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世道人心
贝给里的大火刮刮杂杂地一直烧到半夜,直到将一座草房密集的村庄烧做平地,方才带着满村弥漫的黑烟,渐渐收住势头。村里东面的仙人掌围墙被风头扯出的火焰烧烤得蔫头蔫脑、颓然委地,露出大片的豁口。
无论莫里西怎么劝说,铁了心要为苏菲讨回公道的四名工人就是不肯离开这里。莫里西体察他们的心思,当然知道他们出于内心极度的自责、而宁可和贝给里村民同归于尽、不敢去面对贝西律家族,更不更去面对苏菲本人、和他们心目中的苏菲的“先生”也是自己的老板柳青岩。莫里西情急之下,只好改劝说为指责,对他们疾言厉色呵斥道:“苏菲小姐被强暴,这不仅仅是你们保护不力以你们四个人的力量,又如何抵敌得住贝给里十几名前夜里结仇的家伙?他们显然是早有阴谋,所以发生这事的时候,耶律老狗借故躲开,全村人都袖手旁观,你们四人孤助无援,这实在不能苛责你们;但是,事情已经出了,你们也为苏菲小姐解了这口怨气,山里的规矩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山里男人对女人,本身就是无可抗拒的,就算是硬来,不过是赔偿几头牛的事情;要是像拉法这样的,成心要这个女人,最多娶了她就是,并算不上什么罪大恶极;当然,事情发生在贝西律家人身上,则又另当别论。但无论如何,你们这样的复仇,也已经过了头;更何况,现在苏菲小姐去向不明,倘若被逃出村去的这帮家伙见到,再对她不利的话,难保不会出更大的事情。如果会这样,可就是你们害了你们的女主人……”
这四个工人已经跟着苏菲多年,深受苏菲倚重,也曾深受苏菲的恩情、得以成家立业,出头露脸,是贝浮露人所共知的事情。苏菲在他们眼皮底下受到侵害,自然让他们惭恨欲死;但听了莫里西这一番话,个个如梦初醒,意识到此刻迫在眉睫的事情,是要找到他们的女主。
但是,莫里西却要急着回去报信,无论苏菲的四个工人如何心急火燎,他却有他的道理。
他说:“贝给里虽然不大,但也有百十号男人。因为这事突然出来,他们谁都觉得自己理亏,本来就不想和你们拼命,因为牵涉到贝西律王族的名声尊严,他们首先心虚;但是,他们见到自己家园被毁,已无生路的情况下,决不会就此任你们宰割;如果让他们定下心神,凑成一堆一商量,保证有人敢于出头和贝西律族叫阵。那时候,咱们五个人连跑都跑不脱我们现在满山遍野到处找人,大海捞针不说,还可能成为这帮隐藏在草丛里的村民偷袭的对象,我们死在这里也就算了,贝浮露却还蒙在鼓里,那我们的罪过不就更大了?”
四名工人见他言之有理,也就不好违拗,当下依从他同回贝浮露报信,趁着茫茫夜色,五个人一溜烟走了。
莫里西的预见果然是有先见之明就在此时,隐藏在村庄近处草丛里的贝给里村民慢慢聚拢到了一起,先是对他们的家园被毁痛心疾首、伏地大哭,继而大骂拉法等人的胡作非为、连累全村遭祸,最后,又把仇恨转移到贝西律苏菲身上。
巴里单父亲老村长的堂弟,此时自然成了村民们的主心骨。
村民们在草丛里席地而坐,围成一个大大的圈子。
巴里单的父亲说道:“拉法胡来,处置拉法就是了;如果巴里单也帮着他惹祸,我也决不护短。今天他被差一点打死,大家也都看到了,不能说我们大人们挑唆他们破坏规矩,跟他们贝西律族叫劲;”拉法为什么念念不忘苏菲?苏菲为什么又单身进到一个光棍男人的房里?她又懂一大堆巫术、法术什么的,还不能摆布个拉法?她要成心不让拉法搞她的话,拉法就那么容易给她弄进去?
“再说,你苏菲说到底还是山里的女人,让男人搞了,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就算你不愿意,拉法赔给她两头牛就是了;再不行,让老爷子给她用牛血洗身。何至于指使工人把全村的房子给烧了?贝西律已经不是什么王族,不过是仗着人多势众欺负咱们;但是你人再多,也不能不顾规矩。拉法已经被他们杀了,还有什么不称心的?还想杀了全村的人不成?咱们得出去,抓起他们来,带着他们去贝浮露讲理……”
这一席话,当即得到所有人的响应。点一点人数,此时聚拢在这里的,已有三十多名男人,半数以上出门逃跑时,还没忘记带上梭镖,足以摆平他们四五个人。
当下一齐起身,从草丛里趟了过来。这个时候,村民们只知道拉法被杀,还不知道其他十几名村民受到连累被杀死。
否则的话,莫里西五人插翅难逃。
且不说贝给里村民进村后看到种种惨象而伤心难过,只说莫里西带着苏菲的四名工人紧走慢赶回到贝浮露,苏菲的工人理所当然地把柳青岩当成苏菲最亲近的人,理应先向他报信。
看着跪倒在他面前放声大哭的四名工人,柳青岩愣在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