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风乍起
黑衣影卫继续道：“凤老爷又在王府搜查了一遍，却没什么收获，三人借酒浇愁，都喝得有些醉意了。所以属下一直躲在暗处偷＿窥，他们却毫无察觉。后来凤老爷睡在王爷房里，属下伏在屋顶，听他一个人自言自语道，假如王爷已经不在世上，便托个梦给他……。”
萧潼好象被人当胸打了一拳，痛得身子一缩，挣扎着发出声音：“那么……郡主和沐无双呢？”
“皇上恕罪，属下分身乏术，一直盯着凤老爷，没有顾及郡主与沐公子。”影卫垂首，声音一贯的没有起伏，“属下只听到郡主与沐公子一个弹琴、一个吹箫，两人珠联璧合，配合得十分默契。只是那曲子哀婉凄切、如泣如诉，听得人直想落泪。”
萧潼似乎没想到影卫的口才这么好，有些意外地低头看了他一眼：“北影，朕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这么会说话？”
影卫怔住，脸上一红，难得地露出窘态：“谢皇上夸奖。”
“然后呢？”
“没有然后。”
萧潼气结：“什么叫没有然后？”
“凤老爷很快睡着了，而郡主楼上的琴声与箫声都停了，属下等了很久，府中除了巡逻的侍卫，再也没有别的动静，属下便回来了。”
萧潼的脸慢慢变黑：“你的意思是没有看到沐无双回听风馆？”
“没有。”影卫非常肯定。
萧潼的拳头骤然攥紧，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咬了咬牙，挥手：“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沐无双象往常一样，穿得整整齐齐，快步迎上出宫的萧潼，以标准的姿势跪倒行礼：“奴才来迟了，请皇上恕罪。”
萧潼看着他，英姿飒爽的少年，脸上已经消肿，只是肤色略显苍白，清亮的眸子中星光点点，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嘴唇，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就让人感觉有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如同雨后的竹林。
三年时间，这孩子真是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而三年时间的相处，以烟儿的冰雪聪明、细腻温柔，怎会不对这位师兄产生别样的感情？
萧潼苦笑，三弟啊三弟，你悄无声息地失踪了，害得朕还要替你来管你的家事。朕这个皇帝当得还真是累啊！你欠朕的，所以你必须回来补偿朕，你休想就这样撒手离去……眼睛又开始酸涩，萧潼笑得更苦，什么时候开始，朕变得这样多愁善感了？当初恨极了三弟的妇人之仁，如今自己也变得跟他差不多了。
想到沐无双对凤离飞说的那番话，心里某个地方悄悄变得柔软；可是再想到影卫说他没有回听风馆，又让他生出无穷想象来，恨得牙痒痒。
“皇上……”沐无双听不到回音，神情有些不安，头埋得更低，“奴才该死，待皇上下朝，奴才自己去刑房领罚。”
萧潼摆手，有些无力：“起来吧，朕不怪你。”
沐无双心中一动，皇帝今天的态度很不一样啊，看来自己昨晚的筹码下对了。萧潼，你果然不放心我，时时刻刻要派人监视我。既然如此，我就下足了功夫，做足了戏，让你看到一个无可挑剔的沐无双！
唇角微微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沐无双叩谢起身，跟在萧潼背后，向金銮殿走去。
萧潼坐在龙椅上，目光掠过萧寒烟。还是那样高贵优雅、举止得度。秀比芝兰、皎若玉树的“少年”臣子，看着让人赏心悦目。
只是她的眼睛雾蒙蒙的，眼底闪动着梦一般迷离的光彩。萧潼心里很不是滋味，难道自己的担心竟是真的？这小妮子昨晚到底干了什么？
退朝后萧潼命萧寒烟到御书房外候旨，眼看着刑部尚书孙震、御史大夫方文卿、大理寺正卿张博、臣相诸葛英等人一一进去面奏，然后退出，才见沐无双出来道：“烟儿，皇上命你进去。”
萧寒烟跟着他走进去，跪倒行礼：“臣萧寒烟叩见皇上。”
“免礼平身。”
“谢皇上。”
“刚才孙震、方文卿他们向朕面奏昨日审问顾婕羽的结果。”萧潼象在朝堂上一样，完美的帝王之姿，尊贵、优雅而不失威严，“顾婕羽供出萧翔与国舅陆楚良早就狼狈为奸，只是当初孟昶叛国案中没有牵扯到他，让他成了漏网之鱼。此次他无意中捡到丹儿遗落的词稿，是他交给萧翔，定下挑拨昭月王的奸计。”
“果然是他！”萧寒烟秀眉一挑，水润的眸子中骤然射出凌厉的光芒，这一瞬间的气势令萧潼与沐无双都不禁一愣。
“那么，二伯母有没有招出国舅的死因？”
“招了。”萧潼道，“陆楚良算不得枭雄，只是贪图荣华富贵的小人。他与萧翔结党营私，只为了中饱私囊，并无谋权篡位的野心。萧翔逃出天威营，成立逆天门，给陆楚良写信，想拉他里应外合，一起起事。可陆楚良不敢，为了摆脱萧翔，他将丹儿那阙词送给萧翔，用它作为与萧翔划清界限的代价。谁知萧翔并没有放过他，反而派杀手将他杀人灭口。”
“原来如此……”萧寒烟闭上眼睛，长长地松口气，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欣慰。忍不住把目光投向沐无双，师兄，终于为你洗清嫌疑了。
沐无双微笑，一切尽如他意。
“皇上打算如何处置二伯母？”
“依你之见呢？”萧潼反问。
萧寒烟呆了呆，道：“臣并非徇私，只是想说，虽然二伯父阴谋叛乱，可二伯母只能算知情不报，她并没有参与其中，所以罪不至死。皇上宽仁，饶过凌烟姐姐与飞弟弟。臣不敢求皇上亦饶过二伯母，但求皇上将她作为人质，诱使二伯父投降。若是如此，皇上可否饶她不死？”
萧潼冷冷一笑：“饶她不死？改为流放么？难道要让萧翔逃离天威营的故事再演一遍？烟儿啊烟儿，你何时才能理智些、清醒些？你与你爹一样，你们的仁慈只会助纣为虐！”
萧寒烟窒住，无言以对。
萧潼盯着她，脸色慢慢沉下来，一字字道：“好，朕讲完了国事，现在来谈家事。”
萧寒烟心头一凛，看着萧潼满脸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道：“请伯父训示。”
萧潼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想发火，但终于忍住了，道：“你爹不在，朕无暇管你，你今晚回宫后去见你伯母，她自会教你怎么做。”
萧寒烟一颗心砰砰乱跳，到底发生了什么？伯父为什么生自己的气？脑子里乱成一团。
沐无双却隐隐猜到了什么，但他不动声色。
萧寒烟暗暗吸口气，平静下心绪，躬身道：“烟儿遵命。只是……皇上，臣还有事启奏。”
“说。”
“师公今日急着回去，未及向皇上告辞，特命臣代他谢罪。”
“无妨。”
“师公回去后会广发武林贴，请天下群雄帮着寻找爹的下落。”
“如此甚好。”
“师公说逆天门总坛设于洛州鼎湖山庄，臣与师兄想请命一起去洛州打探消息。”
萧潼略一沉吟：“不必，朕今日便派宇文方带东南西北四影卫前去洛州，你还在招募新兵，暂时走不开。若是萧翔起兵叛乱，朕自会派你领兵出征。”
“是，臣遵旨。”
“去军营吧。”
“是，臣告退。”
萧寒烟出凤清宫，往东华门走。
“想不到皇上身边内侍太监苏公公竟然突然死了。”太监尖细的声音随风送入耳中。
萧寒烟止步，见两名太监正从凤翔宫那边走过来，边走边聊。
“是啊，我也听说了，好象他与梁王勾结，阴谋不轨，皇上派侍卫抓他，他撞墙自尽了。”
“我昨天听小福子说苏公公死得好恐怖，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惊恐之色，真是死不瞑目。”
“想他平时有多得宠，谁知还是不满足，还要背叛皇上，实在是该死。只不过他也太窝囊了，大概唯恐受不了刑，宁可一死了之。”
“死不瞑目”、“满脸惊恐之色”，这几句话飘进萧寒烟耳朵里，萧寒烟心中顿时泛起疑云，撞墙自尽之人，下意识的动作应该闭上眼睛，为什么他是睁大眼睛，而且满脸惊恐？难道……“两位公公！”她迎上去拦住那两名太监。
“是寒烟郡主？奴才拜见郡主。”两人刚要跪下去，萧寒烟摆手阻止，“告诉我苏伦的尸体在哪里？”
两人骇然失色，郡主怎会对一个太监的尸体感兴趣？
“在……暂时停在敛尸房。”
“带我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