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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楼头残梦五更钟

容菱立在院子门前,一身半旧的蜜合色掐金软绸窄腰上衣,臂上挽着绯色薄纱飘带,下着月白色撒花绉纱裙,腰际垂下比目玫瑰豆玉丝绦,胸前戴着八宝摇铃彩丝金锁儿。发髻轻绾,珠钗摇曳,额前贴着水玉花钿,容光艳色、婉丽明媚,偏有一股说不出的袅娜风流之态。丫鬟细月在一旁搀扶着,见着明涓轻轻欠了身:“我家小姐想姑娘想得紧,说是好些日子没见着了,今儿赖不住偏要来看看。”

明涓淡淡一笑,上前迎了她二人往里面院子走。容菱见明涓半冷不热,一时倒有些无措,待进的屋里方才问:“涓子,最近可是碰上什么事儿,怏怏不乐的模样?”

“姐姐多虑,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儿,只是近日忙着排戏,累些罢了!”明涓吩咐小词上了茶,又让画眉拿了果子蜜饯出来招待她们。

容菱笑着点点头:“京城里的头面人物大多收到你发的帖子,前儿小侯爷上我那儿去,问我有没有帖子,我说没有他却是不信,只让我与他一张,到时候一起去凑热闹。”

明涓递了一盘酥黄的杏仁果子到容菱跟前,漫声道:“姐姐是大家闺秀,那样的场合还是不去的好。我想了想也就没给你帖子,倒是小侯爷那儿我也让人去送了,他却没收到我就不知了。”

容菱今日早发现明涓对她的态度远不如往日般的亲近了,客套而生疏,心下不觉起了凉意,再一听她说起大家闺秀云云,更是不安。

“涓子,你。。。。。”容菱想了想终究问不出口。

倒是丫鬟细月在一旁道:“玲珑姑娘,你可都好些日子没来宰相府了。我们小姐巴巴盼着呢,又着人来请几回,你只说没空。今日我们来了,但也不见你如何便忙碌的不见有空闲,原是姑娘推究之词呢!”

容菱少不得轻斥了细月几句,心里却是也想听明涓说说理由。

明涓见那细月一心护主的模样,不由得便想起了珠儿,一时又想起凤染。想着凤染遭罪之时幸得容菱帮助才有了如今的安身之所,自己心里虽有些怨容菱与岱青之事,然而感情终究不能强求,如今自己这般冷淡待她,岂不是寡意。况且,容菱尚且不知她与岱青之间朦胧的情意,要怪也怪不得她。不过是自己走错了那一步,错失了一段情,与她有何干?

这样一番细想,明涓也有了些悔意。想着容菱始终是高门大户将相王侯家的小姐,虽在落难之时得自己一助,但这许久一来容菱待她确实有如亲姐妹,况若是没有她自己也不会进的京城,单不说这是好是歹,总之却是她一番情意。

于是便笑了笑,拉过她的手来:“姐姐莫多心,真是太疲乏了些。那日原得了一天空闲也想找姐姐叙旧,却急匆匆跑了一趟京郊去看我师姐,来去一天时间又错了过去。明日栖凤楼的演出又是重要无比,不敢有任何差池,是以晚上想多看看戏本,所以推拒了。”

容菱见她神色亲切了许多,自以为是多心了,便道:“我也想着有时间去看看你那师姐呢,改日有空便一起再去吧。”

明涓笑着点点头,一时气氛和缓许多。少时,景深和岱青一起过来了。明涓眼见容菱低首微红,偷偷转眼看着岱青,心中一酸差点又落下泪来。转念思及,最近岱青忙着新戏的事儿极少有时间出去,他们两人怕也是许久没见了,容菱今晚来究竟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他的?明涓幽幽叹了口气,但觉得柔肠寸断,勉强压下心中忧思百转叫了景深。

“涓子,你不舒服吗?怎么脸都白了许多?”景深本坐在一边和容菱岱青说笑,听见明涓叫他方回过神来看她,一看之下不由一惊,明涓脸色煞白,双眼却泛着红光,正是一幅楚楚模样。

明涓摇了摇头,转身往外面去:“你出来我有事儿跟你说。”

景深忙跟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岱青和容菱相对而坐,细月在一边伺候着。一会儿容菱打发了细月去马车里拿件薄披风来,明涓在外面朝屋子里望了一眼,只看见那一对鸳鸯双手紧握,难舍难分。自己终究控制不住,清泪滑落,周身如置冰窖。

景深看着明涓神色越见不对,怎的忽然就哭了起来?这可不像明涓以往的模样。便急着劝道:“涓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明涓哽咽着:“没事,想起。。。。。想起以前在锦州的日子就伤感起来了。”

景深舒了一口气,笑着:“傻瓜,你若是想回去看看,等这出戏完了我便陪你回去,可好?”

明涓点点头,却越见哭得厉害起来。

景深手忙脚乱的安慰着,一时手抚住了明涓的肩膀,见明涓并没有推拒,心下不由一喜,便道:“涓子,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永远都陪着你,好不好?”

明涓心中一苦,原说自己是痴情人,却还有人比自己还痴情!自己心里本没有他,可是若直接告之他,他岂不伤心,若是不告诉他,他心存幻念,只怕以后更添惆怅烦忧。想来自己终是个不祥之人,害人害己!

容菱在集秀班逗留了一个多时辰方才离去,离去之时天已黑全了,夏夜的风慵懒而浮躁,明涓推说自己身体不适躲到三姑娘那里只说送不了容菱了,其实却是怕容菱看出她的心伤来。景深在三姑娘那里陪着明涓说话解闷儿,也不去送了,明涓刚好就托岱青帮着送容菱回去。岱青自然知道明涓的意思,送了容菱走又过来看她。此时明涓已经回了自己屋里,方才止了泪,正被景深说的笑话逗着渐渐有了笑意,见岱青过来,不由垂下了头,实在不愿他看见自己双眼红肿,颇有几分哀怨的模样。

景深向来知道岱青和明涓要近些,于是也知趣地退了出去。屋子里明涓强作笑颜,仰头看着岱青:“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儿吗?”

夜晚的烛火在风里摇摇曳曳,明涓一身家常的翡翠色绸衫,衬得****盈盈,纤腰一握,满头青丝披在肩上,额前几缕懒发被泪水湿了贴在面颊上,晶莹的肤色被烛火勾勒出几分妖娆。正是说不出的皓洁娟雅,明丽惑人。

“涓子,我跟容菱说了。”

明涓的身子一震,唇边显出一丝苦笑:“你何苦和她说那些,岂不凭白添些愧疚,何况这样的愧疚不见得便是我要的。”

岱青哑声道:“今日我都见了,你是故意着成全我们的。虽然你我之间从未说过什么,可是你懂我也懂。是我对不起你。”

“够了!我不想听这些。岱青哥哥,我今日哭过了以后便再不会为你哭了,容菱姐姐的确是值得喜欢的人,你的选择没有错。我不过是浮世飘零蒲柳之质,戏子这两个字我是一世也褪不去的,我以后的生活也不会是赌书泼茶,红袖添香。你趁早远离了我是对的。我说这话不是自轻自贱,而是事实。你们没有对不起我,即使对不起,也是我自己对不起自己。”明涓哽咽而语,一句句敲在岱青心上。

“涓子其实。。。。。”

“岱青哥哥,好好对容菱姐姐吧。”明涓说完忽然往外跑了出去。

黑夜中,守在外面的景深急忙追出去:“涓子,你去哪里?”

多情似无情,缘来缘去,终究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