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一个巴掌值不值？ (1)
何以温柔
何时念归去，春闺梦里人。
她记得，这是第二次。
他第二次打了她。
为了一个女人。
胸口似乎有一口浊气，咽不下，呼不出，夹杂着腥咸的味道，烧得喉咙冒了青烟。
小花疲惫地睁开眼，眼神呆滞。
然后缓缓合上眼眸，不想理会一切。轻轻地侧一个身，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被子被拉到胸脯，她把它塞在腋下。
有影子在她脸上晃啊晃的，刺激着她的神经。
不说话，没有人说话。
空气里全部都是静寂的味道。寂寞得可怕，寂寞得无辜，寂寞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空气流动，彼时竟觉着难以呼吸，好像鼻子里站了俩守卫，阻止着空气的进入，也阻止了空气的流出，同时也割断了她生存的意识。
有那么一刻，她以为自己死了。真的，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不，是已经死了。
她本就是被上天遗漏的人，她这条命本就是剥夺了别人生存的权利才得到的。
她，本就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
门“吱”地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少爷……”
这是小小的声音，小花听得出来。只是这两个字，她好陌生，忽然间好陌生。
忽然没有人吱声了，门关上了。
小花想着大概都出去了，于是她睁开眼，盯着床单发着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那样眼睛空洞的，看着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许久，觉得有些发酸，才有意识地转个身。然后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她看不见，也看不清。
她动动嘴角，本来不想说话，却觉得还是说些什么好。
“你醒了？”声音听起来好像很疲惫的样子。
小花将目光移向别处，没有看他。
“是啊！我醒了……我还活着……”说不上失落，也说不上庆幸。
这话也不知道说给谁听。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刚刚这番话究竟有多么地突兀，她忘记了，他和她的立场，从来就是敌对的。他不是她的任何人，说得更准确些，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
卓识站起身，走到桌子旁，端起了桌上的碗，然后走了过来。
“药凉了，就不好喝了，你赶紧喝药吧！”
小花禁不住看了他一眼，她觉得奇怪，真是好生奇怪。他何以如此温柔？抱歉？心虚？还是另一种警告？
小花承认自己看不透卓识，看不清眼前这个人。不是她没有能力，而是，实力实在悬殊，不由得她不承认。
“药热着也不见得好喝！”小花淡淡地回了一句，果真见卓识搅拌着的手停了下来。
“你在生气！”他低着头，看着药碗，仿佛是对着碗中倒映着的自己说话。
小花忽然有种想大笑的冲动，她在生气？他居然说她在生气！真是好笑！
“难道我不该生气吗？我生气有错吗？还是说能被你卓大少爷扇一巴掌我还要感激涕零以身相许？”一坨话就这样不禁大脑全部倒落出来，音量越来越大，分贝声越来越高。
仿佛是在哭诉，却终究抓不住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卓识依旧沉默着。
小花压不住自己的怒火，忽地直起身子，一把撩开被子。
“你在这里做什么？看我死了没？我活着，你很失望吧？”假惺惺的样子更让人觉得恶心，何不露出本来的真面目呢？玩弄有意思吗？
他这个样子，越发让她觉得火大。胸腔有一股一股怒火，不约而同往外冒。火苗，以迅猛的速度激烈地燃烧着。
“哼！你以为你不说话就行了？啊？你说话！”小花几乎是怒吼着，青筋暴现，她一把打翻他手中的药碗。
药撒了一地。
她骂红了眼，假装漠视他手背上烫出来的红印。
“你拿药给我干什么？是不是想毒死我？”她下了床，步步紧逼。
她觉得自己好似疯了，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脚底猛然一阵刺痛，她深拧着眉，弓起被烫着的光脚丫子。
卓识一步跨上前，扶着她。在她没有发觉的前提下。
小花双手用力，想要一把推开，却浑身无力，气息乏弱，反而推攘间，瘫倒在他怀里。
一个巴掌值不值？
小花忽然就哭了，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拼命地往下掉。
卓识的前襟湿了一大片。
她呜咽出声，显得那么无助，那么羸弱。往日的风情不再，旧时的骄傲褪去，只剩下赤裸裸的娇躯。
此刻，她也只是个只有十六岁的孩子。
她不是敌人，不是凶手，只是顽劣的女童，只是需要呵护的妹妹。
小花哭得喘不过气来，满腹的委屈在此刻似乎全部汹涌而来。冲刷了她的大脑，冲刷着她的神经，冲刷着她所有的一切一切。
卓识一只手紧紧环在她的腰侧，他任由她哭着，什么也没说，只是一把抱起她，将她放置在床上。
他不经意瞥了一眼她的脚踝，犹豫了片刻，竟伸手去抓，仔细地看着。
小花的肩膀仍然在抽动，却也有些措不及防。
卓识看她一眼：“药洒了，我再去端一碗。”
小花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看着已经紧闭的门口发呆。
她是怎么了？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哭？有什么好哭的呢？尤其是，她干嘛要对着卓识哭呢？是因为那张脸吗？是因为她又恍惚了吗？忽然间觉得自己好不自重，男女有别，她竟然，竟然…………就算此时此刻她是卓婷，他当她是妹妹。可是，小花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他们两个根本什么关系都没有！
我究竟是怎么了？
小花在心里一遍遍地问着。
卓识进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碗药，显然是刚弄好的，不断冒着热气。手上还有一个小药瓶。
小花坐在床上，没有说话。看他走过来，只是悄悄地把脚塞到被子里。不自觉地又生疏了几分，对于这突如其然的亲昵，她显然还不习惯。
“喝吧！”他把药递到嘴边。
小花看着他，忽然问了一句：“你也是这样对她的吗？”
卓识的目光一滞，有些意外。
“我是说钟姨！”小花轻笑一声，摒足气息，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只是一口喝净碗中的药汁。
卓识双手拿着碗，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发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抬起头，小花满不在乎地摞起袖子，往嘴巴上擦拭着。
他眸光闪动，似乎有什么在跳动。那种状态，小花很熟悉。
“一个巴掌，换来相同的待遇，你说……”她像是戏谑，看着他打趣，“值不值？”
小花不否认钟晴在他心里的地位，但是，有一点似乎也不能泯灭。毕竟，作为卓婷，他们流着相同的血液。
直到现在，她还在赌，就赌血脉亲情！！
卓识把手中的小药瓶塞给她，只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
小花拿着药，仔细地看了看。她伸出双脚，脚底的红印淡了浅了，却依旧很痛。
她忽然笑了起来，笑盈盈地托着自己的头。
事情好像越来越顺利了！虽然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但是很值，不是吗？
如果他今后再不会为了她难为她，再不会为了她给她难堪，那么钟晴还有立足之地吗？
她似乎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卓越把钟晴看得有多重，宠爱不是爱，不是吗？
想想今天，自己确实不是故意的，她没有故意要激怒他，也没有故意要晕倒……只是，她却是有意在床前拐了个弯。这个弯，足够卓识去绕了。
想着想着，她很是得意。似乎卓识已经被她牢牢掌控。
之后，卓识再没有来看她，她有些失落，毕竟能加深感情是再好不过的事，但是，细想来，似乎也没什么。
脚上抹了药，好几天没有下床。
这天，小小刚一进来，就大声惊呼：“小姐，你怎么下床了？”
小花吓了一跳，没好气地说：“你干嘛啊？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小小奔过去扶着她：“小姐，你脚上的伤还没好，不要下床！”
小花笑了起来，摆摆手：“我哪有这么虚弱！再说，都躺了几天了，躺得我都腻了！”
小花在平地上来回走了几步，还是隐隐有些疼：“你看，没事了！”她拍拍小小的肩膀，让小丫头安心。
“小小，最近大哥在忙些什么？”
小小的脸上不自觉竟泛了红：“小小不知道……”
不知道？她会不知道？
“小小，你觉得我相信吗？”小花轻笑着。
小小的脸更红了，一直红到耳根子。
“少爷……少爷……我听说……少爷……出去了……好几天都没有回来……。”
小花很仔细地听着，终于听出个所以来了。
出去了？恩，真不错。
看不上
“哟！你以为我姐能看得上你！告诉你，我姐早就……”
“铃铛！”小花一声吆喝唬住了正在说话的铃铛。这丫头口无遮拦，虽然不想遮遮掩掩，不过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杨秀看着小花，脸都红到脖子上了。
低叹口气：诶！都是嫩的主儿！
“杨秀！铃铛都乱说呢！不过，我想你应该弄清楚一件事，你，我没有兴趣！你哥，也不关我的事！”
杨秀头埋得更低了，后脖颈都露出来了。
“既然大家都知道，我死皮赖脸找他，他都不要我，那他就跟我没有关系！就算他现在想要我我也不会要他！听清楚了吗？”
杨秀和铃铛在一旁，都一愣一愣的。铃铛看着小花，眼里有无尽的哀求。
唉！女大不中留！她又没怎样她家杨秀，至于吗？不就是告诉他，她周小花对他没意思，对他哥也没意思，让他和他嫂都尽管放宽心。
小花拍拍铃铛的肩：“安慰安慰他吧！看来，他被姐吓着了！罪过罪过！”
往前走几步，扭过头，那两人只是看着对方，脸红得就像俩熟透的苹果！不过，看上去，真还挺配的！也许姓周的和姓杨的真的有缘吧！
“铃铛！抓好了，不要放开！姐姐的幸福会很难，希望你的会比较简单！至少能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和认可！”小花在心里轻轻地说。
回到家，吃饭的时候，小花不敢抬头，怕看到周文忌的脸。餐桌上，除了周大娘时不时对大家说“多吃点”，基本没人发言。本来就十分沉闷的环境，更加让人难受了！
偷偷瞄了一眼青山，发现人家只顾着埋头吃饭，菜都不带夹的。
吃晚饭，小花把剩饭拿去喂小汪。小汪一见到她，立马退去蔫的状态，蹦起来，龙腾虎跃的样子。
“死狗！就惦记吃的！”说着还拍它一下，“慢点！没人和你抢！”
她忽然想到什么，轻轻地对着小汪说：“小汪也长大了！有没有自己喜欢的狗？”
小汪忽然冲她乱叫。小花眼睛一眯：“少在我这儿乱发情！你给我有原则点！可不要随便找条狗就乱交配，以后狗宝宝不好看，有你好受的！”
小汪呜咽了两声，眨眨眼，低下头舔着自己的食粮！
诶！如果大家都幸福了，那多好！
站起身，忽然就笑了！
“吃饱了吗？”
青山点点头。
“才怪！我都没有看到你吃菜！”小花轻轻嘟着嘴。
青衫潸然一笑：“那样就可以吃快点咯！”
小花“扑哧”一声：“我可警告你！以后你没有营养，变得又黄又瘦，我可不要你！”
青山一怔，似在思考她的话！
小花猛地打断他的思考：“青山！我有话跟你说！”
“恩！”
小花泄气地嘟囔着：“不是现在！等大家都睡了，我们再说吧！”
青山的眼神也立马黯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