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马蹄声
进屋
很多时候，人的内心都是矛盾的。这个世界无时无刻不存在着矛盾。某位哲学家说过，要用辩证的方法看问题，用矛盾的方法。
很多时候，人们都在想，这个世界为什么要存在矛盾，没有矛盾会怎样？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存在就是合理的。既然这本就是个矛盾的世界，充斥着矛盾，那么它就是合理的。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没有了矛盾……没有如果，这个假设不存在。
世界伴随着矛盾的出现而出现。
“你躲什么？”卓越逼近她们，他和墙角之间形成了一个三角区，把这两只小鸡困在了里面。
小花半睁着眼睛，看都不敢看他。总觉得他的眼睛里有一股杀气，能瞬间杀人于无形。
“我问你话呢！”卓越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对于小花三番几次地忤逆，显然已经开始变现出了不满。
“啊！”小花大叫一声，实在是被卓越刚刚那一声突然的疾声厉色给吓得。
腿都软了，小小竟然已经躲在小花身后，开始呜呜地哭泣了。
这会儿小花不会去想小小多没出息，因为她自己也想哭啊！！
卓越也听见了小小的哭声，他再次看了看小花的那张欲哭无泪的脸庞，有些无语地往后退了两步，让开了很大的一个空间。
小花只觉得自己脸上的阴影一点一点退去，最后一缕光线照映在她的脸上。她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不适应。
忽然她一个趔趄，前胸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一般往前飞奔，她歪着头飞了出去，甚至没来得及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来得及大声喊叫。等她反应过来，她就想大叫救命。救字才刚刚出了口，她就落了地。
卓越紧紧地揪住她的前襟，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小花很想闪躲，但是这样的姿势使得她的目光只能与他对视。小花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一个狼狈的自己。张皇失措，脸色苍白，眼睛里还有若有若无的泪水。此刻，她很害怕，很恐惧，就像那一次，那一次在牢狱之中，那次，那次在断头台。她完全不能自已，感受不到自己。慢慢地，慢慢地，她把自己融入到了他的眼睛里，不愿意出来了。
“将军，怎么了？”小北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她披着厚厚的棉大衣，手上还拿了一件。她赶紧走到卓越身边，将手上的那件披在他的身上，然后很惊讶很惶恐地说了声，“将军，怎么了？”
她看看小花，小花也看看她。还是欲哭无泪，为自己现在的这个样子，出现在小北面前。
她就是觉得小北心里现在一定在笑，嘲笑自己，她笑得好大声，好大声。
“小姐？！”小北惊讶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小花对着她，惨淡地一笑。
小北愣了愣，往旁边扫视了一眼，看到小小缩在墙角。她对卓越说：“将军，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卓越根本就不理她，像是根本就没发现她一般，披在他身上的棉衣慢慢地往下滑落。卓越现在的姿势根本就架不住棉衣。
小北眼疾手快，替他把滑落的棉衣拉上：“将军，外头冷，赶紧进屋吧，不然要冻坏了！”
卓越还是没什么反应。
小花心里冷笑一声，对于小北的做戏却只是独角戏还是觉得一阵暗爽。
“阿嚏————”猛不丁的，小花打了个喷嚏。
这个喷嚏把她自己打得十分清醒，她感觉到卓越的眼睛也在变化。在他眼里，她找不到自己了。
“进屋！”卓越说了一声，就放下她。小花触地地一霎那，只觉得一阵头晕和腿软，小北赶紧过来扶着她，关切地说着：“小姐，你没事吧？”
小花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拍拍自己的身上，说了句：“没事。”
小花看着门口，发呆。不敢进去，也不想进去。
“小姐。”小北忽然在她身后叫了一声，小花应声回头，看她。
只听小北继续说：“小姐，快进去吧！外头冷，别冻坏了，别让将军等急了。”
不管小北说这话是不是真心地，小花想，还是要说声谢谢。
“谢谢！”
小花看了一眼还在担惊受怕的小小，刚想说些什么。只见小北已经先她一步走过去，扶着小小，对小花说：“小姐不用担心，小北会照顾她的。”
“谢谢！”再一次表示感激，她那自称的一句小北，让小花忽然觉得感慨万千。对小北的任何心思都不想去计较了，至少在这一刻，她觉得小北是在帮她；至少在这一刻，她觉得小北还是她的人。她叫她小姐，她说她是小北。
马蹄声
画展
我知道
凡是美丽的
总不肯也
不会
为谁停留
所以我把
我的爱情和忧伤
挂在墙上
展览并且
出售
她静静地走进去，沿着光线投下来的阴影，感觉像是一条地毯。她庄重地走着这条地毯，地毯的那一头是，卓越。比阴影更像阴影。
每一步都显得很沉重，每一步都走得踉踉跄跄，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忽然间，小花为自己的冲动懊恼不已。
她后悔了，后悔自己一时任性，就跑过来找他。后悔自己不自量力，后悔自己高估自己，后悔自己企图以卵击石。她知道，不管在什么时候，她总是失败的，尤其是在他的面前，从来没有成功过。
“把门关上。”他的声音凉凉的，与室内燥热的气息很不相符。
小花很听话地转身，把门关上，轻轻地一掩，不经意瞄到了门外的两个人，正在慢慢地远离，于是，她又把门拴拴上。
然后，她转过身，看着他。英勇就义一般，她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的，永远。
“说吧。”卓越坐了下来，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开始喝着。或许是这屋子里的暖气太热，又或许是他们刚刚的运动太过激烈，小花觉得自己也口干舌燥，嗓子里好像就快要冒出青烟了。她吞咽下一口口水，嘴巴一抿。
卓越的眼睛朝她瞄着，注意到了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忽然，他笑了。他笑嘻嘻地放下手里的茶碗，左手搭在桌子上，手心朝下，手指弯曲，几个手指头开始有节奏地敲打。
小花一愣神，眼睛不停地眨巴眨巴。
卓越发现了，发现了她的眼睛又在放光，他很奇怪，于是他停下了动作。伴随着他动作停下的果然是她眼睛里光彩的流逝。
于是，他又假装不经意地敲击着，停下，敲击着，停下。
“你…………”卓越终于忍不住开口，这只不过是他闲暇时的一个小动作而已，为何在她眼里变得如此与众不同？
小花又是一怔，对于卓越前后的态度她也觉得很莫名其妙。但是，她潜意识里不排斥卓越现在说话的口气，她也完全不准备忤逆他，最多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更何况，她现在的确是有一种冲动。
于是，她鼓起勇气走上前。她把凳子移开，蹲在卓越的面前，把右手放在桌面上，学着卓越刚刚的那个样子，做好准备，然后看着卓越的眼睛微微一笑。她的手开始敲击桌面，发出很有节奏地敲打声，然后她把耳朵贴在桌面，看着卓越，她又笑了。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一群小孩子在课间嬉闹，他们全部都趴着，他们在聆听，聆听马蹄声。那样的马蹄声“哒哒哒”作响，竟然只是全部来自于手指，手指敲击着桌面。然后他们笑得好开心。
那是小花记忆中的童年，无忧无虑。唯一让她忧愁的，就是那个男孩。她永远记得，那个课间，她看着他和几个女生玩耍，然后她很好奇地也走过去。他们玩得好开心，女生一个个都笑开了花，嘴里喊着“再来一次再来一次”，那时候的他很青涩，那时候的他笑得好得意。青葱的他不知道悲伤，此时的阳光少年完全没有以后那种淡淡的忧伤。她几乎也是被他的笑被他的得意吸引了，完全走不开。她很想知道他们到底在玩什么游戏。可是她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她开口请求。
放学后，她一个人留在教室，收拾着自己的书包。忽然她想起了什么，看着桌面发呆。她发现只有她一个人了，于是她像做贼一样，趴在桌面，耳朵紧紧地贴在桌面上。什么声音都没有，哦，不，好像有声音。她开心极了，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
“你听到了什么？”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游戏。她睁开眼睛，有种被发现的羞耻，她很生气，抓起书包就要离开。可是他和墙壁把她堵在了中间，她出不去。她趾高气扬地看着他，也是那样低低地仰视他。他依然笑着。
忽然，她听到了，听到了那熟悉的“哒哒哒”的声音。她记得他们叫它马蹄声。
“知道为什么叫马蹄声吗？”
她摇摇头。
的确，她回想起来，之前她趴在桌面听到的是“咕噜咕噜”的声音，好像来自于她自己的腮帮，她动一下，就会发出声音。所以她刚刚听见的只是自己身体内部的声音，没有马蹄声。
“你想听听吗？”他问她，也在邀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