍让女儿犯险，如此屈驾相求，虽然难为，却也不得不抛下脸面一试。
黑豹听得此言，对紫翎道：“我道你有甚么妙计，说出来却是个馊主意，头人待我等不薄，我等也须想方设法，助其成功才是。你这鬼精灵，平日里多得是主意，这时没得计较便说没得计较，干嘛胡出主意，惹人家烦恼。”
紫翎原也是争强好胜，大小姐脾气，被他数落一番，如何不气恼？
嗔道：“哪个出的是馊主意？我话还未说完，你们便一股脑的上来指责，如此看来，不说也罢，省得遭人埋怨，好心却落得一身的不是。”金胡子道：“大小姐切莫恼气，众人也是跟着焦急，少了分耐性，果真有妙计，我等依吩咐照做便了。”说到这里，他靠近紫翎，低声温言道：“莫耍小孩子脾气。”紫翎微微一笑，道：“大伙也是这个意思么？”
骄狮道：“正是，翎姑娘机智多谋，我们全族的安危，可全仰仗小姐了。”童虎道：“若不是翎姑娘想出妙计，也治服不了那通天巫，这回对付牛怪，还要听凭翎姑娘吩咐，否则大事难成啊。”余人也是纷纷出言夸赞，劝其献策，她却往地下正襟一坐，任谁也不理睬，只见众人将她围定，好话说了一箩筐。玉桐见姐姐毫不在乎的模样，越发要惹大伙焦急，不禁暗地里偷笑。
过了一阵，紫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掩面道：“好了，好了，你们再这般谬夸，我可真的无地自容了。”骄狮道：“这是出自我肺腑之言，翎姑娘不必过谦。”紫翎微微一笑，道：“方才芸萝妹妹说要只身引牛怪出现，然后大伙合围治之，我说此法可行，却并非枉言。只不过~~~ ”骄狮道：“不过甚么？”紫翎道：“头人放心，我等只为除怪，自然不会拿令爱性命为注，至于引牛怪出现嘛，须找另一人才成。”
黑豹道：“那牛怪凶残成性，何人敢去为饵？”紫翎起身，绕着黑豹背手打圈，正色道：“这倒着实有些为难，须得三件东西俱备才成。”
黑豹道：“哪三件东西？”紫翎道：“第一，须得有超凡的胆气；第二，便是高强的身手；至于这第三嘛，就要看那人是否有一副侠义心肠了。”
黑豹道：“一时之间，又去哪里找这样的人来？”
紫翎突然停立在他面前，笑道：“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黑豹听得此言，心中大惊，暗道：“你这小恶婆娘，方才被我说了一通，现下却来报复，不管我死活，就要攀扯我。”紫翎道：“黑豹大哥，常言道：知恩图报。我等避难来到绿光之森，感承头人佑护，人家芸萝姑娘还把手上的银铃都送了给你，怎么就不与人家救些患难？”黑豹暗道：“连她送我银铃儿的事你都知道了。”黝黑的脸上不知怎地，竟有些发热。
金胡子道：“黑豹是猎手出身，常于山间猛兽为伍，况且他有小青龙琉璃胆护体，五觉超乎常人，于周遭动静先知先觉，断不会出甚么岔子。”黑豹见金胡子都如此说，便更无推诿之理，心中叫苦：“小恶婆娘狡猾得紧，不知不觉又着了她的道，往后须惹她不得。”把腰杆一挺，大声道：“你怎样安排，我照做便了。”
紫翎笑吟吟的道：“那好，我们来个故法重施，你便假扮芸萝妹妹，送去给牛怪做生祭。”黑豹听言，直气得哭笑不得，摆手道：“前番二哥扮的是火神，倒还体面，怎么这回轮到我，却要扮作个姑娘家，不成，不成。”紫翎哧的笑出声来，说道：“哪个要你扮作姑娘家，瞧你这身量模样，若是打扮成个姑娘家，只怕那牛怪吃都没吃，已被你吓死了。”众人闻听，尽皆大笑。
黑豹被她一通奚落，无奈只得傻笑。骄狮却不敢笑，携着童虎和芸萝一并礼拜，先行谢过。黑豹道：“罢了，罢了，头人若有心，便整治些好酒好肉，让我饱饱吃了，好生些力气去收拾那臭牛。”骄狮急忙吩咐芸萝，将好酒好肉上来。
黑豹叫道：“既有好酒肉，便多整治些，将六七人份上来。”骄狮道：“这般说，想是你的食肠大些。”黑豹道：“也将就看得过，说不准这是最后一餐，何不吃饱些。”骄狮道：“黑豹兄弟说笑了。”雷步鹏道：“头人不知，这黑豹兄弟既有六七个人的食量，更有六七十人难敌的力气与手段，那牛怪想吃他，恐怕还没那个本事。”骄狮听闻，心中钦佩，口中更是连连称赞。
正在说话之际，只见芸萝引着七八个族中少女，将食物用芭蕉叶托着，流水介送上。先排上鲜果菜蔬，然后是炙肉、烤禽、蒸鱼，排得满满当当，还有几筒竹筒盛装的甜酒。
骄狮让道：“准备不周，请诸位将就用些。”金胡子举起箸来，道了声：“请。”那黑豹一则有些急吞，二来有些饿了，那里顾得上谦让，抓起一只炭烤锦鸡，撕下一条大腿，塞进口里，涮了两涮，吐出来便只剩骨头。旁边侍候的看着稀奇，忍不住交耳议论。黑豹不理，只管自顾自的大嚼大咽。众人还未开动，一只炭烤锦鸡已只剩了副骨架，然后却才同下箸，大伙一齐用餐。
黑豹不论蒸鱼炙肉，果蔬闲食，只管一通胡吃海塞，口里还嚷：“再添些来，再添些来！”渐渐不见来了，玉桐笑道：“黑豹大哥，少吃些罢，酒肉是人家的，肚皮可是自己的，撑破了那可大大的不妙。”
听闻她说‘酒肉’二字，黑豹忽道：“只顾送肉，如何不倒酒。”
旁边侍候的提过竹筒，倒了一碗酒与他。只见这酒色作金黄，略微发稠，黑豹拿起碗一饮而尽，只觉入口爽滑清冽，叫道：“好香的酒！”此酒虽不如西域的葡萄酒甘醇，更比不了北地的烧刀子烈性，却有一股果香之气，沁人心肺。他已多时不曾饮酒，早犯了瘾，正闹馋虫，今日有这等好酒，如此不饮个痛快？当下吩咐侍候的又倒了一碗。
待他饮干了五大碗酒，侍候的便再也不倒。黑豹敲着桌子，叫道：“如何不来倒酒？”骄狮将手一摆，打发了几名侍候的姑娘，说道：“黑豹兄弟不饱，我教人再添些肉来。”黑豹道：“好，酒也再添些来。”骄狮道：“肉管够，酒却不能添了。”黑豹心道：“作甚么怪？”
便问骄狮道：“我正饮得兴起，头人如何小器了，莫非舍不得好酒？”
骄狮笑道：“非我小器，只因今晚要办大事，不宜多饮，若醉了，只怕误事。”黑豹笑道：“原来恁地，我已吃了几碗，却无半分醉意。”骄狮道：“这酒叫做‘百果香’，又唤作‘起身倒’，乃是用林中野果加上蜂蜜酿成，初入口时，甜滑清香，不觉厉害，少时酒力涌上来，便即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