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还灰蒙蒙着,集秀班的门口走出几个人影上,悄悄的上了马车,一路奔驰向城外行去。
马车里,岱青挑着帘子看窗外的风景,明涓和容菱小声说着话,于珩时而插几句口,景深的眼睛落在于珩身上,颇有几分警惕神色。凤染还半梦半醒,靠在珠儿身上眼睛似睁似闭。
“容菱姐姐,那处院子平常都没人住的吗?”明涓问着,看见容菱的眼睛微微看向岱青,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
容菱回神一笑:“那院子是去年开春父亲才置下的,夏天的时候我过去住了两个月,地方不大,但是干净爽利,难得依山傍水,景物颇佳。而且离京城有些距离,清静得好。凤染姑娘住过去尽管放心,肯定不会有人前去打扰。”
景深道:“那里平时可有人打扫?”
“有的,前后四五进宅子,有三个老仆人、顾大婶子和两个洒扫的丫鬟照看着。都是干干净净的,去了直接就可以住下。”
于珩点点头:“你们放心,那地方我也去过,是难得闹中取静之处。苏溪他即使是知道了凤染姑娘的下落,那是宰相府的院子,他也不敢私自去把人带走。”
明涓安了心,回身看着一旁靠在珠儿身上的凤染,凤染也睁开眼睛里,突然“啊”的叫一声。
众人一惊,忙问:“怎么了?”
凤染想站起来,却被马车顶棚碰了头,痛得哇哇哭:“我的宝宝,我的宝宝呢?你们把我的宝宝带到哪里去了?”
明涓安抚她:“宝宝在呢,我们这就去找宝宝去。”
凤染不依,直哭喊着,一时众人都乱了手脚,连一向沉稳的岱青都皱了眉无计可施。
却见珠儿从身后拿了一个靠垫塞在凤染手里:“姑娘,宝宝在这呢!”
凤染一见,果然喜笑颜开,一把从珠儿手中夺过靠垫,紧紧抱在怀里:“宝宝,你跑哪里去了,吓死娘了!宝宝再淘气,娘就要打屁股了!”
众人无语,只看着凤染暗暗摇头,一时马车里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若有所思的模样。
“凤染姑娘这病,你们可有专门找人诊治过?”过了良久,容菱才问了一句话。
明涓道:“大夫倒是找了不少,都说没有办法,汤药是不管用的。她这是心病,受了刺激才会变成这样。”
岱青道:“凤染恐怕是在逃避现实,不愿意去面对,不愿意醒过来。”
于珩皱眉:‘这怎么行,总是要面对的,难道她就这样疯疯癫癫一辈子?”
容菱想了想,看着于珩道:“小侯爷,你有没有听说过宫里有位德妃娘娘?”
“知道啊,怎么?”
“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传言德妃早些年怀着皇子的时候,被一位玉才人下了药接过流产了。德妃便有疯癫起来,我看恐怕和凤染姑娘的情形差不多的。后来有一位郑太医开了方子,调养了些日子,德妃就渐渐恢复了,神智也清明起来。”容菱说着。
明涓一喜:“真的吗?”
于珩想想点了头:“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但德妃的情况和凤染姑娘也有很大不同的。”
容菱道:“不管是不是一样,总之那位郑太医对这方面的病症比较在行,如果他能来给凤染姑娘诊治一番,总有些希望。”
于珩看着容菱笑:“好,容菱都开口了我还能不照办吗?行,改明儿我进宫,去太医院问问去,最好能把郑太医请出来。”
容菱微微一笑,朝待情况看了一眼,垂下头去。
岱青倒没什么异常,只浅笑着看向容菱,眉目中透着温和神色。
景深撩起车帘看外面:“这都走了快两个时辰了,还不到啊?”
容菱也向外面看了看:“出了这片林子就到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一栋灰白墙院的宅子外,上悬匾额“风雅山庄”。山庄果然是依山伴水,风景奇幽,林木参天,初春里新发的绿芽翠色盈人,匆匆高大的林木,冠盖想通,枝叶繁茂,比之京城里,清亮几分,仿佛还有冬末的微寒气息。
容菱上前叩门,就听里面有老者的声音:“谁啊?”
“云伯,是我。”
大门应声而开,七十开外的老翁一见容菱就笑开了颜:“是小姐啊?怎么这时候到山庄来了,还冷着呢!”
容菱道:“我有个朋友身体不太好,要在山庄借住几日,我今儿是送他们过来的。”
云伯搭眼一看,容菱身后还站着五六个俊挺鲜妍的少年男女,忙让他们进去了。
进门有一处影壁,绕过去便是正厅,果然小小巧巧,布置新颖。容菱安排凤染住了西厢房那边一处宅院,珠儿带着凤染过去,凤染一双眼颇有好奇,左右打量着,不见欣喜也没有恐惧。
容菱拉着明涓的手前前后后逛了一圈:“你看这里怎么样?”
明涓笑:“自然是好的。姐姐费心了!”
容菱嗔怪了一句:“怎么跟我这样客气起来。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以后若得了空闲,咱们一起在这住上十天半月的,好好亲近亲近。”
明涓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岱青,若有所思道:“姐姐说的咱们是只有你我,还是另有他人?”
容菱一怔,面生红晕,半天支吾了一句:“自然是我们姐妹,还能有谁?”
明涓垂下头,心中掠过一丝酸楚。
一时便见有六七个下人都到堂前来见过容菱,容菱刻意让珠儿出来,指着其间一个穿杏黄褂子的妇人道:“这位是顾大婶子,以后你们有什么事尽管找她就是。”
珠儿应了又向那顾大婶子欠了欠身道:“以后要麻烦婶子了。”
顾大婶子倒是个实诚人,一脸的憨厚相:“姑娘是我们小姐的朋友,说得上什么麻烦,你们尽管放心在这住着,吃的用的,我一会让小翠和小环两个给你们拿过去。既是住在这里那就是自己人,不要见外了才好。”
容菱笑着对明涓道:“顾大婶子心地最善,手脚也勤快,以前是宰相府里专管花草林木的。爹爹买下这院子后就让她过来打理着,她一向最是尽心。”
明涓上前行了礼:“顾大婶子,我师姐身子不太好,以后什么最不住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
顾大婶子忙扶她起来,仔细看了两眼:“哟,不亏是我们小姐的朋友,长得天仙儿似的。可莫说那样的话,谁没有个难处啊,只管安安心心住下就好。”
明涓放了心,对容菱又说了些感谢的话,容菱只说她见外,不拿她当姐妹。
一时到了午饭时间,顾大婶子安排在畅月亭里用餐。亭子建在山腰上,下面是碧水汤汤,风景清婉秀逸,让人心生幽意。
于珩笑着对明涓道:“玉玲珑,你猜猜看对面那是什么地方?”
明涓眺望了一眼:“看起来倒有些眼熟。”
于珩道:“还记得我带去的那个潺青亭吗?”
明涓微怔:“是那儿啊,我说呢,看着便好像是有几分印象。”
于珩笑着:“你一天操心的事儿太多了,脑子里尽着装些烦恼,应该多看看美景,吃吃美食,敞开心怀。你不过才十四五岁,哪来的那么沉重的心思。”
明涓微微一笑:“我倒是想呢,偏偏没人成全我。”
于珩道:“这要谁成全,关键是你自个儿地成全自个儿!”
两人说着笑起来,明涓这几日难得有如此放松的时候,景深站在旁边看见,不禁有些吃醋,低低在岱青耳边道:“涓子不会被这小子拐跑了吧?”
岱青没有说话,反而看了一眼亭子里悄然而立的容菱,容菱眼波流转,柔情万缕。
景深皱了皱眉,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却马上否定掉,不会的,怎么可能?不会的,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