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画听着惨叫声,没有去看。
这个情况不是他所需要的,可是他给了这些人许多机会,就差直接挑明了。
可是并没有一个部族来联系过他,或者暗示什么,或者释放出什么善意。没有,绝对没有。
既然如此,等着他们的也只有现在这个下场。他倒时希望做佛祖,但未必行善,每一个人都会去感谢的,相反,许多人认为软弱了反而更可欺了。如果这一次都宽恕的话,以后这几州百姓也休想治理。
西营房惨叫声渐渐弱了下来,倒是城中到处是一片惨叫声,这些民兵事前已经得知,看到血营战士一个个扯着嗓子干叫,想笑也不敢笑。他们心满意足地从南城门离开,接下来这些部族的族民还要等着他们收获。因为王画答应过他们,这些部族所有的族民将会作为他们的奴隶,听候他们处理。
一个个在出城时向王画行了一个大礼,王画只是缄默不语。
也没有那么好得的,据王画所估计,就是这样,这些部族还能凑集一两千士兵反抗。不过面对五六千武装起来的民兵,下场已经注定。
默矩集合了大军,就在这时候,他看到城头上也开始出现了厮杀,一百多个民兵打扮的人在围着几十个守卫城墙的血营战士在追杀,双方杀得难分难解,不过民兵人数占了多数,还是节节败入下风。一个个民兵被砍倒下去。
他喝了一声:“冲。”
五千士兵向城下冲去。
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或者是一个巧合,又冲上来一队民兵,这一回轮到血营士兵节节不支。终于让这群民兵用人数占了上风,将吊桥放下来,同时城门打开。
然而这激起了血营士兵的血性,一个个开始拼命,只是一会儿,这些民兵有的被砍倒,有的逃下城头。就在血营重新准备收起吊桥时,默矩军队已经冲进了城门。看到没有办法阻挡,这些士兵顺着城墙向南城门方向逃去。
但是血营已经在大街中间组织了一道防线,用长弓拼命地射击。
默矩喝了一声:“下马,举盾。”
开玩笑,都进了城,还能让你们射回去?不过他看了看,街上到处都是死尸,有的是箭射的,有的是刀砍的。有血营的战士,也有民兵。不过民兵占了多数。在远处还有兵器的交碰声,但很稀疏,战斗看样子进入尾声。
默矩心想,侥幸,再迟一步,血营就将城池重新控制下来。但也为血营战斗力咂舌。这一次事发突然,时间不是很长,就是这么一段时间里面,血营将反叛的几千民兵全部击杀,尽管看人数,他们损失也十分惨重,但不能不为他们的警觉性与反应速度感到惊讶。
街上的血营士兵还在反抗着,但后面有许多民兵开始慌乱起来,他们匆匆忙忙地向城外逃去。这些民兵的逃跑终于再次打击了血营的信心。
这些血营士兵开始节节后退,就是这样,阵型还没有紊乱。默矩想让手下利用战马速度冲锋,然而看到他们长弓的锋利,终究是舍不得手下白白牺牲。只好稳打稳扎,利用盾牌掩护,一步步将他们往后面逼退。终于随着血营军队到了南城门口,五千突厥兵一起攻入西受降城。
默矩长松了一口气,丰州这个桥头堡终于一大半握在手中了。
看到血营士兵一个个退到城门口时,默矩再次喝道:“上马。”
出了城,地形开阔起来,战马的优势就能发挥出来。况且这十几个部族还继续在为他们做着配合。城外的情形看不清楚,但他隐隐听到河南再次传出喊杀声。无疑这是这些部族在血营后方捅刀子。
就在这时候,新情况发生了。
退到城门口,那一百多个血营士兵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弯下腰去,轻轻一抽,扬起了一层薄薄的尘土,露出几十块厚木板。下面是一个大池塘,池塘不是很大,可正好成了一个拦路虎,拦在城门口。
这是王画送给默矩的第一个大礼。
本来西受降城还有一百来户百姓的,以商业交易与作坊谋生。后来突厥人入侵,这些人一起逃了出去,当然大多数已经被再次抓住,送到了突厥境内。突厥人进城后,也怕唐人进来混杂,于是城中再也没有百姓了。王画入城后,也同样担心鱼龙混杂,包括丰州城在内,也没有让百姓入住。正好听到仆固青的消息,使他产生灵感,做了后手的安排。更加不让百姓入住了。
然后在晚上,乘着城门关起来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做了一些小布置。包括这个池塘,但挖好引上水,立即盖上木板。在上面重新铺上厚厚的泥巴。直到今天晚上将城内这一支叛军解决后,才将泥巴掀开,上面留下一层薄薄的泥巴,遮掩一下。
池塘并不大,如果给默矩时间,甚至有可能不要半个小时,就可以填平。但默矩是不可能有这时间的。
此时,在受降城两翼的后方,血营将一个个小竹筏放在河里面,然后用粗绳联系起来,一直联连河对岸。几个简易的浮桥就搭了起来。很快。不过这个方法只能在特订场合使用。如果对方有一批敌人,只要冲过来将绳子砍断,还没有等到这排竹筏随着河水再次飘到岸边,有可能因为吃重,前端一起沉没下去,上面的人或者马一个个象皮球一样滚落到河里面。
而且就是在北边这道黄河的汊流,都要注意了,如果在南边黄河主流,用这个竹筏,因为距离长,除非用很粗的钢绳联接,否则还会因为吃重,绳子断裂。
现在勉强能过吧,上面不能载重太多了,士兵们牵着战马,分成若干次走过这个浮桥,反正上面顶多不能超过五人五马。就是这样,浮桥的中段还深深地压到水面下,水面到了小腿处。不过好在有几座浮桥,不一会儿,两千士兵还是顺利渡到河对面。
这也是提前几天准备的,与一些可靠的部族商议,悄悄派手巧的士兵潜入他们的部族编织出来的竹筏。没有办法,谁让境内出现了近两万叛徒。
就包括发生冲突的几个部族,也是王画授意他们与康姓这些部族发生冲突的。这样才能找一个理由,将这些部族的战士缴械,关押在一起。地上的死尸肯定是真的,不过血营士兵都没有伤亡,而是将血营的盔甲脱下来穿上这些民兵的死尸。得让默矩看不出破绽,率领大军全部进城。
这些“无微不至”的安排,终于使默矩上当了。
但是看到这个池塘时,默矩在脑海里象走马灯一样,将他看到的情形,立即回味了一遍,大叫一声:“撤。”
刚喊完,他身后再次传出一声巨响。北门的埋伏发作了。
也没有埋伏,王画在北门修了一个瓮城不象瓮城,闾墙不象闾墙的建筑,这使得城门附近的城墙可以站更多的人。事实白天这个建筑在御敌时还多少发挥了一些作用。
但上面站几十个,甚至几百人跑动是没有关系,不会一下子就倒塌了。当然,如果默矩不来攻城,有可能日晒雨露,三两月就显出了原形,不用人砸推,它准得趴下。在它下面放了一堆炸药,炸城墙十分困难,炸这玩意儿行,士兵躲藏在地道里面,点燃引信,顺着地道跑出城外。里面一声轰响,整个轰然倒地。正好将城门口堵上。
当然这也得时间快,如果象柯赞热那样,进城后要到晚上发作,准得让他命令手下东查查西查查,看出问题。现在默矩那有这个时间察看?这就是奇袭的弊端,如果没有识破,会出其不意,如果识破了,就是一个天大的灾难。
第三个大礼到来,主街道两边房屋是干干净净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主要是后面的私人房屋。因为没有人住了,王画进城后将它们锁了起来,民兵进城后,也一律不准靠近,美其名曰,以后好屋归原主,不得扰民。实际上这些房屋借着搬运物资辎重的机会,里面堆放了许多燃烧物。
城头上几十个逃命的士兵也不逃了,站好后,拿起后背上的弓箭开始向这些房屋放箭。但不是普通的弓箭,全是火箭,一下子城中着起火来。射完后,拿着绳子往墙垛上一系,滋溜一下,滑到城墙外面。
默啜前面给王画一个下马威,后面报应就来了。而且人数更多。
默矩脑子里一片空白,看着火势蔓延过来,他喝道:“全给我下马搬。”
因为时间匆忙,这面墙并不宽厚,倒下的石头不少,可他手里的士兵同样不少。
还真让他们搬出一道缺口,可这时候火已经烧到眉毛了,看到缺口打开,突厥人不顾得将缺口再搬大一点,一个个向缺口挤去。默矩反复地喝喊都没有用,结果一起卡在缺口处。
最后让默矩连续砍杀了几十个人,才将局面稳住。可这也是城门口的局面,其他地方因为火势蔓延,一个个往城门口挤,自相残杀,相互践踏,死者不计其数。
默矩脸都气灰了。他在整个漠北大草原上也是一名英雄好汉,什么时候吃过这个亏?
可他没有想过,淹死在黄河的贺侗馍岂不是一条英雄好汉?死得多冤?
强忍着怒火,再次将缺口开大,终于大半个城门露了出来。默矩这才放行,带着人马冲向城外。
可刚到城外,迎面就是一阵箭雨飞了过来。
默矩看了一下对方,人数不多,可自己人数更不多,而且现在的士气,还谈什么交战?只好举起兵器拨打着射来的弓箭,带着人冲了过去。
哥舒翰的教训,王画同样铭记在心,因此遇到这种情况,王画提前就吩咐了。看到他们不要命冲过来,血营两千士兵往旁边一闪,闪出一个通道来,继续射杀。
一边射一边不停地变阵,军队以一队为一批,不断地减少,跟着逃跑的突厥人追杀下去。一直追了十几里跑才放弃追赶。当默矩带着几百名战士,仓仓惶无主地向东受降城逃去的时候,半路上再次杀出一支人马。论弓仁父子带着一批士兵,再次杀了出来。于是再逃。逃到东受降城,默矩身边只剩下两百来战士。
经过这一战,他手中只剩下三千来人马,再也不敢向以前那样,在野外肆意而为,乖乖地守在东受降城,一步不敢离开。而且因为野外的失守,黄河重新让王画控制起来,默啜都不敢让士兵渡过黄河向默矩提供支援。
天平再一次向血营这个方向倾倒。
王画没有顾战事,到了这时候,大局已定。就是百姓也由各个酋长前去安抚。那些个想到嗢仑河想做贵族的胡人,是生是死,王画不需要怜悯了。再次安排了一千五百名精兵,上了战船,押着武器向胜州城提供支援。今天白天一战,张守珪又遭到叛军猛烈的攻击,损失严重。不过这一次因为北河岸被王画控制起来,默啜什么绳网阵,再也不会起作用。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李雪君与安介武他们的安全。
先找到安介武的不是王画派出去的两个人,尽管他们知道方位,然而河对岸盘查太严,放走了安介武派出去的人。默啜肯定将大门再次关上,血营占据了河北,岂能让血营的斥候随意在河南进出?
两个斥候一天下来,没有走多少路程,反而差一点好几次被突厥人发现。
李雪君同样是如此,她在南河套转了好几天,很盲目。因为突厥盘查很严,她不但没有找到安介武他们,而且还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就在昨天下午,她看到有两支突厥军队本来南下的,可在半途汇合,开始调头北上。
李雪君不知道后方发生的事,但知道这样安排肯定有古怪,因此准备立即调头北上,返回丰州,将这个消息通报王画。可经过那个平川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安介武他们。
实际上族民李雪君不认识,不过因为经常跟随王画出行,血营里大多数士兵,李雪君还有印象的。特别是几十个团长,她几乎个个都很面熟。
看到几个人眼熟,李雪君停下脚步,留心了一下,正好看到安介武走出来。于是乘人不注意的时候,溜了过去,叫住了安介武。
安介武吓了一大跳,别人好冒充,李雪君冒充很难,特别是她那又碧眼。连忙将她请进帐蓬,不能让别人瞧见了。行礼过后,李雪君开始与他交谈。
谈了一会儿,谈到史郁根与石家小娘子以及曹安达的事情上。
李雪君一听,知道有些不妙了。她也将仆固青的事情说出来。
安介武一听脸色变了变,犹豫地问道:“史郁根还有几个弟弟在八州经商,应当不会投敌吧?”
“那也未必,这一次回去后,你们放不放过他?就是王营督听说了,恐怕都会默认你们对他报复。他会不会害怕?”
说是这样说,但事情不好查。
不能将史郁根直接抓来盘问。好好问就是投敌他也不会承认。不好好问,万一没有投敌,无疑是对他提个醒,同时也惹得史姓族人不快活。可是安介武脸色却变了变,李雪君立即察觉出来,问道:“安团长,你在想什么?”
安介武是在想一件事,石家小娘子自杀后不久,一名突厥士兵突然离开。随后又换来几名突厥士兵。但这几名士兵让安介武很不对劲。首先看自己这一行人眼神不对,而且态度也不一样。原来是拉拢,可态度间分明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现在隐隐让他敢到他们态度有些敬畏。
不过这是直觉,不能拿来当作证据。
李雪君沉思了一会儿,看着外面。一会儿就看到那几名突厥士兵在走动,再远处,就是其他各个部族。但驻扎在这里时间久了,各个部族时常有矛盾发生。正在这时候,远处两个部族发生了冲突,一名突厥士兵走了过去察看,经过一片茂密的红柳丛,也就是刚才李雪君隐身的地方,还因为没有注意脚度下,让地上一块石头绊了一下,差一点摔倒了。
李雪君说道:“我有一个主意。”
说完了,立即离开帐蓬。这些游牧民族,没有那一个戴罗幕的,李雪君也不敢戴。不过她眼尖耳聪,身手敏捷,每每看到人来的时候,提前做了预判,通过行走方向的改变,让人看不到她的眼睛。至于一身白裙,也因为这几天奔波,还经过许多沙漠戈壁区域,早就沾满了灰尘,并没有引起人们在意。很大方的来到那片红柳丛。
一开始安介武还在担心,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出奥秘,心中赞叹不已。别以为说起来容易,可真做,还真难。一般人根本办不到。难怪她能从突骑施听到消息。
一会儿这个看热闹的突厥士兵回来了。正在他经过红柳丛的时候,看到一个青年少妇向他迎面走来。大约是眼睛里面钻了沙子,在用手揉眼睛。眼睛没有看到,身上衣服也是沾满灰尘,可其他的模样却能看到,肌肤胜雪,琼鼻粉唇,两片柳腮上带着淡淡的桃红,绝对不是搽脂粉涂睥红意。身体更是高挑,蜂腰丰乳,特别是一对ru房,似乎都要将胸前衣服撑破。
这个突厥士看愣了,这是那一家小娘子,长得这样俊俏,怎么自己就没有看到呢?
这个少妇扭过头,向红柳丛走去,还东张西望了一下,大约是到里面解手。可因为这个突厥士兵在她的身后面,她没有看到,于是钻了进去。
他同样也看了一下四周,并没有人注意,也跟着钻进去。
一会儿,李雪君出来了。这是一个很稳妥的办法,因为离史姓部族还有些远,四周还散落着好几个部族,有的部族还十分仇视突厥人。因此这个士兵出了事,也不会有人想起来是安介武他们做下的。
但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
走了回来,严肃地说道:“史郁根叛变了,十几天前就将消息提供给了突厥人。而且你们所看到的大军,也是默啜故意让你看到,然后将消息送给王营督的。我在半路上看到他们两军汇合在一起,正重新向北返回。现在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因为你们已经失去价值。默啜正准备派军队对付你们,拿你们祭旗。”
说到这里,她看着外面,外面族民与士兵正准备做晚饭。然而她却十分忧愁。现在必须要抓紧离开,可是这些人怎么逃到黄河边,就是逃到黄河,二郎知道不知道,如果不知道没有船只接应,还是死路一条。还有,突厥人盘查森严,怎么能安全逃出去,不要说族人了,因为逼真,不让人怀疑,不敢留下太多马匹,两千多人,只有三百来匹马,就是士兵都没有机会逃出去。
难道眼看着这两千多百姓与士兵遭到突厥人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