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脸色发青
庄夫人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事都是无可奈何的。譬如说，命。
小花这辈子不信牛鬼蛇神，也不信佛祖菩萨。当然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什么耶稣和基督。客观地来说，她是个无神论者。但实际上，她又认为，存在的就是合理的这一说法是正确和有道理的。
因为，她信命。
她相信，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这几场轮回让她更加相信，命，这一切都是命。
车夫依旧不理她说的话，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盘算，他摇摇马鞭：“小姐！这是将军的意思。您出来后，朝前走，小的就在那儿等着。”话音刚落，马车就缓缓启动，向前移动。
小花一声哀叹，终究还是敌不过卓越啊！卓越想怎样，向来就能怎样。她再抵抗，也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
丞相府的大门口敞开着，还亮着灯。大半夜了，这个时候，早就应该进入深层睡眠了。可见，这个晚上，对于丞相府来说，根本就是个无眠之夜。
小花知道，庄生作为独子，他的身份代表了什么，他的生命又代表了什么。如今，两样东西都在受损，自然，是一场劫难了。
小花走到门口，门口的两个看门的，倒是没有为难她，还恭恭敬敬地喊着：“卓小姐！”
这，小花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她原以为，经过婚约这事儿一闹，丞相府已经不欢迎她了。
小花淡淡一笑，礼节性地回礼：“谢啦！请问，庄生在哪？”
“少爷现在正在自己房中。”
知道这个就够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遵守的规矩，没必要为难，再说，他们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
小花抬起脚迈过那个高高的门槛，只听背后传来一声：“小姐，稍等。”
小花钝住脚步，有些不解。
“天黑，小姐您拿好。”
小花笑了，看着手里的灯笼笑了。这就是人性化吗？就算只是作秀，也做得让人开心。
小花把灯笼递给小小，就马不停蹄地朝前走去。
这条路，小花已经很熟悉。还是他们想得周到。这丞相府和卓府一样，大，所以显得黑，而且路多，容易迷路。点个灯走夜路，实在是明智之举。
很快，就到了庄生的院子。
院子里透着亮光，老远就能看到。
小花心想，大概是还有人在探望庄生吧。
越接近这亮光，小花的心里就越紧张。她现在很怕庄生的父母也在场，那得多尴尬啊！
站在门口，她有些移不开脚步。小小疑惑地看着她，又不敢问。
终于，踟蹰了半天，她抬脚跨了进去。
这是第一次，她来到庄生的院子里。说来好笑，庄生到过她住的地方好几次，她却一次也没去过庄生住的地方。怎么说她的也是属于自己的闺房，庄生一个大男人却老喜欢往那里跑。好在小花一点儿也不在乎，但是小花自己却不肯到庄生住的地方去。说到底还是心理在作祟。总觉得，到这里，她和庄生的关系就不一样了。所以，她坚持着，不迈进这里一步。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荒唐，无巧不成书。
小花刚刚走到房门口，门就自己开了。
小花惊讶地合不拢嘴，呆呆地愣了半天。待自己反应过来，才慌慌张张地低头：“夫人好！”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庄生的母亲。
那个风华绝代的女人，此刻却显得如此地疲惫。仿佛一夜之间，就老了十岁。
面容都是可以保养的，只是这心啊，容不得有半点闪失，稍不留神，就泄露了自己的年龄。
“原来是卓小姐啊！你是来看生儿的吧？”
庄夫人的语气里透着些许无奈，却也有欣慰，她拉着小花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小花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她的眼睛，没有了作为公主的锐利，就只剩下慈祥了。这也只是一个母亲啊！她的孩子，她唯一的孩子，此刻正在经受考验，她自己也在受苦受难受煎熬。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小花强忍住汹涌上来的哽咽：“夫人你放心吧！庄生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不说还好，小花一说，那庄夫人的泪水再也止不住，泪水划过她的脸庞，她却不急着用手去擦拭着。
只是不断重复着：“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庄夫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进去吧！去看看他！或许他会听你的话！”
小花点点头，泪水也悄无声息地滑落，滑到嘴角，涩涩的味道。
“夫人，您别担心了！我相信庄生，我们都要相信庄生。”小花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连讨好的话都不会说。此刻她真恨自己词汇贫乏，真恨自己大脑不利索。她其实很想抱抱这个老人，此刻似乎历经沧桑的老人。小花简直不敢想象，若是庄生没能熬过这一切，整个丞相府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不不！不不不！
小花摇摇头，逼迫自己不去想。
小花走进去，推开门。仿佛走在人间炼狱里，每一步，都揪起了自己的心，心痛，无以复加。
脸色发青
如果
四季可以安排得极为黯淡
如果太阳愿意
人生可以安排得极为寂寞
如果爱情愿意
我可以永不再出现
如果你愿意
除了对你的思念
亲爱的朋友我一无长物
然而如果你愿意
我将立即使思念枯萎断落
如果你愿意我将
把每一粒种子都掘起
把每一条河流都切断
让荒芜干涸延伸到无穷远
今生今世永不再将你想起
除了除了在有些个
因落泪而湿润的夜里如果
如果你愿意
总觉得这一切是那样的熟悉，一幕幕在眼前晃过。
庄生躺在那里，灯光幽暗，她看不清他的脸庞。
心脏一阵抽搐，忽然一阵悸痛，她难受得紧紧揪着自己的胸口，张开嘴呼吸。
想走过去，看得更清楚一些，脚上却像灌了铅一般，挪不动。每一步，都有千斤重。
小花难以自已地别过头，四十五度角向上望着。唯恐，眼中的泪水在还没看见庄生的时候就不争气地自己滑落。
许久，她才颤颤巍巍地走过去，一步步摸索着，如履薄冰。
汹涌而来的满肚心酸，就那样毫无顾忌地打乱了她的脚步，扰乱了她的思绪。用手捂着眼，却还不够，捂着嘴巴，也不够，捂着眼，捂着嘴。
指缝中，悄悄溜走的，一会儿是呜咽，一会儿是泪水。
她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在抽搐，整个身体，在发抖。尽管屋子里有暖炉，热气腾腾的气流在她刚进屋的时候就缭绕在身侧。她还一度鼻子上冒了汗，现在她只觉得一阵阵的心凉，冷得浑身发抖。
这个世界好神奇啊！外部环境没有变，感觉却千变万化。总说是境随心变，或许就是这个道理吧。
小花摸着床沿，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实在是经受不住，身体已经开始软化，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滩烂泥，软趴趴的。跟生病的时候不一样，生病的时候是知道自己生病浑身无力，从不试图使力。现在是觉得自己无病无灾，不甘心没有力气，使力了就发现自己使不上力，心有余而力不足。
庄生的脸色发青，看得小花胆战心惊。
她长这么大，从没有见过一个人的脸色可以变成这个样子的。就像是西游记中的妖怪，画着青色的妆，对，就是那种颜色。庄生现在，就是那种脸色。
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铁青铁青的。鼻梁上还泛着银白，他双目紧闭，似乎全无意识。
“中毒了。”小花第一个反应。
忽然想起，卓越说，卓识也是中毒了的。她曾怀疑会不会一样？但是没一会儿就打消了自己的这个念头。卓识的症状是失血过多，中毒倒不是很明显。而庄生，一看就是中了剧毒。
小花自己吓了自己一跳。
剧毒！
不自觉地就想到了武侠世界里的剧毒，四川唐门，五毒教…………想着炼制毒药的过程，和炼制解药的难度，小花的心猛不丁又揪了起来。
若真的是那样，那解药…………
小花甚至不敢伸出手去摸摸庄生的脸，总觉得庄生的毒会通过皮肤传给自己。
想到这里，她其实很鄙视自己。但是实在是没有办法，她就是胆子小，就是怕死。她也不想这样，她也想像电视剧里那样，表现得无私，表现得更情深意重，可是她就是做不到啊！
“庄生！”小花轻轻地喊了一声，或许是秉性使然，或许是试探，总之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她就说出口了。
结果，庄生听见了。
是的，他听见了，真的听见了。
他慢慢地张开眼睛，眼皮慢慢地向上抬起，瞳孔里透着虚弱和迷惘，他的眼睛几乎也是青色的。
小花着实吓了一跳，她原以为，庄生跟卓识一样，也都是昏迷着的。因为他看上去，也沉睡得像个死人，除了还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以外，其余，真的与死人没什么两样，而且还是个脸色泛青的中毒的死人。
小花一个激灵，“呸呸呸”，想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她在心里咒骂着自己。
“你来了。”
小花觉得他的声音都是透着青色的，浑浊得不像话。明明只有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千言万语。
“恩恩恩恩恩”她不住地点头，眼泪已经再一次很不争气地滑落下来。
庄生惨淡地一笑：“傻丫头，哭什么啊！我还没死呢！”
小花赶紧伸出手，想捂住他的嘴巴，然而终究，她不会做这样的事，手停留在半空。半晌，她说：“不要胡说。多不吉利！”
庄生看着她，一直看着她。
小花也看着庄生，看着那微微弯成月牙儿的眼睛，觉得自己快要被吸进去了。她在庄生的眼睛里，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比庄生还要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