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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新仇旧恨

第七十四章新仇旧恨

因为马国山区地带山势险恶、道路阻通,各部落之间联络不便,山区原居民的生存条件十分恶劣。无论是安分守己的良民,还是打家劫舍的强盗,都同样面临到严峻的生存问题。天灾妖祸、食人族掳掠,都是人类世界面临的的共同忧患。

在世世代代的生存争斗中,强盗与村民、这一对与生俱来的天敌,千百年来沿袭着掠夺、被掠夺;杀戮、被杀戮的相处模式。但这并不是说两者世代积怨以至于不共戴天。出人意料的是:在长期的对抗争斗中,这一对天敌居然也找到并建立了缓冲矛盾、维系共存的原始法则即是为山里人奉为圭臬的种种规矩。其中之一,即是前文中提到的:不驱赶按规矩通报来访、奉礼进村的强盗。任你有千仇万恨,哪怕被强盗杀光了全家,只要强盗行通报之礼、按规矩进村,村中诸人不得借机报复;而强盗抢劫牛群为业、也并不是见人就杀。抢劫之时,除了将养牛的主人杀害,并不伤及无辜。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如此,倾家荡产的牛主们势必组织力量追赶,即便将所有参与抢劫的强盗尽数杀光,也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而强盗们的族人、后人也必得听之任之,不得报复、洗劫村民。若非有此规矩,山区地带寥寥数千原居民,早已被无止无休的争斗残杀杀戮罄尽了。

在山区地带而言,这些约定俗成的规矩,正是原居民之间缓和冲突、寻求共存的严厉法则,任你是谁,都不得越雷池一步;若将规矩打乱,山区地带将永无宁日。

正因如此,山区地带对违反规矩之人的惩罚极其残酷若有人胆敢违反规矩,村长、族人需聚众公审、可将其人架火烧死,绝不宽宥、以儆效尤。

后来至王族衰微,马国新颁法律有许多与山里规矩相冲突之处,令山区居民不知所从,因而千百年一成不变的种种规矩,渐为山里人淡漠。虽然如此,规矩毕竟是规矩,时至今日,还没有人敢于公然违反。

但是今天,贝给里村的拉法,却公然纠集村民违反规矩、向依礼进村、且救护村民有功的活得下去一班强盗借机寻仇。按照山中规矩,贝西律苏菲小姐,可依王族之后的声望,对其聚众审判、依例处死。贝浮露一带,每位村长及其族长,也皆有此权限。

跟随拉法酒后前来寻衅滋事的青年村民当中,除去贝给里本村跟随前来的十六名村民,还有十几名贝浮露村口放哨的青年,被拉法煽起复仇之火,也跟着来趟这场浑水。及至见到苏菲和村长匆匆赶来,意识到闯下大祸。惊恐之下,不等苏菲等人走近跟前,“呼啦”一下四散逃开。

贝西村的拉法环顾四周,发现跟在自己身边的,仅剩下十六名本村的村民。

跟随苏菲前来的,除了村长法拉和十几名贝西律家族的青年后生,还有苏菲那位性情严峻的族叔,已是六十开外的年纪,身材矮胖,体态雍容,留一部花白胡须,大若铜铃的双眼炯炯有神,颇有不怒而威的王者尊严,生性高傲的苏菲对他这位山区唯一的至亲长者,一向也忌惮三分。

因为牵涉到两村之间的友好关系,村长法拉不愿深究,见到村民们一哄而散,也就借坡下驴,揣着聪明装糊涂地打诨道:“宴席还没散,你们就逃的逃、藏的藏,是嫌我们没有好酒来招待大家?刀手们(山里人对强盗们的尊称)挂念家里,着急着回去,倒是有情可原,你们也用不着一股脑跟出大老远来送啊……刀手们急着赶路,村里的赶紧回去。好几桶甘蔗酒剩在那里,由着大姑娘小媳妇们死灌猛喝,都醉得找不着自家男人了……”

活得下去见状,忙拨拉开掩护住自己的强盗,和村长打着哈哈道:“大家都请快回吧,马达姆(马国人对‘夫人’的称谓)都等急了,别被外村的男人们拐跑了……”

活得下去原是想借着和村长打哈哈的机会,为前来寻衅的拉法等人遮掩,本是以德报怨的好意。那知道一言不慎,惹得年轻气盛、尚且满腹不平的拉法大光其火,兼且在酒酣耳热之际,存心在两位妖娆佳丽面前炫耀勇武,当下一声不吭,趁着众人不备,抡起手中的梭镖,冲着活得下去的脑袋“啪”的就是一下。活得下去眼见不妙,歪头急躲时,只觉得脖颈一阵巨疼钻心,已然被梭镖击中。

拉法的猝然一击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谁都想不到他在冒天下之大不韪之后、承蒙活得下去宽宏大量、主动为他遮掩过失之下,仍然如此顽劣嚣张。众人一齐大怒,吒骂之声不绝。

就在拉法一击得手、未及将梭镖收回之际,更加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名刚才险被拉法刺中的年纪最小的强盗,迅如闪电般地疾窜而上,掏出怀中的短镖,冲着拉法的喉咙一标刺来。

拉法惊见其来,躲闪已是不及,只往旁边歪了一下身子,眼见标光一闪,锋利的尖标已经刺入他的肩胛。

众强盗眼见变生肘腋,一起打声呼哨,齐齐掏出短镖,纷纷纵身而上,一人一个,将拉法带来的十六名贝给里村的村民牢牢执住,用短镖顶住喉咙。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如电光火石,令人目不暇给。等到众人看清发生的事情时,只见贝给里村惹是生非的拉法已经跌倒在地,被刺伤他的小强盗用脚踏住。其余十六名贝给里村的村民,多数也被众强盗各各执定、不敢动弹。

苏菲见状又惊又怒,厉声喝道:“住手!”

活得下去纹丝未动,静静地立在当地,环顾一下怒气冲天的同伴,接着苏菲喝道:“懂不懂点礼数?贝西律小姐的话也敢不听了?”

众强盗皆不情愿的放开抓在手里的村民,犹自悻悻不平。

苏菲也念及自己来回经过贝给里村,蒙村民们殷勤接纳,原想息事宁人、不为已甚。无奈拉法嚣张太过、不识进退。事已至此,自己断难继续装聋作哑。正想开口问清事由,尚在沉吟、未及开口之间,却见强盗堆里跨出一名身形高大的中年强盗,说是有话要说。

苏菲认识这名中年强盗,知道他名叫“星期三”,虽是混迹于强盗队中不免逞强斗勇之辈,却生就一副腼腆木讷之质,平时少言寡语、更不会说谎骗人,是个耿直憨实的粗人。

当下由着星期三把拉法带人埋伏在这里、扬言要杀光他们并焚烧尸体的行为笨口拙舌地讲述一遍,直气得苏菲双眉倒竖。正想出言痛斥拉法的卑劣行径、喝令他向众强盗赔礼道歉,却忽见自己的族叔抢先跨出一步,站到了众人面前。

众人都知道苏菲的这位族叔老爷子冷酷严峻,出言必行,是以远近敬畏。若他要发了拗性,当真要族规按惯例处置拉法等人,来维护山区地带原居民世世代代赖以存活的规矩,顺理成章之下,苏菲也不能公然阻止。禁不住都为少不更事的拉法诸人悄悄地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