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颠沛了大半辈子的老人,所沉淀出来的东西,即使女神般的白惜香都兴许才不通透,何况是在活了不到半辈子的江迪辉,李老心目中的宏图,是否江山如画,是否绚烂如烟火,江迪辉不敢猜,也不想猜。
所以他还是老老实实的以一个后辈姿态开车来到李老的别墅大院,在沉浮了大半辈子的李老面前,他不介意谦恭一点,再谦恭一点。
晋升仪式花费了一整个上午,江迪辉感到李老住所的时候换上了一身便装的老人正坐在大院里等候,面前只够坐得下四人的小桌上摆下了四样精致小菜,东北风味。鲜有人知道曾经参加过抗美援朝和越南战役的李老其实是东北人,这个一身朴素的老人看到江迪辉到来,破天荒的起身,笑道:“来来来,来爷孙俩今天喝一杯。”
经过昨晚和今天的事情,江迪辉和李老本来已经到瓶颈的关系似乎更近了一步,对人情世故把握已经很准的江迪辉也不客套,大咧咧的坐下,随口问道:“月月呢?”
李老眼神诡异,瞥了眼大厅,努了努嘴。
江迪辉识趣的结束这个话题。
桌上摆了一瓶仅看瓶身绝对没有猫腻的茅台,但江迪辉即使再傻也知道这种酒绝不容易喝到,太掉价的酒李老也不会如此正式的搬到桌上来,他很自然的开酒给李老倒上,到八分满的时候抬头询问了一下,见李老并未阻止,他倒了十分满。
倒茶七分浅,倒酒十分满。
等江迪辉再给自己倒上,李老才笑道:“好小子,才一会儿工夫就把军装换了下来,真舍得啊。”
“哪敢穿出来招摇过市,等晚上没人的时候再穿给媳妇儿看。”江迪辉笑道,说话做事不娇柔不做作,自然的像是面对卢老。
李老点到即止,这个有着一股儒雅风范的老人绝不会像卢老爷子一样偷偷摸摸来一句‘晚上有特别节目?’他笑而不语。
“李老,我敬你。”
筷未动,江迪辉首先端起酒杯,由衷道。
喝酒就要爽快。
一大杯酒,江迪辉喝下去一般,这一口相当给力。
李老虽然不像他这么夸张,但也绝不是应酬一般蜻蜓点水,也是货真价实的喝了一口,他放下酒杯,指了指桌上的菜,笑道:“这是我让保姆专门做的东北菜,尝尝看怎么样。”
虽说对吃江迪辉并不是很讲究,但也颇喜欢东北风味的饭菜,夹了一口肉末粉条,细嚼慢咽,大为点头。
这桌上四个菜,除了这个肉末粉条中沾点荤,皆是素菜。
这已经相当不容易了,要知道李老这几十年来都是吃素,这个精神层次饱满到让江迪辉自愧不如的老人在饮食上的严谨远非一般人能想象。
养身这门学问,江迪辉现在还没接触,他估摸着以后得多跟媳妇儿白惜香学一学。
一老一小两个人轻饮慢酌,在这座稍显古老却干净雅致的宅院里显得有些萧索,不知道是触动了什么心事,在这个天高气爽的秋天午后,喝下一杯酒的李老一反常态的感慨万分,眼神沧桑迟暮。
“小江啊,其实人生就是那么回事,不论是生在什么阶层,升斗小民,贵族王孙,官场政客,都算得上是一种人生,大同小异,无非就是混着走着爬着,不一定步步高升,但当你爬得够高了,返回头来一览众山小了,才知道当初的辛酸是值得的。”
江迪辉喝下一口酒,点头,沉默,不说话。
他适合在一些后辈面前侃侃而谈,同样适合在老一辈面前做一个忠实的听众和学生。
李老示意江迪辉给他倒满,继续道:“京城也不是都是王孙贵族,起码江玉楼就不是,这个靠着心机手腕爬上来的年轻人背景虽说不是没有,但他如今人丁稀落的家庭早已经日落孙山,没有往常的能量,他之所以能在这个位置上一呆就是三年,让无数个目中无人的家伙俯首称臣,靠的是雷霆手腕和近乎畸形的阴狠,京城有这么一个说法,同样坐过□□台子的刘仁恭在江玉楼这个年龄,还要差他分毫。所以更多的老家伙对这个年轻人抱着欣赏的态度,即使他很多做法看起来有些出格。”
“嗯?”
对江玉楼江迪辉显然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毕竟‘两江霸华夏,柳叶舞倾城’这句话已经被津津乐道了好几天,他和江玉楼之间的恩怨情仇却一直没得到了解,这其中除了因为江迪辉刻意避之,还因为他摸不透上面人是什么想法。
江玉楼是京城□□太子,决计不是取他性命就能一了百了的,除非他在仕途上犯下一个不能饶恕的错误。
但对大智近妖的江玉楼来说,似乎翻一个无法弥补的大错误远比跌一个跟头要难。
酒是好东西,不仅能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到一定程度后还会让人话在咽喉不吐不快。
李老爷子再下半杯,已经五分醉,这个状态恰好是最好的状态,不至于昏昏沉沉,更不会清醒到事故,半醉半醒,隐隐有种举世皆浊我独清的状态。
“所以,你要取代江玉楼,并不是那么容易得事。首先在人脉上你就弱了一筹,京城人自负,骄傲,不会臣服于一个他们不清楚能量的人,如果按照正常思路,仅人脉这一点你就需要花费三到五年的时间。你现在已经站的更够了,唯舞独尊只是老一代中的旧思想,如今是新社会,说通俗点,就是有点大家赚,早就没了一山不容二虎的风俗,我看好你是因为比起江玉楼,你多了一份他永远都不可能得到的阅历,至于手腕,实际上你并不输他。”
江迪辉平静点头,丝毫没因为李老拆穿他人脉上的弱点而感到不自在,这就是江迪辉,他从来都会坦然面对自己每一个不足。
李老微笑着看着不动声色的江迪辉,神秘道:“不过你要压下他一筹,也不是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