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扬帆出海 (1)
莽族人欢喧笑嚷,将二位新人送入洞房。喝过了喜酒,骄狮又置席面与金胡子等人,席间道:“如今小女已许给黑豹为妻,我们两边便是姻亲,日后旦有事要莽族人相帮,自然不必客气。”金胡子心中悦然,代众人相谢了。众人推杯换盏,吃了一夜酒。
次早吃罢早饭,收拾了行装。金胡子率众来向骄狮辞行,只道:“我等打扰多日,心中不忍;如今黑狼骑士已去,牛怪已除,该是我等动身之时了。”骄狮闻言,劝留道:“我们相处时日虽不长,却极相好,我有心留诸位在此住上三年五载,时常相聚,一来报达诸位大恩,二来以解仰慕之情。”金胡子道:“头人心意我等感激不尽,只是尚有事务要办,实难再留,望头人莫怪。”
骄狮见苦留不住,只得任由他们离去,心中不免怅然。紫翎劝慰道:“山水有相逢,大家终有重见之日。”骄狮点头答应,说道:“诸位既去,我不便强留,只不过小女芸萝已与黑豹成亲,该当何去何从?”
正说时,只见芸萝与黑豹携手并肩而来,这二人走路时举止亲昵,眉目相对传情,好不恩爱。
黑豹见了骄狮,躬身行礼,道:“小婿见过岳父大人。”芸萝也一同见礼,又见过了众人。紫翎暗笑:“不知芸萝妹妹用了甚么法儿,拢络得黑豹大哥如此乖巧。”仔细想去,不禁脸红,不敢再想。
骄狮道:“黑豹你来得正好,我有事问你。”莽族没有岳父大人、贤婿一说,故此他只直呼黑豹名字,而不称贤婿。黑豹道:“丈人爹有事只管讲,我听着呢。”众人听了,都不禁好笑:“头一句说得还算斯文,第二句便露了粗鲁的本相。”骄狮倒是不以为意,道:“金爷和翎姑娘他们来与我辞行,想必你也知晓,你是否也要随了同去?”黑豹道:“那个当然,我们来时同来,去时也当同去,况且我们此去,是为寻找两位失散的兄弟,都是生死之交,一日不见,我心中便一日不得好受。”
骄狮点了点头,道:“果然是重情重义之人,不枉我女儿嫁你。”
芸萝听了,欣然一笑,望向黑豹,满目流情。又听得骄狮问芸萝道:“你可有打算?”芸萝道:“阿爸,昨夜黑豹与我说时,我便决定与他同去。”骄狮思量一阵,心想:“女儿既嫁了黑豹,便是他的人,且随她去罢。”他素知芸萝的性子,向来说一不二,也是留不住的,便道:“好罢,你既随黑豹同去,日后自当收敛些,东土与我南疆风俗不同,不可动不动使野性子。”芸萝道:“女儿记下了,阿爸尽管放心。”
众人说话之际,童虎赶来。骄狮将他叫到身边,说道:“诸位贵客这便走,你快来相见。”童虎道:“方才我听从人来报,已然知晓了,特地赶来相送。”吩咐一声,叫从人牵来了八头雄鹿,每只鹿身上都挂着一只皮囊。莽族人长居森林,不便骑马,只偶尔以迅捷的雄鹿作乘骑,送给金胡子他们,充当脚力;而每只皮囊中装的都是肉干和清水,以供途中饮食。
众人相谢了。黑豹拉过童虎道:“兄弟有心,何不再予我备些酒,好路上吃。”童虎笑道:“大哥不见这是甚么。”说着从腰间解下一只竹筒递给他。黑豹将竹筒晃了晃,拔塞去闻,装的乃是上等的椰子酒,喜道:“知我者,童虎兄弟,多谢了。”芸萝抢过竹筒在手,道:“你最贪饮,把酒交我保管,省得你心痒痒。”童虎笑道:“我这个妹妹从小便厉害得紧,连我这个当哥哥的,也要怕她三分。”芸萝淡淡一笑,道:“如今我走了,哥哥便不须怕了。”说话时,已拉住了童虎的手。他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兄妹情深,临别在即,自然依依不舍。
童虎有感道:“你们这一去,不知几时重见。”不禁有些伤感。黑豹拍拍他肩膀,道:“好好一条汉子,何必婆婆妈妈,俗话说‘三十年不死,总有相见之日’,到时你我兄弟再聚在一起,喝个痛快。”这番话说得满是豪气,众人听了皆是振奋。
一切俱已停当,八人与骄狮、童虎别过,跨上鹿背,在族人引领之下,出了绿光森林。
众人在森林中待得久了,行至到平原,一眼望不到尽头,顿觉胸襟也随之开阔。黑豹一拍鹿尻,雄鹿鸣而疾奔,一气奔出数十里,不让快马。诛天随后摧驰,高声叫:“四弟!四弟!”黑豹叫道:“二哥!快跟上啊!”他们与傲天行、断麟失散已久,心中的思念不言而喻,此一出,只盼兄弟们早日重聚,片刻不愿多耽。一行人寻找傲、断不提。
却说傲天行和冰姒,这一趟艰苦行程,只为殷勤二圣物,努力修炼三归元。自打雨夜连番激战,先后杀了冷血双煞和无常客,及以镇山霸为首的一伙马贼之后,二人晓行夜住,渴饮饥餐,行程千万里路,不觉的春尽夏残,已是秋光天气。
这一日,黄昏近晚。二人携手而行,冰姒道:“天行,眼看入夜了,咱们休息一会儿罢。”傲天行道:“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甸,旷地荒凉,不是休息的好所在。”冰姒道:“我累得两腿无力,着实难走,就歇歇罢。”傲天行心想:“按说前往天岛,她比谁都急,怎么近日来行路拖拖拉拉,动不动就喊累,莫非是她身子不适?”伸手在她额头上摸摸,又把了把脉相,不觉异常,想是她身子虚弱,连日赶路,吃不消了,便道:“趁月光再走一程,到有人家之处再住。”冰姒没奈何,只得相随傲天行往前走。
走了没几步,她便被傲天行落在身后。傲天行回转过来,将身子一矮,回头道:“到我背上来。”冰姒依言,扒在他背上,双臂搂住他颈项,臻首自然搭在他肩头。傲天行道:“扒稳了。”直起身来,大步如流星,一奔便数里。
又行不多时,隐隐听得滔滔浪响。冰姒道:“罢了,来到尽头路了!”
傲天行将她放下,说道:“莫非我们已来在东海之滨?”随即放眼望去,只见前方漆黑黑一片,甚么也看不清,说道:“只闻浪声,不见波滔,想是距海边还有段路程。”只听冰姒“咦”了一声,手指道:“你看那路边立的,可不是个人么。”傲天行朝她手指方向望去,只见一个黑影,正远远立在路边,便道:“想是本地的乡民,等我问他去来。”两三步跑到面前看处,呀!不是人,是一面石碑。碑上有三个大字,乃“鸟洼村”。
傲天行叫道:“冰儿,你来看看。”冰姒看见,道:“我们往天岛去,一路艰难险阻,山水迢遥,只望出海后一帆风顺。”傲天行道:“冰儿,你看哪儿,想必那里便是鸟洼村,我们且去那里借宿一宵,明日再寻船出海。”冰姒望去,前方果然有星星点点的灯火,是个不大的村落。
傲天行携着冰姒,相扶走来。哪里有甚大路,只抄着羊肠小道,没高没低,又漫过一片沙地,望见一簇人家住处,约摸有二三百家,处处柴扉掩,家家竹院关。他俩来到近处,只见那路头上有一家,亮着灯火。
傲天行赶上前去,手拍院门,叫道:“开门来,开门来。”只听得屋里传出声:“定是那不肖的畜生。”随即,里面出来一老者,短衣挽腿,打着赤脚,开了屋门便道:“你还回来做甚么?”
傲天行打礼道:“老丈,我俩乃东土旅人,要往天岛去。适到此地,天色已晚,欲借宿一宵,万望行个方便。”那老者道:“原来如此,请入寒舍安置。”说着话,将院门打开,引二人进了正房。
遂此,傲天行与冰姒一齐进门,只见有钓杆、船浆立在墙边,屋里张着一张大网,一老妇正在那里修补,见来了人,便停了手中活计,起身问道:“两位是?”那老者道:“这两位是路过的行人,来此借宿,去做些饭菜来,给他们吃。”那老妇应了声,去厨下准备饭食。
老者收了渔网,扯椅安坐待茶,道:“寒舍简陋,无有好茶,二位将就解渴。”傲天行道:“老丈客气。”先于冰姒饮了口茶。少顷,饭菜妥当。那老妇移过桌子,摆着一碟青菜、一碟咸鱼、两大碗白饭。虽是粗茶淡饭,却足够二人管饱。冰姒食量甚小,一大碗白饭,倒有一半拨给了天行。
饭后,老夫妇收拾了碗筷。傲天行再次相谢,躬身问道:“老丈、婆婆,二老高姓大名?”老者道:“我们世居海边,只以打鱼为业,村里人都叫我们老两口作渔公、渔婆。”傲天行又问:“家中除了二老,还有甚么人么?”渔公道:“只有一子。”傲天行道:“请令郎相见拜揖。”渔公道:“那厮不中拜。老拙命苦,养不着他,如今不在家了。”傲天行道:“何方谋生计?”渔公摇头而叹:“可怜,可怜!他若肯何方谋个生计,倒是我们老夫妻之幸。”说时脸色悲苦。
傲天行闻言,待要再问,却被冰姒暗中扯了扯衣角,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再问。傲天行想起来时,听得渔公在屋中骂的“定是那不肖的畜生”,此刻谈及儿子,他又这般为难叹气,想必是儿子不肖,累得老父亲发愁。恐其不悦,便不再问。
这时渔婆提了壶,来为二人续水。冰姒道:“婆婆,我俩初涉贵地,不知这里是甚么所在?再往前走,又是何处?”渔婆见她模样冰清玉秀,由打心中喜爱,便道:“哟,这姑娘生得好俊秀,小伙子好福气呀。”
显然是把他俩当作了一对小夫妻。冰姒与傲天行互望递了个眼神,只浅浅一笑,并不作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