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节请君入瓮来 (2)
但那个盗贼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异常的细微处,有些胶黄的脸上反而涌起了一份猥亵的笑容,眼前少女靓丽的面容已经引得他无暇再去注意其他。
要么怎么俗语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呢,诚不我欺。
当他发现到说话的只是一个少女,那个小贼突然高悬的心里终于放了下来。按理说周义兴的女儿小妾应该都住在刘家的大宅里,能在这药铺中出现的,猜来多半只是个守夜的婢女罢了。而难得的是这个婢女竟还长的颇是美艳,这就不能不让他又惊又喜,色心大动了。
所以他一面笑嘻嘻的说道,“哥哥只是进来找点小东西。”一面却又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在少女眼前晃了晃,低声恶狠狠地恐吓道:“看到没?刀子可不长眼睛,一会儿你不许出声,要不我就捅死你!”
少女似是让他吓住了,果然待在原地一动不动,大气也不敢出。
他更加得意,摇晃着手里的刀子,慢慢的逼了过去,“你是这屋里负责打扫的丫头吧?乖乖告诉哥哥我东西都放在什么地方?说出来哥哥不仅不会杀你,还会带你好好玩玩呢。”
“玩什么呢?”少女的眼中显现出了一分好奇。
“呵,还是个雏儿,今晚我赚大了!”盗贼走到了少女的跟前,满脸都是淫笑,伸手就去挑她尖翘的小下巴。
不料看到他这轻薄的举动后,少女突然粉面一寒,一把推开他的手腕,并且顺式一叼一转,就把他翻拧着胳膊擒了起来。
这个少女正是史珍,她恼恨这盗贼轻溥下流,手上便不由的加了两分力道,可怜这盗贼立时疼的如要手臂折掉一般,偏偏还怕惊醒了熟睡的店铺伙计,想叫又不敢骂,疼出了一脑门的汗。
“呔!”事情到了这份上,盗贼再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了,持匕首的那只手一划,就向着史珍的手腕上挑去。
但匕首还没碰到她那只乳白玉腕,就被史珍一掌打飞。紧接着她左右开弓,“啪、啪、啪、啪”的就给了盗贼四个大耳括子。
别看史珍长的小巧玲珑,手上却颇有几分力道。这几下耳括子清脆有力,顿时把盗贼打得眼中金星四溅,红肿着双脸傻呆住了。
史珍这才满意的向着屋外喊道:“宋公子,这个小贼已经拿住了!”
盗贼这时也知道自己这是中了埋伏了,心里是又急又悔!
宋君鸿背袖着双手从屋外走进来时,史珍不放心的又呛啷一声从背后抽了一柄利剑架在盗贼的脖子上,警告道:“给我老实点儿!”
盗贼立刻就瘫软在地上了。
宋君鸿抽过屋里的一条椅子,摆到盗贼的正前方,撩起袍子的前襟,翘起二郎腿坐下了。
连布了两三天的网,总算是捕到这条大鱼了!他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名盗贼,这人一身深蓝色的劲装,倒也利落,只是有几分獐头鼠目。
宋君鸿从怀里摸出一个青瓷花的小瓶子在手里摆了摆,笑呵呵的问道:“你是在找它吧?”
“啊?是……不是的。”盗贼结巴了一下,敢紧否认道。
“不说也没关系!”宋君鸿抬手又把小瓶子放入了怀中,“你不怕毒发溃烂而死,也足可以让脖子上的宝剑切碎上好几回的了。”
他这话一出,盗贼和史珍同时哆嗦了一下,而史珍持剑时的那一哆嗦,立刻就让这句盗贼感觉到了。
他把心一横,咬牙说道:“多不知你说的什么,我只是欠了一屁股赌债,想进来找俩银钱花花的。”
“哦?进来找俩银钱花花?”宋君鸿一脸讥诮的看着这个盗贼,“要偷钱,干嘛不去前堂的柜台上去?那里偷钱不是更方便吗?”
“我不认得路!”盗贼无赖的辩解道:“我只是进来偷点小钱,罪不致死吧?国有国法,你们要是敢杀我,可是要偿命的。”
想不到居然还有盗贼一本正经得和你讲国法,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宋君鸿点着头说:“你是应该接受国法的制裁,但并不仅仅是因为在这里偷盗这俩小钱儿的事。”他猛然提高了声音喝问道:“你莫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
宋君鸿向史珍使了个眼色,“给他点历害看看!”
史珍哗的把剑抽回了半空,又握了个欲备挥砍的姿势,吓唬到:“你说不说?你要是不说,我可就要……我可就要砍了啊!”
“砍啊,你砍啊?”盗贼脖子一梗,居然一反一开始的瘫软模样,反而叫嚣道:“杀人偿命!砍了我,你们、周义兴、还有李氏他们,都脱不了干系!”
他曾偷偷观察过宋君鸿为了李氏的案子击鼓鸣冤,知道他们之间必有关联。此刻不仅不招供,反而倒过来恐吓起宋君鸿和史珍来。
“你!”史珍握紧了剑,挥到盗贼脖子处又硬生生的刹住!她终究是个连鸡都没有杀过、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
盗贼心里也吓了一跳,但转瞬瞧出来史珍的胆小,又挺起了胸膛斜觑着史珍。
史珍砍又不是,不砍又不是,又气又急,差点想要哭出来。
她一直梦想自己当个女侠,但这并不代表她喜欢看流血。
宋君鸿叹息着握住了史珍持剑的手,把她举架的宝剑挪了回来。
他也不想她的手轻易沾染上鲜血。
看来是遇到一个滚刀肉了,宋君鸿冲门外朗声唤道:“福叔,你进来一下吧。”
史福应声进来了,宋君鸿用眼神跟他冲地上的盗贼比了下,“嘴还挺紧的,还是烦请福叔让他说说实话吧。”
史福看了眼地上的盗贼,又看了眼史珍憋红的小脸,慨然应道:“行,都交给我吧。”
他先跟宋君鸿说道:“请宋公子先领我们小姐去院中休息。”然后又回过身来冲地上的盗贼冷笑道:“我一会儿保管叫把他祖宗八辈都给供出来。”
“嗯!”宋君鸿没有再说什么,拉着史珍的袖子一起走到了院中,出门时反手就又把门关上了。
“宋公子,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没用?”史珍话才一出口,两颗巨大的泪珠就开始在眼眶里打着转。
“哪有?”宋君鸿在院中找了两块还算干净的条石阶,和史珍一起坐下。继续说道:“抓捕到这个贼人,你是第一功,你若没用,那我们岂不是更没用了?”
“可、可我刚才……”史珍嗫嚅道。
“刚才我也只是想让你吓吓他,并是不需要你真砍他的。”宋君鸿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只是在守住了自己的良知而不去轻造杀戮,这是一个难得的美德。必竟刀剑只能吓人,而不能服人。苟能制侵凌,岂在多杀伤呢?说起来你们女孩子也的确不适合作刑讯的工作,反倒是我一时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是我布置失当了呢。”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别人都没有权力轻易去夺取。宋君鸿说到这里不禁又想起了在天渡山中惨死的郑理南和戚元敬他们。心头一阵黯然,我是为了不再惧怕那些黑恶势力的人才这样,可要是我变得同样冷血无情,那我和那些杀死他们的恶徒们又有什么区别呢?他心里感到一阵纠结:究竟哪样才是对,哪样才是错?
史珍听他并不责怪自己,心头一口气才放了下来。对贼人的恼恨之情也随之烟消云散了。这时才突然想到宋君鸿刚才在屋里握住自己手掌把剑移开的事情,一张小脸立时羞的飞红。
两个人就这么不说话,静静的在台阶上肩靠肩的坐着。清凉的月色从高天上洒下来,静静的照着这两个满腹心事的小儿女。
他们的鼓怒哀乐,注定是要纠结在一起。
他们都是那么的善良,也都是那么的多愁善感,若许在岁月苦涩的打磨下,他们终将有一天会变得坚强和决绝,不知那时他们还会不会再想起这个倚肩静坐的青涩夜晚。
这时堂屋里突然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呼,连在外门听到的宋君鸿和史珍都惊吓的毛骨悚然。
宋君鸿突然说道:“我们去把在外面放哨的韩公子叫回来吧。”
为了防止盗贼还有在外面接应的同伙,宋君鸿在进堂屋审讯之前,就让韩书俊到外面去查找还有没有别的盗贼,并在院外放哨防守了。
当然,要叫韩书俊回来,并不需要二人出去,其实只要唤上两声早就约好的暗号就足够了。但宋君鸿与史珍都突然觉得这个院子里变的太压抑,应该出去走走。
等他们唤了韩书俊再一起回来时,屋里的惨呼声已经停止了。史福也侯立在门边,白发弯腰,低眉顺目,像一个温良的老仆人般的袖口而立。只是在他们迈步进屋时的一刹,才轻轻说道:“他已经什么都招了。”
韩书俊有点惊异的看着史福,但宋君鸿与史珍却闻言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走入了屋里。
那个盗贼正滩坐在地上,身上看不出来任何拷打过的伤痕,但眼中却已是散淡无光,再也没有了一开始狡赖的神采。
史福进来轻轻踢了一脚那个盗贼,说道:“把你刚才招的重新再给我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