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霸业等闲休
沐无俦默默地挥手命宫女起来，自己走到沐无双的书桌前坐下，翻出沐无双以前写下的诗篇，呆呆地看着，用手指一张张摸索过去。纸上字迹宛然，墨香犹在，人却已远隔天涯。
“无俦，大哥不能留下来孝顺父王，所以只能拜托你了。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好好练武，不要惹父王生气。还有，要代大哥孝顺父王。”
大哥临去时所说的话字字清晰地在耳边回响，沐无俦的泪水悄悄模糊了视线，喃喃低语道：“大哥……大哥……你那样孤傲之人，却要去给萧然为奴，你怎能忍得下这口气……”声音渐渐哽咽，泪水终于大颗大颗地落下来，滴在纸上，洇湿了墨迹。
“二公子，你别难过。”宫女上前安慰他，沐无俦烦躁地挥手：“走开！别管我！”
从未见沐无俦高声吼过人，宫女吓了一跳，连忙退开。就在这时，她们看到沐沧海大步走进来，宽大的袍袖扬起，冷肃的脸上带着一贯的威严。
“王爷。”宫女躬身，却被沐沧海挥退到殿外。
沐沧海走到小儿子身后，面沉似水，盯着这位低声哭泣的少年半晌，伸手搭上沐无俦的肩头。沐无俦头也没回地道：“别理我！”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
“无俦！”沐沧海终于怒声喝道，“是父王！”
沐无俦吃惊地回过头，来不及擦去脸上的泪水，腾地站起来，嗫嚅道：“父王，对不起……”
“你在这儿干什么？”沐沧海紧皱双眉，阴着脸斥道。
“孩儿……孩儿想起大哥，过来看看……”沐无俦见父亲满面怒容，不禁吓得低下头去，双手局促地交握着，声音有些颤抖。
“我知道！”沐沧海瞪着他，眼里有浓浓的不耐，“哭哭啼啼象什么样子！哪有半点象我沐沧海的儿子！”
“父王……”沐无俦垂下眼帘，泪水仍然挂在睫毛上，紧抿着嘴唇，呆了半晌，道，“大哥一个人在穆国受尽屈辱，孩儿却留在凤凰城享受荣华富贵，孩儿觉得对不起大哥。”
沐沧海看着他，眼神复杂，脸上的神情变换不定：“若你觉得对不起他，就好好发奋图强，将来从穆英帝手中将离国夺回来！从现在起，你要将自己当成离国的储君，时刻提醒自己肩上的重任，知道么？”
沐无俦呆了呆，抬起头来，乌黑的眼睛里露出沉重的神色，看来完全不象他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表情，“就算我们能够复国，也应该是大哥继承皇位，而不是孩儿。”
“不，是你。”沐沧海盯着他，一字字道，“只有你才是未来的一国之君，不，不仅是离国，你还要得到天下。”
“为什么？”沐无俦为大哥不平，抗声道，“大哥忧国忧民，为复国宁愿受尽一切屈辱，他是当之无愧的离国储君。父王为何不愿承认这一点？”
沐沧海背转身去，呼吸有些沉重，声音低下去：“这是他自己向为父提出来的，是他的心愿。”
“可是这对他不公平。”沐无俦再次坚持。
“这世上没什么公平不公平。记住，你大哥在穆国是为了离国江山，所以你不许这样软弱！你要以他所受的屈辱为鞭策，迫使自己强大起来！你大哥……他选择了自己想走的路，他会为你付出一切。”
“可是……”沐无俦的声音又有些哽咽，可一想到父亲严厉的目光，立刻吓得将眼泪收了回去，“可是……大哥太苦了。”
沐沧海看着前方，目光渐渐幽深。背后的沐无俦看不到他表情，只听他喃喃道：“这是他的命。他终究不是龙，他只是凤……”
沐无俦怔怔地看着父亲的背影：“父王，孩儿不懂。”
“你不需要懂。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可是，父王还年轻，父王为什么就没有勇气从头来过？孩儿还小，孩儿怕担不起这个责任。”
沐沧海的身躯明显一震，接着轻轻笑起来，笑声充满自嘲与讽刺：“为父曾经野心勃勃，觊觎天下。可是萧然……萧然将我的野心击得粉碎。多少次失败、多少次眼睁睁看他长驱直入，占领我们的城池，多少次见他安抚百姓，不象一位侵略者，倒象天生的霸主，我的自信被他一点点打垮、一点点揉碎……”
沐无俦呆住，这是他心目中霸气纵横的父亲么？他已经越来越颓废了。
“可是，我不甘心，你知道么？我不甘心！”沐沧海低声吼道，“我把这一切压在心底，象吞黄连一般吞进肚子里！可我没有认输！我还会有翻身抬头的那一天，只是……我更多地要依赖你与无双了。我要你与无双里应外合，夺了穆英帝的天下！总有一天，我要看萧然跪在你脚下，向你俯首称臣！”
沐无俦心中苦涩，父亲，他经受的打击太大，心态已经老了许多。其实，他还是那个鹰一般冷峻、霸气、尖锐的男子，可是他的锋芒已经被萧然压住了。
萧然！沐无俦死死咬住下唇。你夺了我离国的江山，你将我父亲变得如此颓败，你逼我大哥为奴，我恨你！我恨你！
“父王。”他走到沐沧海面前，双膝跪下，仰起脸来，神情庄严地承诺，“孩儿不会让你失望，为了离国，为了你，为了大哥，孩儿一定发奋图强！”
“好样的，无俦。”沐沧海伸手扶起他，“明日，为父送你到绝境迷谷，为父正在那里悄悄建起军队，你和其他将士一起接受训练。”
“是，孩儿遵命。”沐无俦毫不犹豫地答道。
“属下司徒瑾求见王爷。”门外响起侍卫统领司徒瑾的声音。
“进来。”
一身侍卫装的司徒瑾走进来，单膝跪地：“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说。”
“属下今日在王府巡逻，感觉有外人入侵，却未找到踪影。”
“哦？”沐沧海神情一凛，“莫非来人轻功绝顶？”
“属下该死，疏于防范。属下已调了更多人手四处巡逻，保护王府安全。只是……属下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王爷可知，穆英帝手下有诸多影卫，俱是轻功绝佳之人，靠任何物体皆可隐身。会不会是穆英帝派人来监视王爷？否则，王爷并无仇家，是谁会来侵入王府？”
沐沧海冷笑：“极有可能。若是如此……本王行事便该更加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