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纠缠的嫁衣
许安静怔怔的站在走廊里。
淡薄的身体,孤单的影子空荡荡的斜映在地面。
她站了很久很久……
婚礼的事宜在热烈的进行,但仿佛在局外人一样,她要做的只是在镜头前微笑,只是在礼服做好后去试穿而已。
徐臣似乎早已将一切事情都规划好了,她只要在婚礼里出现就可以了。
他很忙,三天了她竟然没有见过面。
早上他出门时她还没有起来,晚上他回来时她早已休息,这样的两人在三天后就要在一起生活一辈子。
午后的阳光,亮的刺眼,金色的光晕,七彩的光圈,街上洋溢着春天的气息。
路边的树枝抽出鲜嫩的枝叶,温润的春风脱去人们身体厚重的衣服,换上新嫩的春装。
七彩的气球,清逸的沙曼,浪漫的鲜花将店面装点的温暖浪漫。
美丽的迎宾小姐站在婚纱店门口,甜美的微笑。
黑色的奥迪停在婚纱店门前。
店员小姐慌忙迎上去,恭敬地拉开车门。
“许小姐,欢迎光临。”店员小姐微笑地鞠躬。
“谢谢!”许安静下车,淡淡的说。
店里的顾客很多,成双的恋人似乎都会选择在温暖的春天一起走进圣神的教堂。
许安静走着婚纱店,这样、、看着店员甜美的笑脸。
她被带进贵宾的休息室。
湖绿的玻璃,将安静的空间与大厅隔开,形成浑然而成的隐蔽空间,外边看不见里面的情景,但里面却可以看见大厅的一切。
“许小姐,你好,我是店员春天,很高兴能为你服务。”店员春天微笑着介绍,“你的婚纱放在室内,我已经让人去取,请你稍等一下,马上就可以试穿。”
“麻烦你了。”许安静坐在高级沙发上,平静的说。
另一个店员小姐送上温热的茶水和水果片,温热的茶香,袅袅飘起,弥散在空气里。
春天望着许安静。
她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客人,难缠的、冷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但她第一次看见如此矛盾的人:她不是特别的美,比她美的人比比皆是,但她的身上却透出一股让人安心的气息,仿佛在她身边慌乱躁动的心绪就会不由自主的平静下来,又仿佛夜里的湖水,平静安详,夹杂着清爽的夜风吹脸上,让人如沐春光她不是那种很好亲近的人,但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
大厅人来人往,手挽着手的恋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靥,穿着雪白的婚纱的新娘低头询问心上人,窗外阳光灿烂,这样的春天似乎最适合是结婚的时节。
两个店员推着穿着婚纱的人体进来,然后恭敬的走出贵宾室。
室内恢复安静,许安静怔怔的望着婚纱。
雪白的纱纺,飘逸的下摆,像一层层堆叠的浪花轻柔的簇拥在一起,小小的碎钻,均匀的点缀在婚纱的四周,高雅温润却不奢华。雪白的头纱,飘逸的点点流苏,轻轻的吹落身后。
午后的阳光穿过玻璃照在雪白的婚纱上,点点碎钻折射出点点光泽,就想阳光下最美丽的海面。
门口传来细微的声响,一对年轻的恋人站在门口,女孩双眼晶亮,直直的望着室内的婚纱,然后兴奋的拉着男孩的手臂,似乎女孩对婚纱有兴趣。
站在门口的店员抱歉的微笑,请男孩和女孩离开,男孩看了许安静一眼,然后拉着仍恋恋不舍的女孩离开。
许安静看着男孩和女孩的背影,然后看了婚纱一眼。
春天不好意思的道歉:“对不起,是我们的疏忽,让别的客人进入贵宾区,打扰到你了。”大厅和贵宾区时隔开的,有专门的人负责不让其他客人随便进入,但今天竟然让别的客人进来了。许小姐是徐氏集团的人,不是她们这样小小的婚纱店可以怠慢的,而且徐氏少爷特别交代不可以让其他的人打扰,一开始,婚纱店是被徐氏集团包下的,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却又让照常经营。
看着春天惊慌的解释,许安静淡淡一笑,“没关系的,不用只顾我,忽略了别的新娘。”不喜欢这样被人兢兢战战的侍奉,这让她浑身不自在,但他一直都是如此,所以她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谢谢!”春天感激一笑。在婚纱店工作久了,见过的客人不计其数,尤其进入贵宾室的客人不是政治名流便是明星富贵,都是一些难以的侍候的夫人小姐,一个不小心就会得罪客人,不好的还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没想到徐氏集团的女主人竟然是这样平易近人的人。“请您移驾更衣室试穿婚纱,如果有哪里不合适,我们马上为你修改。”
门被打开,一身雪白的许安静走去更衣室。
雪白的婚纱,散发着温润光泽的碎钻,宛若浪花般堆叠在脚边的下摆,两个店员轻轻的拖着裙摆,跟着一身白纱的徐安静走去来。
春天睁大眼,眼底有着惊艳的神色。
雪白的肌肤,似水的温柔,许安静浑身散发着让人安心的气息,将高雅飘逸的婚纱衬托的出尘脱俗,仿佛天使一般,让人离不开眼睛。许安静不是她见过最美丽的女孩,但却是她见过最让人觉得低调温婉的,像峭壁上凌空的百合,只可远观不可触摸,朴素无华却又深深的吸引人的眼球,这样的女孩,徐氏集团的少爷也为之深深吸引吧!
一直听闻徐氏集团未来的女主是精明城府极深、善于媚术的女孩,否则以一个毫无背景的平民女孩,既无美丽的外表,也无高超的交际手腕,却能让徐氏集团的少爷不管父亲的反对娶进徐家,但今天看见当事人,春天却怀疑以前听见的传言,也许这样的温婉让人无端安心的她,才是深深吸引少爷目光的原因吧!
春天惊异的长大嘴巴,怔怔地看着许安静。直至其他两个店员轻声咳嗽,她才如梦初醒。
“对不起。”春天慌忙的跑到许安静身边,仔细检查婚纱是否有需要修改的地方。“腰腹好像小了点。”轻轻的拉拢腹部的曲线,春天记下需要修改的地方。这件婚纱一直是店里的镇店之宝,一年前从巴黎空运回来,就一直珍藏在店里,每当看见这袭婚纱,所有顾客都是无法移开目光,但却从来没有人穿过这袭婚纱,不熟稔的顾客一开始总是说希望能买下这袭婚纱,但总是被委婉的拒绝,因为这是不买品,是客人珍藏在店里的。久而久之,顾客也就远远的看着,没有人再说要买下这袭婚纱。
名家的设计,名家的裁剪,完美的雪纺,这袭婚纱像一个少女的梦,藏在每一个少女的心底,今天终于有人穿上了这袭婚纱。
“许小姐,这件婚纱真的很适合你。”春天放下手中的卷尺,由衷的说。
“谢谢!”许安静微笑,淡淡的说。
“腹部稍微有点小,店里的设计师马上会为你修改一下。”对于她淡淡的口吻,春天似乎没有放在心上,“你知道吗?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心娘子。”论外表而言许安静不是最美的,但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温婉却让人觉得是那么的美。
美?
许安静不语。
从小就没有听过别人会说她美,只要见了安薇,她也许就不会说这样的话。
“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子一定会是所有人追逐的焦点吧!很久以前就在报纸上见过你的照片,一开始也许不会觉得很美,但真的见过了才知道你本人比照片的要美很多很多。”一年前很多的人都在评论徐氏集团的未来的女主人,接着她母亲的丑闻又曝露在媒体上,媒体也强烈指责她抢了妹妹的未婚夫,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议论纷纷,然而不久后,她仿佛销声匿迹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关于她的新闻。一年后关于她的音讯都是即将加入豪门,成为万人羡慕的徐氏集团的女主人。关于一年前的丑闻,媒体们似乎像要迫于某种压力一致不再报道,只是集中在婚礼的筹备上。
所有人追逐的焦点?
许安静在心底嘲笑。像是听见最好笑的玩笑,她的嘴角高高的扬起,但笑容中的嘲弄苦涩而无奈。
她从来就不会是别人眼中焦点,不苟言笑,不够圆滑,不够圆润,不会去讨别人的欢喜,这样的她有怎么会讨人喜欢呢?她的父亲恨她,她的妹妹不喜欢她,她最尊敬的阿姨不会真的喜欢她,像多余一样,她在许家一直都是不该存在的,即使她付出一切去乞求喜欢,但又会有谁会喜欢她呢?甚至她以为只要她成为徐氏集团未来的女主人,父亲就会喜欢她,就会接受她,但原来即使这样也不会有人喜欢她,因为她不是安薇,不是爸爸爱的女儿。
她也曾以为她会是幸福的,一直以为叶夜是在乎她的,以为他会是她一生的归属,但最后却发现温暖的背后指使一场阴谋,像寒冬温暖的壁炉却吞噬了她所有的希翼,将她打入万劫不复。
徐臣,徐氏集团的少爷,一个在记忆中空白的人,她不知道曾经的她是否在乎过他,但他对她的感情却是她不能抹去的,他爱她吧!即使她已经嫁作他人妇他也可以不在乎的,即使她的腹中有着别人的孩子,他说他也可以不在乎的,这样的他,让她汗颜,这样的他,让她不能也不忍再去伤害,而嫁给他,是她唯一可以为他做的。
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直至今天她还是不能确定嫁给他,而他而言是一种幸福还是一种伤害,她想要他幸福的,但这样做他真的可以幸福吗?她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一如她不了解他一样。
真的可以不在乎吗?她的记忆不再有他,真的可以不在乎吗?她的腹中怀着别人的孩子。
还是他是在乎的,只是他从来没有说过。
背后似乎有种灼热的目光,许安静回头,撞进一双漆黑深邃的双眸。
他站在贵宾室门口,目光直直的看着她,似乎他已经这样看着她很久很久。他的双眸漆黑,仿佛有炽热的火焰在燃烧,她是他眼中的唯一,但眼眸深处却有着一闪而过的痛楚。
许安静一怔,心底划开一丝痛楚。
这样的眼眸,这样的痛楚,仿佛曾在他眼中看见过,但模糊的脑海,一闪而过的记忆快的抓不住。
“少爷。”店员看见他,恭敬的鞠躬。
他冷漠的不语,走向她。
跟在他身后的杜君准示意店员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门关上,贵宾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在她面前停下,深深凝视着她。
许安静不知所措的低下头,不敢直视炽热的目光。这样的目光太过深沉,仿佛等待了千年,只为今生的回眸,深沉的让她感到心痛。还是不行吗?即使她站在他的身边,即使她即将嫁给他,他还是会以为下一刻她就会消失了。所以他眼中的痛那么明显,他灵魂深处的伤痛这样的悲伤。
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仿佛只要他一眨眼就会消失,这样的婚姻会幸福吗?他从来就不曾心想过她,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信心过自己,所以一直这样患得患失。
“这样的你真的很美。”为他穿上嫁衣,为他展露颜容,这样的她他在梦里出现过千百次,但梦醒了一切只是泡影。现在的她,是梦境还是只是幻觉,他真的可以这样的幸福吗
看着她为他微笑,看着她为他穿上嫁衣,他一直有种不真实的错觉,仿佛是太想的幻影。
一年前,他以为她会为他穿上嫁衣,但她离开了她,用生命离开了,她说她喜欢他,但她却又离开了他。一年前她答应会永远留在他身边,但她食言了,带给他无尽的痛楚,徒留下他一个在苦苦寻找,而她连他的记忆都抹去。他该恨她的,恨她的无情,恨她的残忍,恨他给了他希望却又让他彻底绝望。但原来恨深爱就多深,即使恨她,但也停止不了爱她。
只要她留在他身边,他可以不去在乎的,不在乎她爱的不再是他,不在乎她的腹中怀着别人的孩子,不在乎她记忆不再有他。
“不要再让我最幸福的时候将我打入地狱,如果只是一场梦,我愿意永远不要再醒来。”他可以原谅曾经的一切,但却不能再拥有幸福的时候再失去幸福。紧紧的,他将她用尽怀里。他的手温热颤抖,他的下颌轻轻的抵在她的肩膀,一滴一滴,有温热的液体滴落,润湿她裸露的肌肤。
许安静心绪慌乱,只觉得这样的他让她不知所措,这样的他让她心痛。不该这样的,他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应该想神邸一样俯视世人,而不是这样卑微,像哭泣一样乞求说着这样的话。
然而让他这样的人却是她,因为她,让他这样。
像宿命一般,到底是她欠他,还是他欠她呢?
“对不起!”许安静呐呐的不知该说些什么,说出口时却是对不起。
对不起?
他要的从来就不是对不起,但除了对不起她不曾给过他别的承诺。
终究不能爱上?有真的可以不去在乎吗?
许安静怔然,当她说出这句话,他身体的僵硬如此明显,抱着她的手紧的抱痛她的身体。
胸口隐隐的疼痛,酸涩在胸口散开。
“我不想让你感到痛苦的,如果可以让你幸福,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想要你幸福的,但似乎我错了,即使嫁给你,你也不会幸福吗?我以为只要我嫁给你,你就会……”这样的不安似乎是灵魂深处的,不是她能触摸的灵魂深处。
是她太高估自己了,对他而言她到底又算什么?
他是应该是爱她的,但又为什么会又这样的不安呢?
“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可以相信我。”她想要他幸福的,想要他相信她,而不是这样。
相信?
徐臣一怔。
“臣,当我答应嫁给你,当我说会永远留在你身边,就会是一辈子的。”她握紧他的手,十指相交,掌心交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想要他安心,她真的想要他幸福的。“你可以相信我的。”记忆不再,但属于他和她的记忆从这一刻开始。
“……可以吗?”他真的可以相信吗?相信她真的如她所说会永远留在身边。一年前他相信了她,然而她却留给他最痛的伤,这次呢?他真的可以再去相信吗?
许安静胸口苦涩,她曾经到底给他怎样的伤害,竟然让他不能再去相信她,“你心不废,我心不弃。”
不弃?
即使不爱,她也会永远留在他的身边吗?
徐臣苦笑。他知道她说出了就会是永远,即使不爱,她也会永远留在他的身边,这样就够了,不是吗?他还能去奢望什么呢?只要她留在他身边就够了,难道还要去奢望她会爱上他吗?
他抱住她,身体慢慢的平静下来。但为什么胸口的空虚仍然存在呢?他还在期望什么?
以她的性格,不是会轻易给别人承诺的人,他还能要求她给爱他的承诺吗?
不该贪心的。
室内静静的,安详的如同初春的阳光。
他和她久久的相拥。
慌乱的敲门声传来,下一刻门被打开。
许安静放开他,看向门口。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男孩,羞涩的神色,慌乱的神情,似乎对于自己的出现深感抱歉。
“对不起!”男孩不安的道歉,呐呐的看着许安静。“请问……你穿的婚纱可以……转让吗?我的未婚妻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件婚纱,吵着一定要穿着这件婚纱才会嫁给我,我没有办法,所以……”
“对不起,这是非卖品。”许安静抱歉的笑。
“小姐,求求你了,我可以以两倍的价钱和你买下这件婚纱,或者你可以再店里任选一件婚纱,所有费用有我负责,只要你愿意将这件婚纱转让给我。”男子着急的说,慌乱的语气,祈求的望着她。
“……也许你可以问一下店里,也许店里还有同样的婚纱。”
“我已经问过了,店里只有一件这样的婚纱,而且是一年前由法国空运过来的,世上根本就不可能再有一件同样的婚纱。”如果有,不论多少钱他都愿意的,但这件婚纱是客人寄放再店里的,没有主人的允许没有人敢仿照同样的款式,所以他只能来求她。
“求你了,如果没有这件婚纱,我未婚妻一定说到做到,不会嫁给我的,她好不容易答应嫁给我,错过了这次我就要再等下一个五年了。”男孩苦恼的抓抓头发。如果有办法他就不会提出这样冒昧的请求,但他爱他的未婚妻,无法再等下一个五年了。
许安静不语,看了一眼徐臣。
“求你了,只要你答应我,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许安静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
男孩一定很爱女孩吧!即使明知会遭到拒绝,但还是硬着头皮去乞求。同样是结婚的人,已经是定好的婚纱,应该不会有人在结婚的时刻会将属于自己的婚纱转让给别的女孩,但男孩为了心爱的女孩还是不顾一切的站在了这里。
“小姐,求你了。”男孩苦苦哀求。
应该拒绝的,但拒绝的话哽在喉咙却说出让人惊异的话,“好吧!”
徐臣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落寞,快得来不及察觉。
许安静没有看见他眼中的痛楚,考虑了片刻,说:“我答应你的请求。”对于婚纱她没有特别的要求,就像衣服一样,只要穿在身上舒服,那一件对她而言没有特别的感觉。如果一件婚纱可以成全一对相爱的恋人,她愿意转让身上的婚纱的。
“谢谢你!谢谢你!”男孩高兴的手舞足蹈,兴奋的跳起来抱着许安静。
许安静静静地任他抱着,嘴角染上微笑,他的喜悦感染传递她的身上,她微笑,第一次感觉到结婚的喜悦。
“对不起!”男孩不好意思的放开她,羞涩的扒着头发。“是我太高兴了,才会做出如此冒犯的事。”
“没关系,关于婚纱我会让店员转交给你。”
“谢谢!”男孩深深的鞠躬,“姐姐,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当然可以。”
“姐姐,你一定会幸福的。”男孩感激说。像姐姐这样的好人,一定会很幸福的,上天一定会眷顾着这样的人的。
“谢谢!”
幸福?曾经有人在她耳边无数次的问,嫁给我,你幸福吗?但这样的幸福已经离她很久很久,久的她以为不曾幸福过。
雪白的婚纱,炫目的白色彩灯。许安静听着店员春天专业的婚纱推荐。“许小姐,这件雪纺婚纱很适合你的气质,你可以考虑看看。”春天看了一眼怔怔看着某处的许安静。因为许小姐将婚纱转让,时间也不再允许再重新订做,只能选择店里现成的婚纱。
顺着许安静的目光,春天看见放在玻璃橱窗里的婚纱。
许安静静静的望着橱窗里的婚纱,有种似曾相识的心痛。那是一件百合造型的婚纱,没有繁复的点缀,没有夸张的篷裙,只是流畅的曲线下摆,雪白的雪纺,轻柔的白缎,如空中静静绽放的百合,温润中透出端庄,美的仿佛不真实。
百合,她最喜欢的花卉,圣洁温润,高贵的仿佛不曾沾染人间的烟尘,像人世间的一方净土。
许安静怔怔地看着橱窗里的百合婚纱,胸口的仿佛针刺般疼痛。曾经他为她种过无数的百合,满园的芬芳,满园的雪白,她的床头总是有静静绽放的百合,晶莹的露珠,淡雅的香气,睁开眼,她总能看见空中摇曳的百合,仿佛他温润的脸。但在这样的幸福,已经似乎很远很远,远的不会再属于她。
春天为难的抓抓头发。她推荐了不少店中的名家设计的婚纱,但许小姐似乎并不喜欢,当看见这款婚纱,她竟然在她眼中看见痛楚,深沉的温柔刺痛的嘲弄,矛盾的拂过淡漠的眼,又仿佛什么也没有。
“这是客人寄放在店里的。”那个像百合一样温润的男人,瘦削温润的脸,温柔冷淡的眼神,他留下一张空白的支票,说要将婚纱寄放在店里,也留下一个让人疑惑的问题。他没有说要如何处理婚纱,也没有说何时会取走。
仿佛在期待,仿佛放弃了什么,那个男人的手伤痕累累,数不清的小孔,那应该是针刺的。
他不假别人之手亲自将婚纱放进电脑控制的玻璃橱窗,设下密码,然后离开,走出店里时回头看了一眼,绝望的眼,仿佛有什么在生命中流逝。
“如果没有人能取下它,就丢掉吧!”他回头,声音淡然,淡淡的说。
没有人取下,就丢掉?
没有人知道男人的意思,这样的疑惑也没有人能解答。
“如果有人能开启密码,婚纱会免费赠送给新娘,如果没有人能开启,密码会在设定的日期自动开启,婚纱则会被处理。”春天看看许安静说。设定的日期一天天临近,无数的新人试图破解密码,但终究没有人能抱得婚纱归。如果再没有人能取走了,婚纱就会按照客人的吩咐被处理点,美的梦一样的清纯温润的婚纱就这样会毁掉,春天一阵心疼,“而今天是最后一天。”
处理掉?
要如何处理?
温润的雪白,素雅的百合,璀璨的灯光下,那件纯白色的婚纱美得仿佛梦境,怔怔地,许安静的手触摸上冰凉的橱窗玻璃,她的手轻轻的触碰,仿佛她触摸的是那件雪白的婚纱。
“最后一天?”她问。
“是的,如果没有人能取走,明天这件婚纱就会被销毁。”春天担忧的说。没有人能猜透男人的心思,他什么也没有说,店里的人都猜想可能是他最爱的人在婚礼前离开了他,绝望的他想毁掉曾经代表着幸福的婚纱,但却有不忍,才会做出这样怪异的决定。那样的男人,温润如百合一样,又是怎样的女人会忍心伤害他呢?那样矛盾的神色,仿佛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丢掉般,他的生命也随之流逝。
想起男人,春天心痛的揪起。男人一定很爱女人吧!雪白的丝质雪纺沾染着殷红的液体,仿佛娇艳的玫瑰一点点在婚纱上渲开,若不是她触摸过,她也不会知道那竟然是——
血。
销毁?
许安静脸色苍白,死寂的心竟然痛的撕裂一般。她以为她的心已经死了,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她的名字,在她头说出她嫁给徐臣时,在她离开叶家别墅时,原来即使死了也是会痛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午后的阳光慢慢地隐退,她站在橱窗前很久很久——
仿佛犹豫了一世纪,仿佛有意识一般,她的手颤抖着伸向电脑触摸的屏幕。
手指僵硬的动了动,仿佛犹豫了一下,她的食指颤抖着写下——
“当——。”电子锁开启的声音。
所有人惊异的望着触摸屏幕,上面赫然写着——
嫁给我,你幸福吗?
所有人惊然,窃窃私语,原来是新人最甜蜜的话语,即使最美的担忧也是最最纯的承诺。嫁给我,你幸福吗?在神圣的婚纱面前没有那一句话比这句美。
春天喜极而泣,惊惊异地捂住嘴巴,不敢置信在最后的时刻,橱窗竟然被开启。
“许小姐,你开启了橱窗,你竟然开启了它。”看着美的不真实的婚纱,又看看许安静,又叫又跑。
停留在触摸屏幕的指尖仍微微的颤抖,她的身体也微微的颤动,仿佛虚脱一般。她怔怔地看着屏幕,脸色苍白苍白,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注意她慢慢倾斜的身体。
仿佛再也支撑不了,她的身体慢慢地往前倒去。仿佛慢镜头一样,所有人怔住,看着前一刻还好好的她倒下去,甚至惊异的不知所措。
她的手紧紧地捂住肚子,蜷缩着向地面倒去。
在她跌向地面的那一刻,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的抱住她跌倒的身体,稳稳的,手臂接住了她,将她稳稳的抱在怀里。
男人有力的双臂,扶住她的腰,另外一只轻轻的扶住她的肚子,“安静。”男人的声音沙哑,仿佛饱含着太多的不安和担忧。
虚脱的身体躺在温暖的胸膛,他的温度熨烫着她冰凉的体温,他的手轻轻抚着她的肚子,许安静慢慢地睁开眼,晕眩的视线对上他复杂的双眸。
是他——
徐臣。
她看着他沉痛黯然的双眸,疼痛的心慢慢的麻痹。
她竟然在结婚前夕,在看见那件婚纱时,在看见“他“曾经无数次问过她的问题时忘记了她已经答应过嫁给他。只是一件婚纱,只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字眼,她竟然忘记了所说过的一切,竟然又一次伤害她最不想伤害的人。
“对不起。”她的嘴动了动,声音却哽在喉咙。
不该这样的,在她即将嫁给他,在她说出她会永远守候在他身边,她又干了些什么呢?
一再的伤害,一再的食言。
恍惚的疼痛在胸口散开,模糊的记忆在脑中闪过,年少倨傲的他,冷酷的他,说着不许离开的他,不安倔强的他……断续的记忆,破碎的记忆,仿佛她曾经是他眼里的唯一,仿佛她一再这样的伤害、欺骗他,像宿命一样,他注定是哪个被伤害的,她注定是伤害的那个,但伤害与被伤害又有谁说的清。
泪,益处眼眶,浸透乌黑的鬓发。
“那里不舒服?”徐臣眼中的痛楚一沉,他抱起,向大厅走去,“准,让张医师马上过来。”他看了一眼杜君准,大步跨进停在大厅门口的房车。
杜君准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抓住手机的手慢慢地握紧。
她是少爷的恶梦,只要有她的存在,受伤的一直是少爷。
如果……
如果她消失了,是不是少爷就可以不再受伤。
夜色慢慢的从窗外弥漫进来,昏暗的视线,模糊的焦距,她躺在床上,微微凸起的背影,平稳的呼吸。医生刚刚离开,医生说她情绪波动太大,身体一时不能承受,才会导致昏眩,没有什么大碍。
看见那件婚纱,她的脸色苍白苍白,仿佛极力想去忽略什么,却更加的去在乎,想在生命中抹去什么,却铭刻的更深。那一刻,他就知道……
他看着她怔怔地在橱窗前站了很久很久,他看着她颤抖的触摸着橱窗玻璃,看着她怔怔地触摸屏幕……他知道她仍是爱“他”的,即使她答应嫁给他,即使她说过她活留在他的身边,但她对他只是……还请。因为他爱她,因为她欠他,所以她才会答应嫁给他。
徐臣的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他凝视她,睡梦中的她一颤,身体剧烈的惊跳起来,她挣扎了一下,似乎想要从梦中醒来。
他握住她露在被外的手,指腹轻轻的触摸她细致的肌肤,“……即使你爱的不是我,今生我只愿你是我唯一的新娘。”已经不能再放手了,已经无法再无法再忍受没有她的生活,即使她爱的不是他,即使她一辈子不会爱他,他也没有放开了。
他凝视她苍白的脸,然后俯身,在她的额心印下一个吻。
“……不要说出口,不要让我知道你爱的是他。”只要她不说,他会让自己以为她总有一天会爱他的,以为他是可以幸福。
仿佛哭泣,仿佛祈求,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散开。
夜色正浓,浓的仿佛最悲哀的痛楚。
她的左手一颤,眼角有晶莹的液体滑落,消失在浓密的鬓发。
他的脸埋进她的掌心,有温热的液体熨烫着她的掌心,灼伤她的疼痛的心。她颤抖的左手动了动,想要握住他握住她右手的手,却在触及他的时候轻轻放下。
当他握住她的手,当他触摸她的脸,她就醒了,是内疚,还是不忍,她竟然没有睁开眼。
不要说出口?他明明知道她爱的不是他,他明明可以阻止她触摸屏幕的,但……他什么也没有做。看着她的手慢慢地伸向屏幕,看着她开启心底的疑惑。
叶夜,真的是他。
嫁给我,你幸福吗?
无数次,他这样问她。
而她的答案是嫁给你,我很幸福。
但他真的爱她吗?曾经她疑惑了,他爱她什么呢?那样的温暖,那样的温柔,却是欺骗。
但——
这一刻,她却知道原来他是爱她的。
嫁给我,你幸福吗?
她回答了:嫁给你,比死还让我难受。
所以——
他选择了放手。
他希望她幸福,所以他放了手。
但……
即使知道又能怎么样呢?她自嘲的笑。已经回不去了,已经回不去了。
在她这样伤害他后,她又要去伤害另一个爱她的男人吗?她又要抛下他,回到“他”身边吗?
这样的她,连她都不能忍受。
不要让我知道你爱的是他,高贵如他,竟然这样卑微的说着这样的话,不该这样的,他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的,但因为她,他却说出了……
已经伤害了,她还要再去伤害吗?
她不要徐臣再因为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不要说出口。
只要不说出口,他就不会受到伤害吗?
如果能让他不受伤,她会永远隐藏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